归墟仙境,有蓬莱,瀛洲,方丈三神山。
可即使是仙境,也有见不得光的暗地,人间有云滇五毒境,归墟便有瀛洲蛊林苑,奇花异木,毒虫遍地。
瀛洲有一门派,名曰蛊林苑,以下蛊施毒之术令人闻风丧胆。
蛊林苑深处有一石砌的牢笼,突兀地矗立在荆棘中,终日有数十位精悍的守卫轮流看守,有四根手腕粗的铁链穿过牢笼的孔隙,束缚着关押在此的人。
如此阵势,关押的大约是位绝世高手吧。
突然,天边传来一声鹰啸,数十位守卫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抚肩行礼。
一头黑鹰降至半空,一位女子从鹰翼上跳下,一把花纸伞撑开,载着女子缓缓落下。
这女子一身黑纹系带,遮挡住令人不敢正视的身形,腰肢上纹着一大片艳丽妖娆的黄泉花,身上的银饰叮叮作响,收了手中的纸伞,赤着脚走向那石砌的牢笼。
“参见姥姥。”数十守卫齐声低唤行礼。
这位妙龄女子便是蛊林苑掌事,雁伶商,掌握着瀛洲蛊林一切事宜,那把纸伞是雁伶商心爱之物,名叫三姝媚。
“把门打开。”雁伶商的声音妖媚入骨。
一个新来的守卫眼神飘忽,时不时落在雁伶商玲珑曼妙的身上。
“嗯?”雁伶商察觉到异样,眼睛看向守卫,碧绿的瞳孔摄人心魄,那守卫的眼睛突然融化成一滩绿水,整个人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目睹这一场景的守卫都开始瑟瑟发起抖来。
守卫颤抖着开门,道,“姥姥,这人实在太过危险,您三思啊…”
“想必在这训狮的石笼中关了三年,也杀了锐气,今日是他死期,出来见见光也算我慈悲。”雁伶商碧绿的眼瞳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石门。
暗室中见了光,那四根铁链拴住的怪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蛊林姥姥,别来无恙呀。”
一张笑眯眯的清秀脸庞展现在阳光下,让蛊林苑如此紧张看管的,竟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
千泽抬起手,遮住刺目的阳光,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喀拉的响声,脸上是一副亘古不变的笑容。
雁伶商一见那笑容,便觉得极度不痛快。
笑里藏刀。
那少年满面的笑容和深藏眼底的仇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度危险。
“今天是你的死期,你可以去见你妹妹了。”雁伶商冷冷道。
蛊林苑每三年会祭祀神明,三年前,千泽的妹妹祈玉作为活祭品,被端上了祭祀台,祈玉死前挣扎的每一声求救,都在千泽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好啊。”千泽的笑容丝毫未变。
今日又是蛊林苑的祭祀大典,祭祀大典最吸引人的一项就是蛊林苑的盛会,斗五毒。
祭祀台上摆了许多犰狳和黑豹的骨骼,剔出的肉被盛装在釜中。
雁伶商头上带着一顶蟒皮银冠,站立在祭祀台前,手中恭敬地从釜中捧出一捧清水,撒在台前。
祭祀台前有一方圆七亩的枯池,这便是斗坛。
斗坛被均分成五份,用藤网分隔开来,中间用藤网隔出一个圆形空地,这里是献祭祭品之处,现在千泽正站在里面,四道铁链锁住手脚,仍然一脸笑容,挥手向四周的人打招呼。
这是临死前的从容吗?
雁伶商手中最后一滴清水撒完时,祭祀台下号角声震耳欲聋,尖锐的笛声一齐响起。
“祭祀大典开始!”雁伶商的声音清晰悠远。
“蛊林苑罪子千泽,三年前扰乱祭典,冲撞毒仙,今愿献上千泽魂魄,愿毒仙宽恕,佑我蛊林弟子安康。”
千泽听着雁伶商一字一句的陈述自己的罪孽,三年前祈玉死时的一幕幕又在千泽脑海中重现了一遍又一遍。
“千泽,你可知你罪孽深重?”雁伶商冷冷质问被束缚在斗坛中的千泽。
千泽仰头一笑,轻声道,“我不逃,只因为我不想逃罢了…”
祈玉的死已经让千泽麻木,生无可恋,怎么死不是死呢。
千泽抬头,正对上雁伶商鄙夷不屑的目光,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祈玉死时,千泽大闹祭典,被押进牢笼中时,雁伶商鄙夷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千泽不再笑了,眼底的仇恨深不见底,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起来。
雁伶商悚然,下令献祭祭品。
站在斗坛周围的力士用力摇动一个巨大的手柄,锁链喀喀卷在了手柄上,斗坛内壁中的暗门缓缓开启。
一瞬间,从五道暗门中涌出一片乌黑的毒虫,毒蛇,黑蝎,蟾蜍,壁虎和蜈蚣,像漆黑的潮水一般向着中心的千泽涌去。
这就是蛊林苑的祭典,斗五毒,将活人放入斗坛之中,与无数毒虫相斗,最终人被毒虫噬咬得只剩一副骨架。
曾经的祈玉,就是这样死在千泽站立的斗坛中。
千泽日日抱着那副枯骨,直到枯骨成灰,那时祈玉只有六岁。
“祈玉也许不想我死。”千泽兀自嘀咕了一句,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笑。
雁伶商见这笑容便觉悚然,顿时警觉起来。
斗坛中潮水般涌向千泽的毒虫骤停,在距离千泽三步之处徘徊不前。
雁伶商脸色骤变,对四周的守卫喝道,“链子给我锁死了!我就不信这小子,真能有驾驭我蛊林苑五毒的本事!”
话音未落,千泽手脚上的铁链被扯紧,像要分尸一般,撕扯着千泽的身体。
控制毒虫的毒师也开始朝着斗坛中倾洒药粉,试图让毒虫发狂,噬咬千泽。
徘徊在三步之外的毒虫暴躁起来,毒蛇已经缠绕在千泽的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
千泽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微微张开嘴,舌尖在口中发出叩叩的声响。
顿时斗坛中的毒虫像受惊一般从千泽身上褪去,越退越远,蜈蚣和壁虎已经攀上了斗坛内壁。
“千泽,你还想扰乱祭典,冲撞毒仙么!”雁伶商一把拿起身边的纸伞,伞尖居高临下指着千泽眉心。
“对呀。”千泽一笑,刹那间,无数毒虫像是遭了雷劈,炸开了锅,从斗坛之中涌了出来,攀爬在驭使它们的毒师身上,狠命地撕咬,毒虫本不会攻击主人,可因为药粉而格外暴躁的毒虫此时已经六亲不认了,顿时蛊林苑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处可见被自己养的毒虫啃咬见骨的毒师。
“你…”雁伶商伞尖一扬,从伞柄抽出一把细剑,准备亲自结果千泽。
千泽不管朝自己飞来的细剑,口中的叩叩声愈加快速,四周的山林中响起了沙沙声,突然,一阵嗡嗡的巨响铺天盖地涌来,一群毒蜂黑压压地挡在千泽面前,伞中剑被成群的毒蜂挡了下来。
丛林中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无数毒蛇,毒蝎朝着斗坛爬来,整个祭祀台已经被毒虫包围,发狂的毒虫顺着雁伶商的腿向上爬。
雁伶商碧绿的眼睛瞪得老大,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一只黑鹰飞来,快速滑过雁伶商面前,雁伶商跳上了鹰背,黑鹰冲上了天空。
千泽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表情,径直朝着斗坛外走去。
束缚在千泽手腕上的铁链渐渐拉直,崩断,好似对千泽而言,铁链就如游丝一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