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贺文慈招集部下骨干开了一会。会上,他推心置腹地对大家道:“这次,岳县长没追究到我通共的罪,却提出要我带一个连去补充74师的兵源,去前线抗日。我已答允其任命,现在就要带兵去报到。你们看,有哪些愿去的,可报个名。”
贺教之想了想道:“大队长,我看他们要你去抗日,用意好像是为补充兵源去抗日,实际是想借抗日消灭或削弱我们的武装吧。”
“有这个可能,我也考虑过。不过,为了抗日,我想还是要去,这毕竟是为保卫国家的大事嘛,国之不存,一切都谈不上了。”贺文慈道。
“那好吧,我也报名,打日本鬼子去。”贺教之道。
“不,你不能去。我决定让你留下。你要代我留守好后方,我走后,这里的一切由你负责。”
贺教之听他这样一说,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我报个名吧。”李登顾道。
“我也报一个。”李芳林紧跟着道。
“我也报名!”
“给我写一个吧!”
其他的部属,都纷纷举起手来,要求跟着去上前线。
贺文慈一摆手道:“我决定了,咱们不能都上前线,后方也要留人。李登顾、甘荣、李芳林三个分队长同我去,他们三人再各带二十余人同去,其余都留下。”说罢,就宣布了散会。
贺教之因被留守而感到有些忧心。散会后,他还坐着没动。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贺文慈问。
“我怕你这一去,咱们再难相见啊。”贺教之道。
“什么话!我肯定还会回来的,怎么就难相见?”贺文慈道:“教之,你要看到大局,现在抗日的任务压倒一切,如果不赶跑日本鬼子,就可能要亡国。所以我答允要去前线。我走后,你要有信心,就算我上前线打鬼子‘光荣’了,你也要坚守后方,把队伍继续带好,可不许丧气。”
“好,我听你的,不过,我还是盼着您早点回来。”
“我会回来的,你就放心吧!”
“还有个问题,你走了,我叔娘她怎么办呢?”贺教之忽又问。
“这你更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的。”贺文慈道。
“那好吧,你把家里安排好,我走了。”贺教之说罢,走出了门去。
贺文慈开完会,遂回到旁边的家中,与李金莲商议道:“岳县长要我率部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去,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能跟你去吗?”
“当然不能,上前线哪能带家属啊!”
“你就是带我,我也去不了啊。”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吧,你摸摸我这儿。”李金莲指着自己的肚子。
“啊,你有了?”贺文慈喜出望外,伸手摸着金莲的肚子道。
“你都要做爹了,还上前线吗?”
“前线肯定得去,咱的宝贝孩子就靠你了,不过,我会叫小妈照顾好你。”
“你好狠心呀,连我和孩子都不要了。”
“哪能不要,实在不得已啊。这也是为了保家卫国嘛。”
“行啊,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放心。只是,你到前线要多小心,打完鬼子,早点回啊!”
“好,你真是通情达理的好夫人。”说罢,就深情吻了妻子一下。
三天后,贺文慈把一切安排妥当,便带着60多人枪,到县城向接兵的赵营长作了报到。
“你怎么只带60多人来?”赵营长问。
“我只有这么多人,家里还要留守一部分人嘛。”贺文慈答。
“也罢,我这里另招的50多人都归你管,从现在起,你就是暂74师38团2营3连连长。”
“好哇,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就走,部队急等着兵源补充哩。”
“行啊,兵贵神速,去打日本鬼子,弟兄们都来劲哩!”
于是,在当日夜晚,贺文慈就率部随赵营长出发了。一星期后,贺文慈带的队伍到了省城长沙。经过短暂的整训,贺文慈所在的团被派往了岳麓山驻守。
一日傍晚,赵营长招集几位连长动员道:“弟兄们,日本鬼子就要来攻长沙了,咱们营的任务是守这岳麓山的正前方。你们看,这山前有个山坳,那位置很重要,我想安排一个连去固守,你们谁去?”
贺文慈道:“我去!”
“行,就交给你,你可要把那里守住!”
“是,有我在就有阵地在!”
“好,像个英雄爷们!”
赵营长接着给其他几个连分配了守卫任务。然后又带大家来到埋葬蔡锷将军的坟墓前,神色严峻地对大家道:“大家看,这是松坡将军的坟墓,我们守这岳麓山,也就是守护他的英灵,愿蔡将军保佑我们战斗胜利!让我们给他鞠躬吧!”众人随即脱帽,对着将军墓一道行了三鞠躬。
数日后,日军数万兵力倾巢来犯,国军严阵以待,规模很大的二次长沙会战拉开了序幕。岳麓山成了拱卫长沙的一个极重要屏障。
战斗开始,日军出动战机对岳麓山进行多次狂轰乱炸,继而又用重炮射击,掩护步兵不断发起冲锋。驻守阵地的守军,顽强地坚守战斗。贺文慈所带的一个连,这时顽强固守在那个山坳边,此前,贺文慈在察看地形后,已命士兵离阵地三十多米处挖了一字排开的陷阱,地下埋些钢叉、竹尖等锐器。然后又集中神枪手,准备专打敌人的指挥官和尖子兵。一切安排好后,他便向士兵们训话道:“弟兄们,这次上峰指令我们固守到这个廊场,跟小洋鬼子干,这是个恶火价钱的买卖。大家不要怕,不要慌,听我指挥,瞄准了打,人死卵朝天,做鬼也英雄。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今天我们有缘集在一起打洋鬼子,死了,18年后又是好汉。说不定大家又会集在一起。”说罢,便带领大家,接连打退了鬼子的几次进攻。
到了下半天,小洋鬼子又铺天盖地冲了上来,八十米、七十米,五十米,鬼子越来越近,贺文慈传令大家沉住气,要等命令才开枪。鬼子冲至三十余米时,最前面的有几个掉进了陷阱。后面的鬼子不知所措,正犹豫不前时,贺文慈下令开枪了。随着一阵猛烈的射击,鬼子又倒下了几十具尸体,没死的只好暂退了回去。过一会,鬼子再次发起冲锋,又再次被守军击退。
激战三日之后,贺文慈连只剩下十多人了。这日上午,鬼子再次发起冲锋,贺文慈让大家把枪支集中,然后对李登顾道:“咱俩枪法好,可瞄准远点,多干掉几个鬼子。”
李登顾道:“行,这三天我干掉了十三个鬼子,今日我还要多干掉几个。”说毕,就端着枪,和贺文慈一起不断点射,一会功夫,两人就各击毙了五个。
在瞄准又一个鬼子之时,李登顾因为转移射击点暴露了目标。趴在远处茅草丛里的一个鬼子,一枪射中了他的脸颊,他顿时血流满面,倒在战壕里。贺文慈跑过来扶起他,口里连呼:“三蔑匠,我的好兄弟,你怎么中了弹啊!”李登顾流着血,笑着吃力地道:“大爷,别管我,我……我今天又干掉五个,够本了!”说罢,就慢慢闭上了眼睛。贺文慈悲痛不已,这时,敌人又攻上来了,他放下李登顾,抄起机枪向敌人一阵猛射,敌人又退了下去。最后一场战斗中,李芳林排长也牺牲了。但这时增援部队赶到,贺文慈与剩下的战友一道冲锋,杀进敌阵后拼上了刺刀。在接连刺倒3个敌人后,贺文慈被一个日本兵从背后刺中腰部,这个日本兵又被甘荣刺死。贺文慈倒在地上,因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待贺文慈被救后醒来,他在后方一所医院的病床上已躺了三天。
“连长,你可醒过来了!”守在旁边的排长甘荣欣喜地叫道。
“我死不了吧,日本鬼子的刺刀没有老子的命硬哟!”贺文慈打趣地道。
“看你流好多的血,我都骇怕了。幸亏护士救得及时,那消炎膏一贴上就止住了血。”
“这消炎膏是哪里厂子生产的?”贺文慈问。
“听说是咱县里生药厂生产的,厂长还是向胖子兼任哩。”
“什么,是他生产的膏药,这家伙何时办了药厂?”
“向胖子办生药厂,还不是想赚钱呗!”
两人正说着,向胖子忽然走上前来探问道:“贺大队长,听说你打鬼子负了伤,现在伤势怎样?”
贺文慈吃力回道:“是你呀,你到这医院干啥?还问我的伤,咱可不是一路人哦。”
向胖子道:“我是来了解我的生药厂生产的消炎膏效果如何,你不是也用了这药吗?”
贺文慈道:“这药是不错,你是用了什么方子?是不是取我们那山洞里的岩硝土做成的膏药?”
向胖子道:“还是你会猜,我还就是用那些硝土制成的消炎药。”
贺文慈道:“我不用猜,在山里打过仗的人都知道用这硝土止血,你不过是把这药推广到了前线,赚了生意钱吧?”
“当然,钱也要赚,这是为抗日嘛!”向胖子哈哈笑道:“你打鬼子负了伤,也算得英雄了,只可惜呀,你这身伤治愈,也怕再难打仗带兵了吧?”
“怎么不能,你我结下的孽债老账都还没了结,我怎会不康复?”
“好吧,我等着你伤愈回老家,以后咱再算账!”
半年多后,贺文慈的伤势有了很大好转,他从医院转回到了家乡养伤。回到芭茅溪的家里,只见妻子抱着一个女孩正在喂奶。
“老婆,怎么样,我回来了。”
“啊,善臣,你就打完了日本鬼子?”
“不是。我在前线负了伤,现在是回家养伤的。”
“我听说过,你的伤重吗?”
“没事,快好了。”贺文慈接着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
“是呀,都半岁了,你还没见到。”
“来,老爹看看。”贺文慈说着,抱过女儿亲了亲道:“宝贝,长得好乖啊,她取什么名啊?”
“叫尧菊,是你小妈取的名。”
“很好嘛,贺尧菊,我的好女儿。”
正逗着孩子玩的时候,众部属闻讯,都纷纷前来问候看望他了。
童文安抢先道:“大队长,早听说你打鬼子负了伤,到底伤得怎样啊?大家都很惦念哩。”
“我的伤不要紧,现在好多了。”贺文慈递给妻子,回答道:“鬼子的刺刀穿了我的腰,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也是侥幸活着回来吧!想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像李登顾、李芳林他们,我这心里好难受啊!跟着我去的百多人队伍,现在只剩了十多人还活着。日本鬼子真是穷凶极恶,我们抗战一定要坚持到底。等我伤好了,我还想再返前线去杀敌。”
“你现在回来了,就不要想着再去吧!”贺教之这时道:“我们游击队的这个家,还是你当才好。弟兄们早都盼着你回来哩。”
“我不在,你干得也不错嘛!现在我回来了,这重担可以给我,但你也继续可大胆地干,有什么事我会去顶着。”
“是,我们都会听你指挥的!”贺教之道。
两人如此谈毕,贺文慈便又开始掌管起队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