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素的脸也有些红了起来，“那么，请问大夫，你知道哪里有能给魂魄治病的吗？”
郎中上下打量着他，“这位小姐，你还是出去吧，出门右拐，有一个瞎子算命的，你看看他能不能帮你！”
云素素没有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走掉了。
他来到客栈，把苏慕辰放到床上，自己也躺到了他的身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这块木头还真沉，自己的肩膀都快磨破了，他却在这里死睡！
他想到这里就满肚子火气，狠狠地捶了身旁的苏慕辰一拳。
苏慕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云素素正在对自己磨掌擦拳，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啊！”云素素被他这突然惊醒吓了一跳，身子直接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你你你，你诈尸啊！”
苏慕辰撑起身子看着他，虚弱的说，“这是在哪里？”
“在一处城镇喽，你昏迷不醒，我没有了法子，只好先等你醒过来再起身了。”云素素落寞地说。
苏慕辰有些不能置信的盯着云素素，“你，是在害怕我出事吗？”
云素素想了想说，“我当然害怕了，如果你醒不来，我怎么去昆仑山啊，我又不知道地形，只能半途而返啊。”
苏慕辰因为他前半句话欣喜若狂，而他说完后半句，又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对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昏倒的啊？”云素素问他。
苏慕辰说，“那晚你睡着之后，有一个花妖趁机潜入你的梦境控制你，我只好用法力杀了她，只是我的魂魄现在太过虚弱，又失去了法力，所以才会昏迷过去。”
云素素眨了眨眼，“为什么那个妖怪会来找我？我梦里，依稀听到一个女人，在喊一个叫云素素的人，他……是谁啊？”
“云素素……已经是你前世的前世了，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他记得云素素好像很反感自己提及有关自己前世的事情。
“云素素，他都做过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感到那个女人身上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恨意呢？我，啊不……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吗？”云素素语无伦次地说。他对自己的前世其实还是充满渴望的，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害怕，像那晚一样，梦到一些血腥的场面，他害怕得知到，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苏慕辰道，“身为云素素时，你杀了很多人，那些人中有的人或许不该死，但都被你斩于剑下，他们的魂魄在碧山的自闲山庄上产生了厚厚的怨念，那种怨念使得周围的花草树木都不得生长，妖魔能看穿你心中深埋的重重记忆，所以，也就会趁你睡眠的时候悄悄潜入。”
云素素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怎么可能，我……我怎么会是一个恶人！你，你骗人！我不是那样的！”
“若当真不是那样，又为何会被妖魔趁虚而入，你在睡梦中，难道就没有梦到过有关前世的记忆吗？”苏慕辰无意地说。
云素素痛苦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没有梦到，他自从来过碧山之后，就每晚都能听到有人在喊那个叫云素素的人，一声比一声凄惨，又似饱含深深地恨意。他还经常梦到自己拿着一柄剑，就像根本不受控制一样去杀那些无辜的人，自己明明不认识他们，看着他们眼中那种恐惧和哀求，他真的好像停下来，但是自己手中的剑，却毫无意识的刺穿那些人的身体。他怕，他怕这样的自己。
苏慕辰见他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多半也已经猜到了，轻声说道，“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有关前世的记忆，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记起我，可是我来到你身边之后，发现你现在过得很好，完全没必要记起我，记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并不打算让你记起前世的事情了。”
云素素低下了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前世的我，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你说得对，人之所以要有轮回，就是为了忘记以前的种种，既然已经到了今生，就不要再记挂前世了，前世的好与坏，不是今世的你能改变的。”苏慕辰淡然说道。
“可我，就不明白，那些梦里，我为什么会变得……”云素素狠狠地咬住下唇。
苏慕辰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梦里都是真的，那也只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素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你的记忆中不再有我，就算今生我已不能带给你什么，好好活下去，忘了，那一切吧。
“死狐狸，咱们走吧。”云素素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拎起行囊大步走了出去。
苏慕辰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当彻骨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料进入心肺时，云素素抬头望着前方那连绵到天际的雪山，他便知道，这里就是昆仑山了。
苏慕辰站在山脚下，看着那亘古不化的积雪，想起了那些昆仑山中的些许往事。
“死狐狸，你说你在昆仑山呆过？”云素素问他。
“是。”苏慕辰淡淡的道。
云素素转向他，“你曾经在这个山上住过吗？我看这四周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雪，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居住过的地方啊，连鸟都不愿意在这个地方拉屎，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除了雪还是雪，连棵树都没用！”
他由衷开始佩服起苏慕辰来，如果把他扔到这地方生活，不是会被冻死就是会被饿死。
“闭嘴，很吵。”苏慕辰皱了皱眉。
“你你你，你说我吵！”云素素哇哇大叫。
“昆仑山自然不会在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它坐落在群山之巅，那里自然会与这里是不同的景象。”苏慕辰懒得和他解释，但一听到他的叫嚷声就心烦意乱，近几日的奔波已经让他明显感觉到魂魄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云素素一想也是，如果凡夫俗子都能看到昆仑山的话，那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仙了。
他们两个人整整走了一天一夜，云素素终于叫苦不迭的瘫倒在了雪地上。
“这昆仑山的祖师爷也太会隐秘了吧，活活想累死我啊！”
苏慕辰坐到他身边，看了看他说，“我们现在才刚刚翻过第一座山，如果你想早些到达昆仑山，还是赶快起来继续赶路吧。”
云素素喘着粗气说，“你是魂魄，你当然不知道累了，我好歹也是个肉体凡身，走了一天一夜，累都累死了。”
苏慕辰无话可说，默默地坐在一旁。
云素素突然说道，“哎，死狐狸，你当时是怎么进的昆仑山？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没有什么捷径吗？”
“当年是师尊领我上的山，用的是御剑之术，没有走山路。”苏慕辰回答他。
云素素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道后门什么的，那么大的一个昆仑山不可能只有一个门吧？”
苏慕辰想了想，“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云素素没有办法，只好慢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吧，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昆仑山，我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沁县的百姓都已经……”
“咱们从沁县到这里，已经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了。”苏慕辰说。
“半个月？怎么会那么久？”云素素惊讶，他感到并没有离开多久，沁县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那些人的笑颜明明还能清晰在眼前浮现，为什么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呢！
苏慕辰漠然说道，“沁县离昆仑山的路程很远，咱们走的并不算慢。”
“不算慢，可是……咳咳！”云素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半晌后才慢慢平静。
苏慕辰张了张嘴，“素素，我险些忘记，凡人的身躯是难以抵挡住昆仑山的寒气，更何况咱们走的急了些，你恐怕是被寒气侵体，如果寒气浸入心肺，难以抑制。”
“我没事……咳咳，咱们继续走吧！”云素素一边咳嗽一边虚弱的说。
当天晚上，云素素就发了高烧，苏慕辰升起了篝火，云素素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我……我好想不去昆仑山了……”云素素靠在苏慕辰的怀里，哽咽着说。
苏慕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还是没有退，反之好像更重了。他想安抚云素素，淡淡的说，“不会有事的。”
“还有……多久？”云素素的嗓子已经被烧得说不出来话，声音极其嘶哑难听。
苏慕辰看了一眼那被夜雾笼罩的群山之巅，“不远了，我们很快就会到了。”
云素素微微摇了摇头，“死狐狸，别骗我了，我走不了了……我也，不能再回沁县了。”
苏慕辰咬了咬牙说，“素素，你妹妹和云姑娘还在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死狐狸，答应我……”云素素喃喃地说。
苏慕辰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他说道，“死狐狸，替我……去昆仑山，回，回沁县……”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是苏慕辰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回绝他，“不，我不会替你去昆仑山的，云素素你听着，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只能靠你自己，沁县的百姓都在等着你，你必须回去！”
“我……”云素素的声音越来越弱，睫毛都已经漫上白霜，呼出的气也不再有温度。
苏慕辰的身体颤抖起来，拼命地摇晃着他，“素素！素素……素素，你醒醒！”
看着怀中沉睡的那个人，苏慕辰的心仿佛瞬间被冰封，不能，他不能死！
他为了他而来，追寻了他一世，就是想再好好陪陪他。
记得他最后的记忆，是在悭臾的背上，他低头回望，那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满目哀伤，张着嘴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又默默地转过了头。
所以，他从玉横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那个人，然后亲口问问他，到底想要对他说什么。
可是当他找到了那个少年时，他已经不再记得自己的前世，也不愿再去回想起前尘。
那么，他还有何意义，眼看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虚脱，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散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