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突然来了好些士兵,夜里也宵禁了,好在阳春三月晚上本就不营业。
青山镇并不是边陲之地,也未曾听闻有什么山贼匪盗的,小地方民风淳朴,加上也不是什么经济要塞,自然不会有流匪打这条线的主意。所以这些士兵的到来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镇上流言纷起,有人说是因为某个江洋大盗逃到此处,朝廷派兵追剿;也有人说是边境吃紧,朝廷派重兵征重税来了。一时竟人人自危,连带着阳春三月的生意也下滑了不少。下午干脆给他们放了假,只每天上午来上工。
李逸年每天雷打不动的上午过来喝一壶茶,吃些点心,这段时间待得时间也越来越长。
士兵进城后第十五天,青山镇遭遇围城,五万兵士围在镇外,许进不许出。官衙内的人除了厨房的厨子每日买菜,其他的也已经十五天没有人出入了,有心人想要打探一下也被衙门外守着的军士那气势给吓了回来。镇上的人就更加不安了,十五天,镇上的米粮已经涨了一番,有些家贫的已经开始每日只吃两顿将就能剩下一些粮食来维持到解禁的那一天,可是谁又知道需得到那一天才解禁呢?一时间人心惶惶。
“骆姑娘,你就跟我去李家庄住吧,现在镇上这个情况,你一个女流之辈不太安全。”李逸年虽然知道人家功夫比自己高得多,但是始终觉得女人家家的,这种情况之下还是不太让人放心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李公子有心了,不过还是不必麻烦了,府上小姐声誉要紧。”她现在是以男子身份出现在镇上的,要是贸然住进李家,势必对李家小姐的闺誉有些影响。
“骆姑娘,你.....”李逸年一时竟不知怎么说服她。有心叫她换回女装吧,可是又觉得太过唐突。“也罢,那我就在此处陪着你。”
“李公子其实不必如此,你应该守着李家庄才对。”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因为话音未落就有人急急忙忙来寻李逸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匆匆走了。
三日后镇外五万驻军留下一万进驻南山,据说发现了一批金矿,官衙内所有相关人员一律下狱。顾家简家也难逃其责,家主双双下狱,李家倒是得了清静,明哲保身。当日晚上金矿上死了大批工人,管事之人全死了,这一下一万驻军全然驻扎在了南山上,直接封山了。镇上倒是解禁了,不过宵禁仍在。骆冰清将阳春三月交给小夏和宽婶,只道家里有事得回去几天。
各个入口都有官兵把守,只有一面悬崖因陡峭所以没有驻兵,但是她也不打算轻易走哪里,是以还是一副年轻小伙子打扮。
“差大哥,就请你通融通融,在下的家眷都在终南山的范家庄。”她已经第三次请求了。
“范家庄?”他们不是本地的官兵,并不熟。
“离着卧牛村不远,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和几个洒扫丫头,这山一封还不知道那天能解禁,总得送些补给回去。在下在青山镇经营一家小吃食店,日后得空还请各位大驾光临。”她急着进山去看师父他们,连家底儿也交了,总能让人放心了吧。
“卧牛村我们倒是知道,你在镇上经营那家店?小店还好,铺子大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可是消受不起啊。”那当兵的也看着实诚,谁家没有老人孩子呢,不过山上出了人命,上头交代马虎不得,自然不敢放人进去。不过这里守了两天了日子实在是无聊得紧,只等着朝廷派下来查案的人快些来结案才是。
“小店名叫阳春三月,差大哥得空一定去坐坐。只是.....”
“小兄弟,不瞒你说,这谁家没有老人孩子的,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上峰有令,终南山这段时间不许进,也不许出。所以.....”这当兵的不知道是太老实还是面皮薄,居然觉得自己拒绝人家很是不好意思。
“差大哥莫为难,既是实在不便,小弟也不再打扰了。”骆冰清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了,不能从这里进山,再不走就惹人怀疑了。“既然不能进山,这些补给就权当孝敬各位差大哥了。”她是另有打算的,能带进去最好,不能带进去也不能浪费不是,索性连着马车都送了出去,本来那当兵的还不好意思要,但是骆冰清说这么多东西难道徒手能拿回去嘛,还是合着马车一起吧,早日查清了案子,也好还终南山一个清静。说的那位好像真的自己就能查清案子似的,待骆冰清走远了还和同伴玩笑说要赶紧查清案子才是哦。
骆冰清好容易熬到天黑,当然不会轻易回转,自那悬崖那边悄悄上山,回了庄子看了师父他们,确认短时间不会缺东西才稍稍放心又从那悬崖那边潜了回去。
南宫玖一行人得到第十天才到,本来是轮不到他来这里的,左右巡按也差不多时间要到青山镇了,还是他得知是终南山,特意几天暂时结束了手上的事情,让百里遂心扫尾;带着阿顺先往这边来。一行人等不及休息就直接到了终南山。
金矿上的尸体都放在一起,由一百多人的军队轮班守着,也亏得是上过沙场的兵士,寻常衙役怕是见着这么多的尸体放在一起,根本不会有在此过夜的勇气。阿顺协着同来的仵作检查完尸体,做好笔录才让人安排集体焚烧了尸体。这些人都是卧牛村的村民,虽是私自开采金矿,不过工钱也比其他地方高许多,所以很多几十户人家基本上家家都至少有一个男丁在这里做事,一下子全村缟素,满挂白幡。对于不理解的,阿顺也只能让军中稍微有些职位的人去劝说。尸体一多,时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若不这样处理恐生瘟疫。还特意让军医配了预防的药物每家每户发送,看守的兵士自然也不能少。这些处理好已经是两天过后。南宫玖还没有半点头绪,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牢里的那些咬定了不知道,这些人打的是死无对证的念头啊。正巧有士兵来报前几日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说要找卧牛村旁边的范家庄的人,没进成山,还将一车补给送了。那么这个范家庄自然列入排查范围,骆冰清并不知道自己当日之举会造成这个后果,如果知道她铁定直接就从悬崖那边上去了。
南宫玖只带着单莫就去了范家庄,为的是不打草惊蛇,阿顺其实想提醒他,军队这么大动静已经打草惊蛇了。想想他或许有其他目的,也就没说出来。
正如南宫玖所想,范家庄是那人的师父在终南山隐居的庄子,自己已然猜到,自然不方便带更多人来,不能扰人清静。府里负责打扫前院的小鱼听见敲门声还比较奇怪,这地方清静,大门白天都不拴的,主人的几个徒弟过来的时候不是推开就是一脚踹开,敲门的还没有过。不过想着山中这段时间驻进来的军队,想必是该来问问了。不来问才奇怪呢。
他原本以为一对士兵前来请主人去问话,可是眼前是两个便衣的男子,一个丰姿俊逸,一个冷面阎王似得。怎么看都不想军中之人。
“不知两位找谁?”
“烦请小哥儿通传一声,在下南宫玖前来拜会范先生。”南宫玖不得不尊敬啊,她没了爹娘,只跟师父师娘最亲,据他所知,他们还带了宫玥一同回来。
“阁下稍等。”小鱼点点头,顺手关上门才往里去。
范夫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等着他,如今正是春花怒放的时候,葡萄才开始抽芽,所以也不算难看。
“见过范夫子。”南宫玖上前恭敬行一礼。单莫却并没有跟上前来,只在走廊下等着。
“大理寺少卿南宫家的少爷?”范夫子并不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也不打算再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上次在杭州也大约见过,只是不曾有过交流而已。
“正是在下。今日冒昧打扰一是因山中金矿一事,在这山中常住的免不得要查问一番。”南宫玖此时面露无奈之色。
“老夫自会配合南宫公子。”例行检查也要做做样子,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配合才是最好的办法。
“晚辈刚才也说那是其一,做不过样子得做,晚辈自是相信范夫子的为人的。”南宫玖自称变了,范夫子一下没听出来。倒不是别的,只是没曾细想过,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过客。
“那南宫公子自便。”他既然是个过客,知道其一就行了,他从来不计较太多。说完就要回后院去。
“范夫子,如此,某便直言,早前得知宫玥在府上,杭州一别甚是想念,不知能否得个方便?”想念是假,小家伙总共没见过几次,怎么会想念,不过是想小孩子好套话。不过,话却说的诚恳。
“你认识玥儿?”想了想又想起来在醉香楼是有这么回事,“你且等等,让小鱼去问问玥儿肯否见你。”他倒不是说说,他教人从来就是让人自己做主,哪怕玥儿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