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要-吗?”林佑铭在夏流星的耳边慢吞吞,逐字强调地又问了一遍。
夏流星能够感觉到林佑铭的气息呵在她在耳朵里,温热的,痒痒的,她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这样子第一次和男子单独近距离的相处让她万分的紧张,不知该如何自处。
是的,从小到大,不管在各种考试中遇到什么难题,她都能泰然自若,理智地对问题进行逻辑推理,最后找到正确的解法,可是林佑铭不是一道难题,他是一个年轻的帅气的,对很多女孩子来说充满吸引力的男孩纸,尽管她刚刚还非常生他的气。
慌乱之下,夏流星摇摇头,从林佑铭手里抢回了她的耳机带上,按下mp3的播放键,希望耳机里的声音可以缓解她现在的紧张。
林佑铭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夏流星说OK,见她又重新戴上了耳机,不搭理他,也倔强起来,再去摘夏流星的耳机。这次,她却死死地用两手抓着她的耳机不放。
林佑铭实在想不通夏流星到底在倔什么,他说她水平低根本就是实话,现在来给她道歉,还愿意提供无偿陪练,她却爱搭理不搭理的,话也不回一句,心里莫名地非常生气起来,今天他就是要让她跟他说话不可。
他太过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耳机便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夏流星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耳机,这是她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妈妈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自从她上大学以来,妈妈的负担就重了很多,年纪渐老,还整天操劳,妈妈为了她用着好,再不舍得也狠下心花掉了一大笔收入,买了一个贵的给她,她一直用着觉得很好,恨喜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连刮花了一厘米都心疼得不得了,现在,他居然给扳坏了,不知道为什么,胸中的怒火就爆发了,她到底是怎么招他惹他了,非要让他这样子对她,她觉得很对不起妈妈,回去怎么跟妈妈说呢。
她抓着断掉的耳机,重重地摔倒林佑铭怀里,冲他大吵:“给你!都给你!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
她弯下腰去,将整个头都埋在了双臂中,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林佑铭没有想到会惹得她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从小到大,女孩子见了他都是嚷着要和他一起玩的,没有像夏流星这样怎么热情讨好,她都是冷冷地不想跟他说话,林佑铭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哄着她:“别哭了。”
夏流星却完全不领情,她想起母亲苍老的脸,都是因为她要一个人供她长大,她就觉得辛酸,觉得自己像罪人,越想到这些,就越委屈,林佑铭一安慰,反而让她更加放肆,哭得更凶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都可以平静自持的内心遇到这个人,总是忍无可忍到崩溃,一向很有力量的她,总是被他轻易刺激,情绪失控。
她哭得越来越凶,周围仅剩的几个同学都往这边看过来,林佑铭脸上十分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她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没想到会又闹出误会,害得她这么伤心,哭得停不下来,他往四周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别哭了啊,我唱歌给你赔罪行了吧。”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一闪一闪亮晶晶)
HowIwonderwhatyouare,(多想知道你是谁)
Upabovetheworldsohigh,(高高挂天上)
Likeadiamondinthesky.(好像钻石放光芒)”
夏流星只知道林佑铭的法文说得很好,原来他的英文歌也唱得很好听,声线明朗,节奏干脆,还能假装童真,她听着这无比幼稚的歌词,好像有一种温柔的关爱,她彷佛觉得自己真的还可以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过她的人生。
然而,真正无忧无虑的人生只存在在三岁以前,三岁,我们就开始为零花钱太少,想买的东西太多发愁,十二岁,我们已经开始为暗恋的人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忧愁,十八岁,我们开始为考那个大学而烦恼,二十岁,终于上了大学了,又开始为将来做什么工作而烦恼,只有三岁以前,我们不会记得哪个玩具丢在了哪里,更不会感伤一阵子,成长神奇地赋予我们更明亮的大脑,同时又残忍地塞给我们更浑浊的心。
她的思绪突然飘远,情绪的注意力转移了,就不再集中在伤心的事情上,哭声渐小。
林佑铭唱完了一遍,夏流星虽然还在不停地抽抽噎噎,但是已经没有哭得像刚才那么惊天动地了,他才松了口气,说:“还有德文版的哦。”
“Funkel,funkel,kleinerstern,
Achwiebistdumirsofern,
Wunderschnundunbekannt,
WieeinstrahlendDiamant.”
夏流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版本,她才不哭了,抬起头有些狐疑地望着林佑铭,
“这个德文版的是你自己乱翻译的吗?”
“我哪有哪个本事。”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首歌还有德语版的呢?”
“其实,《小星星》的最初版本也不是英文版的,而是起源于18世纪的法国民谣,后来被改编成了歌曲咏叹调,歌词的内容都不是小星星,再后来莫扎特将其改编为《小星星变奏曲》,英国诗人写出了‘thestar’的诗,才有了现在的‘twinkletwinklelittlestar’,后来就被翻译成了各种语言,传唱于世界各地。”林佑铭如数家珍般地说着《小星星》的古老历史,好像学音乐的专业人士。
夏流星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林佑铭知道她不会再哭了,很有成就感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学钢琴,反复地弹过这首曲子,出于好奇,就顺便研究了下它的来历。”
她记得佟玉说过林佑铭会弹钢琴,但仍然揶揄地说:“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素养。”
“喂,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我是高水平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会了’这样欠扁的话挂在嘴边的自大狂。”
“什么?自大狂?我不是说了吗,都是为了激励你努力向上的,我用心良苦地想着你这么好强的女孩子,激将法最适合你了,你看你最近进步的,都还没有好好谢谢我呢。”
夏流星想想林佑铭说得确实对,如果不是他当初刺激到她了,她真的不会为了扬眉吐气而这样努力,她想想就刚才他哄她的态度,绅士风度十足,完全不计较他说过的那些让她七窍生烟的混蛋话了,但她真的很怀疑,就他这情商,到底时如何在辩论赛上胜出的?
她指着摔在地上断成两截的耳机说:“不过,你可得赔给我一个耳机。”
林佑铭听了,说:“这个没问题,我家里有好几个呢,都是以前我练习听力的时候用过的,我挑个好用点的送给你。”
“好啊,帮我挑个耳罩软一点的吧,我最近总觉得耳朵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耳罩太硬,咯着了。”夏流星想她总得提点什么要求,不能让他觉得她总是这么轻易能打发的人,她在他面前,总是有一种想要骄傲着的心。
林佑铭听了,似乎猜到了她的耳朵为什么会疼,往她身旁又挪了挪,离她只有十厘米的距离,认真地翻看她的耳朵,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夏流星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暧昧起来。
他一句话也不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心中也有些害怕起来,只好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查看。
夏流星看着地上的影子,在灰色的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一长一短,这么美的夜晚,这么俊朗的人在身旁,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很多才子佳人的言情桥段,野外郊游忽然相遇,于是情愫互生,互赠信物,私定终身,她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炙热,滚烫,跟大暑时节的太阳一样。
凉风一吹,她才稍加清醒,微微动了动她的头,想跟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林佑铭让她别动,又翻着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放开了她的耳朵,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脸上有愠怒的神色,他只是说了几句气话,她怎么就这么拼命?真不知道她是这样倔强的人。
夏流星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心虚地问道:“我的耳朵怎么了?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吗?”
林佑铭的眼睛瞪得更厉害了,说:“你不知道你的耳朵都磨破了吗?你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折磨你的耳朵,你可能会聋,到时候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那个时候,你还怎么学德语?那个时候,你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知不知道?学语言的人一定要把自己的嗓子和耳朵当宝贝一样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