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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磨难篇(3)

诃额伦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痛苦,于是对苍天大声地呼喊着:“希望天神能感知,今日之恨我世代铭记,让我儿铁木真快快长大吧!今日我们必定要争个胜利归来!”就在她怨天哀地之时,突然两个侍从纵身而来禀报前方不远处便是塔儿忽台率领的叛逆者。于是诃额伦一马当先,手执首领麾标大大方方地站在众人面前喝道:“汝等不辞而别,究竟是为了何事?难道你们能对得起刚刚逝去的也速该大人吗?对得起养育你们的斡难河水吗?”

所有的蒙古人此时都看到了诃额伦夫人手中的麾标,并听到了她刺到他们心坎里的说辞。一位乞颜贵族心生惭愧,于是高声嚷道:“今日诃额伦夫人请我们回去,那我们就不必到远方放牧了,反正我们都是蒙古人,都是一家人。”于是叛逆者中的绝大部分都拜倒在诃额伦夫人的麾下,随着诃额伦一起向三河源头赶去。诃额伦轻轻地对铁木真说道:“吾儿你看,今日能胜利归来全是天神的旨意。但我们要保全势力,就必须要自己争气了。”铁木真听到母亲的话中有些兴奋,但因为他年岁尚小,所以他们根本无法与强大的泰赤乌氏相抗衡。铁木真仰望着天空,然后激愤地对诃额伦母亲喊道:“母亲,我等今日虽然困难,但迟早我会重振我蒙古乞颜氏的辉煌。”母亲听到这里,心中似乎宽慰了许多,长长地慨叹道:“吾子有心,他日定成大事。”说完,他们就重新在三河源头扎下营寨,重新领导着蒙古部中的大部分属民。

但好景不长,因为乞颜氏内部缺少强有力的领导者和首领。在十几日的团结之后,泰赤乌氏依靠强大的实力,不断地向乞颜氏挑唆,并将几个乞颜氏的族长重新笼络到他身边。于是再一次全族性的叛逆开始了,在很短的时间里,从前叛逆到泰赤乌部的族人们又纷纷转向塔儿忽台。后来塔儿忽台得意地在诃额伦夫人和铁木真面前叫嚣着:“蒙古只有一个头领,那便是泰赤乌氏。昔日的乞颜氏已经如深水般干涸,如坚石般破碎。真正的主人泰赤乌氏又重新强大了。”

就在所有的族人都叛离而去之后,诃额伦夫人将众子们叫到身边,坚定地对他们喊道:“今日族人都离我们而去,我们的生活已无着落,长子当接任起养家的职责,铁木真以后就是你们的头领。长兄如父,你们要对他言听计从,母亲便是他强大的后盾。”从此,铁木真一家开始了苦难的流浪生活。

身似浮萍举家流浪

春天的大草原总是能给牧人带来无限的希望,但对于现在的铁木真母子来说,却是大难临头、身无着落的时候。大约在半年前,诃额伦还是一位端庄威严的首领夫人,而今,部落的分离和家族的背叛使得铁木真母子从高高在上的地位跌落到无比黑暗的苦难之渊。一片荒凉的青草地上,再也看不到铁木真兄弟嬉戏的身影。终日不得安心的铁木真母子们一直坐在大帐里,看着营地的一日日破败。再也不能找到从前的威望的诃额伦夫人抱着儿子们的头轻轻地哼唱着蒙古歌谣,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地睡去,然后抱起襁褓中的帖木伦,解开上衣让她悠然地吃起奶来。就在此时,帐外的强风突然席卷而来,诃额伦感到一阵惊颤。放下手中的孩子,她悄悄地走出大帐,看着天空中飞舞的杂草,心中思量道:“我们的营盘也应该换一换了,此处不再是什么幸福之地,当看看别处,找找运气。”

此时豁阿黑臣忧郁地站在诃额伦的背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说道:“夫人,二夫人已经安歇,您回帐吧,我来服侍你就寝。”说完就挽着诃额伦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帐房走去。诃额伦回到帐中看着豁阿黑臣的脸坚强地说道:“我们家中现在仅有你一个侍从,你不会觉得委屈吧?”豁阿黑臣马上暗伤起来:“我的主人啊,就是有受不完的苦,我也会忠贞于自己的主人的,更不要说委屈了。今日的苦难就是他日的幸福,相信铁木真小主人一定会重振蒙古乞颜家族。”听到这里,诃额伦马上伤怀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卧榻上的孩子们说:“今日我们家中就十人,但我们要像一个人一样团结,明日我们换个营盘,向斡难河下游寻找肥美之地,这样才好度日。”豁阿黑臣也连声称是。就这样,诃额伦让豁阿黑臣早早去睡,明日准备迁徙。而诃额伦却没有马上就寝,她坐在卧榻上翻看着也速该首领从前遗留给她的财物,她在心中苦思:“如此贵重之金玉,我要之还有何用?若能遇上贪婪者,可以换些食物来。”诃额伦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现实的仇恨,而且她暗暗发誓要让长子铁木真担当光复家族的重任。

晚春的大草原上,火一样的风儿就像带着离愁的风信子,不断地向人们诉说着草原上悲伤的故事。就在狂风卷动帐篷的帆布的时候,诃额伦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豁阿黑臣马上走了进来禀报道:“诃额伦夫人,我们的最后一块羊肉吃完了,最后一滴马奶也让铁木真小主人他们喝掉了,以后的生活不知如何才能维持下去了。”诃额伦马上拿出皮箱中的金玉交给豁阿黑臣,说:“等我们安顿下来之后,你拿这些东西去附近的有财之人换些食物来,可不能饿到我娇贵的孩子们。”正在交代之间,二夫人也走了过来,轻声地道:“诃额伦姐姐说得极是,也将我身上这点财物拿去换食物吧!”于是二夫人速赤吉勒也将头上的、手上的还有脚上的金玉之器都交给了豁阿黑臣。豁阿黑臣泪花闪闪地接过来,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忙碌去了。诃额伦看到豁阿黑臣已经将一包一包的财物都放在九匹银合马的马背上,等待着两位夫人和众子前行了。

二夫人速赤吉勒看了看天空的太阳,高声叫道:“孩子们,让我们出发吧!带着希望而走,一定会衣食无忧、大福大贵一生的!”喊完,一行人等就顺着斡难河流水的方向缓慢地前行。太阳快要西下时分,合撒儿纵马到母亲诃额伦身边道:“母亲,我饥饿得紧,能找点食物吗?”诃额伦看着茫茫的大草原,坚决地说:“等我们安顿下来,母亲让你们好好地享受一番,只是现在要忍耐才是。”说完就转眼看着铁木真,让铁木真训导合撒儿。铁木真心领神会,马上就牵住合撒儿的坐骑飞奔起来。合撒儿吃惊,问是何故,于是铁木真大声喊道:“跑起来就不觉得饿了,我们来比试一场马术吧!”合撒儿当时还年幼,刚刚学会骑马,高兴起来:“如此甚好,我今日必定要胜你,必定要忘了饥渴。”两人坐在坐骑上像是草原上刮起了飓风一般,片刻就消失在行人的视线中,但很快又从茫茫的地平线上出现。

天色将黑,诃额伦母亲令豁阿黑臣停止行路,在一个小山冈上安歇下来。就在此时,诃额伦听到一片驼铃之声,于是让二夫人速赤吉勒去问个虚实。二夫人神采飞扬地转过来对诃额伦说:“是西方到中原做生意的,路经此冈,还要前行。”于是诃额伦将所有的金玉之器拿到西方商人那里,换得了不少牛肉和米面。这些商人当下就解决了铁木真一家的燃眉之急。等到诃额伦等人安歇的时候,深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笼罩在诃额伦一家人身上。因为舟车劳顿,铁木真和几个兄弟很快就在草地上熟睡了。诃额伦和二夫人速赤吉勒坐在地上忧愁地说:“今日换来的食物让众子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明日又该怎么办呢?”她们一边说一边指着放在地上的残羹冷炙,心中无限地感慨着。

天色微亮,坐在帐中的诃额伦两夫人悲伤地说道:“孩子们的食量太大,我们的食物又跟不上,今日众人在前方赶路,我去山冈掘些地榆、狗舌什么的来为大家解饥渴。”只见诃额伦手中拿起一块灰布扎在腰间,将从前贵气华丽的衣物装进箱子里,一身短打扮,纵身上马,奔驰而去。二可敦速赤吉勒看到这样,便对跑过来的孩子们说明了情况。铁木真马上叫嚷道:“今日我母亲怎得如此委屈自己,这些事应该是身为长子的我来做才对,我母亲真是有男子之气魄也。”

铁木真等一行缓缓地前进着,他们一边等待诃额伦,一边在路上寻觅着有什么好的猎物可以围杀。晌午时分,诃额伦站在半山腰上看到一片开阔地,上面长满了野味。于是她便弯腰用手去拽。但地面坚固,所以根本拽不出来野味,于是她便用身上的箍头簪在地上挖掘。大约半天的工夫,诃额伦夫人足足抱了满满一怀的地榆归来。当她赶上大队人马的时候,天色已经透黑。好在铁木真纵马在后相迎,诃额伦也少了一些寻找营地的苦恼。坐在帐中的诃额伦满头大汗,快慰地对众子喊道:“这些地榆、狗舌能让我们吃一两日了,明天就要到目的地,我们到时再想方法来谋生活。”说完,豁阿黑臣就带着众子们回到各自的帐中安心地睡去了。但在诃额伦与二夫人这里,却一直在谈论今后的生活,直到深夜才歇下。

三天的行程终于过去了,当诃额伦夫人等数十人都站在一片水泽之地的时候,他们都激动地呼喊道:“好啊!这是山水恬美、草木丰盛之地啊!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于是诃额伦亲自举起帐篷帆布麻利地搭起帐篷来。铁木真首先捋起袖子忙活了起来,因为他心中时时念记着母亲的话:“在父亲不在的时候,长子要担负起父亲的职责,要为家庭分忧。”其他几个孩子马上转到水溪旁去捡木棍和石块来做母亲的帮手。诃额伦夫人一边招呼二夫人速赤吉勒生火烧饭,一边告诉豁阿黑臣:“今日是全家来到新营地的第一天,你来帮我搭帐篷,我去找些肉食来犒劳我的孩子们。”就这样,诃额伦让豁阿黑臣过来忙碌,自己拿着一块尖型的木条去草地上寻找野味去了。

诃额伦在草地上寻找了半日,发现了一个深邃的圆洞,于是她断定是野味的巢穴,她小心翼翼地在巢穴附近寻找着,突然发现一个小些的洞口出现在她眼前。于是她在前洞烧火,在后洞等候。弄了半天的工夫,抓住了一只野兔。诃额伦高兴之余,心中暗暗地想:“今日我能抓到野味让孩子们享受,他日吾儿定能回报母亲的!”心中美滋滋的诃额伦加快脚步向驻地赶去。在快要到达驻地的时候,她远远就看到帐篷立了起来,再走近一些,就看到铁木真举着巨石在搭建帐篷的基角呢!此时合撒儿高兴地向母亲招手,并径直向她跑去。诃额伦纵身下马抱住合撒儿大声喊道:“儿子们,看母亲带来什么食物了?让我们今日好好地享受一番吧!”说完,就将野兔交给豁阿黑臣,让她将其宰杀烤着吃。诃额伦一家就围坐在火堆前快慰地享受了一顿野味。

现在在斡难河的地界上,永远都有一个忙碌的身影,那便是诃额伦。她像男人一样纵马打猎、下地烹饭。她每天都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草原上放牧。虽然只有九匹银合马,但她还是将这笔财产视为珍宝。她常常对铁木真讲道:“儿子,今日你的财产就在这里,你定要全力地保护好你的财产。”铁木真也从来没有堕落,大声回敬母亲道:“我的好母亲,我会像保护我的兄弟一样地保护我的家产,如此方是大丈夫所为啊!”说完便长驱而去,让众兄弟在尘后追赶。一个小小的少年英雄的模样在铁木真身上依稀可见。

大约在一年的时间里,铁木真一家便在斡难河上下迁徙了几次。最后的一次也不过是刚刚过去半个月。诃额伦每迁徙一处,便在那里找到许多食物。或是上马驰骋打猎,或是挖掘地榆、狗舌。在孩子们的心中,饥饿已经成了最敏感的词语。诃额伦母亲常常对众子说道:“今日的苦痛是甜的,因为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今日的苦痛算不了什么,因为苦尽自然就会甘来。”每当孩子们埋怨疾苦之时,她便这样来教育他们。斡难河上的河水像山泉一样流淌着,但诃额伦母亲流浪的生活却没有随着流水而去。她们终日在饥饿的生命线上挣扎着。诃额伦和二夫人速赤吉勒在营帐中要认真计议一天的生活才能勉强度过一天。诃额伦作为家中唯一的主劳动力,她每日的劳顿已经不能用时间来计算。在一次打猎中,她遇到一只野狼,因为弓箭未射中,于是那狼便发狂般地厮咬过来。此时诃额伦正站在马儿旁边。正在危急之时,水面上冲出一个老农,一声吆喝将野狼吓跑。诃额伦此时再次用力射箭,却只射中野狼脊背让它跑了。

那老农看到是诃额伦,马上喊道:“夫人受惊了,我是泰赤乌人,因为不满塔儿忽台,今日也在草地上游荡,以游猎为生。今日夫人能脱险,他日定有大贵。”诃额伦因为对泰赤乌恨之入骨,于是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的身体因此而生病,在卧榻上整整睡了三日。在这三日里,二夫人速赤吉勒带着铁木真整天在斡难河上下游走追猎,如此才勉强让家庭免了饥饿之灾。

在斡难河上流浪的日子让诃额伦的尊贵地位彻底消失了,但她没有埋怨、没有悲苦,而是像个男人一样带着长子铁木真不断地同悲惨的处境作斗争。就这样,诃额伦一代国母的形象又一次因为苦难而变得更加丰满、更加充实。

生活苦难功夫不废

对于一个草原部族来说,拥有大量的牲畜就是拥有巨大的财富。从前也速该首领的牧场上牲畜攒动,所有的草原人都承认,蒙古乞颜氏是少有的强大部落。但今非昔比,诃额伦母亲带着铁木真等人却在草原上过着流浪的生活。他们在苦难中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他们在悲苦中没有失去卷土重来的信心。因为在这个家庭中,诃额伦夫人一直是他们的坚强后盾。如果有谁说要放弃颠沛流离的生活,她总是会对他说:“我的亲人啊!今日的处境是很悲惨,但只要咬咬牙,苦难是会过去的。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槛,过了这道槛,天神就会看到我们,也速该父亲也会在天堂上为我们祈福。”诃额伦的声音像威力无穷的皮鞭一样鞭策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坚强地面对生活。

在诃额伦母亲眼中,苦难是渺小的,克服苦难其实就是一种幸福的生活。所以就在二夫人速赤吉勒常常因饥寒而失声痛哭的时候,她也会对她不停地鼓励,让她快乐地面对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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