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称,司简的生母竟然是江南一个妓女,多么大的讽刺啊,于他自己,于司简,于整个刘氏,都是一桩丢脸的丑事!
那个暗夜,他听着来自暗卫们的报告,坐在软榻上,一边看着窗外的玉兰树,一边大笑,他笑得停不下来,整个人颤颤发抖,暗卫们匍匐在地面上,也吓得身子颤抖。
那一年,正好他的父亲去世,他掌管了整个刘氏之后派人彻查出来的消息,且这桩消息是从最秘密的地方挖出来的,可见当初很多知情人都在极力隐瞒这些事,不,没有知情人,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包括他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很好奇,到底这件事是多么不能让人知晓才会有当年那么多人来保守它。
他忽然也就记起来了,那一年,他还小的时候,他见过她的生母在一间小木屋里用一根红丝带勒死了一个女人,想来,那个女人就是司简的亲生母亲,昔日盛名的婉娘夫人。
自此以后,他看见司简,他就对他生出无尽的轻蔑感,这种感觉不知道谁人能懂,就像是一个主子和仆人的关系--嫡子是主,庶子是仆,司简本应该跪在他脚下称他主子的。
那种纯血统的高贵感一下子充斥满了他的心头,他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武艺落后于司简有什么羞耻感了,因为一个庶子强过嫡子本来就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
这种所谓的有些变态的高傲感是一直以来支撑他走过漫长数十年人生的救命稻草。
他对于司简的厌恶,已经不能用“奚落”“轻蔑”“嘲弄”这些词来表达了。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司简的强大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刘氏内部的一些元老开始为了刘氏的大计而打算招纳司简,让他永远为刘氏服务,而不是替扶季卖命。这就无疑让司简那个庶子一下子提升了一个档次位居青霜之上了,他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将一切关于这件事的请柬都反驳了。
他不需要一个没有忠心的仆人来为刘氏办事,就好像不需要假惺惺的扶季来给他们效命。
司简和扶季,是他手心里两个需要除去的钉子。
然而,不需要他多费力,没过几年,司简就反叛王固城,那一夜的天空,是火红火红的,因为被火光照亮了。
大火从扶季后院燃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青霜和司简对战,他还来不及去考虑青霜会不会败在司简手下,他就被司简一剑杀死。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不可置信的,在他眼里,甚至在所有人眼里,司简跟青霜情同手足,他怎么会杀死青霜呢?
等到一切结束后,他杀光王氏满门给青霜报仇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青霜的踪影了,而染血的司简从外面进来,像个死神一样,眼神阴霾冷漠。
那一刻,他心里是有一点害怕的,害怕青霜被他杀了。后来的确是这么回事,青霜没有出现,下属报告说青霜死于司简剑下。
他在火光冲天的夜色里呆愣了很久很久,直到刘氏和司简的战役响起,他才反应过来,他顾不得很多,亲自去荒野地里找寻青霜的尸体,他命人挖开那些潮湿的泥土,从一卷破席里找出一具尸体来,他那个时候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了,因为他害怕,那个躺在土坑里的白衣男子怎么会是那个风华无双的青霜呢?然而,他仔细确认了,就是青霜无疑。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沉寂下去了。
他狠狠咬着司简的名字,发誓一定要司简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来给青霜陪葬!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恨意,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对青霜的喜欢。
但是他还来不及想很多,司简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在江南地区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国度——青霜宫,一个洒满了青霜的鲜血的门派。
青霜得,天下统。
司简做到了那个传说,他带领着他的青霜宫彻彻底底从刘氏门下分离了出去。
一别,五年。
五年里,他和司简的大大小小战争不断。
最后,争夺西山那块地。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颜寻善。
他几乎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令司简一见倾心的女子,他是不大相信的,因为在他心里司简一直是喜欢青霜的,就跟他一样,这是一种不能见光的苟且的感情,是会被世人唾弃的,所以他一直以为颜寻善是司简手里的另一颗棋子,因为司简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他为了对付他可以做出很多的棋子来,也不介意牺牲很多人。
后来的云淡、风轻、包括苏阿愁,就是他手里的棋子,哦,还有一个叫做流雅的青霜宫女弟子。
说起苏阿愁,刘扶萧就觉得气愤,不,不是气愤,他已经在恐惧了。
上面说了,他之所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靠着的就是那仅存在心中的骄傲的骨血——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刘氏嫡子,就是生来接受所有人的膜拜活在鲜活光明之中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刘氏以外的人。
多年来的敬仰,多年来的自信,多年来的高贵,在那一刻几乎被一招摧毁了。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一个悲剧。
他知道,不管他有没有惹到司简,司简都不会放过他,就如他永远也不会放过司简一样。
他和司简是同一天出生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斩草除根。
司简早就打算一举端了他的刘氏。
他终于残忍地给了他一个最大的打击,这个打击比青霜的逝世还要叫他难以置信。
司简先是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幅画像。
他们大家都知道婉娘夫人的存在,他一直以为婉娘夫人是司简的生母,她死在自己母亲的手里,也该是罪有应得的,但是那一天,他却发现,一切都是错误的。
婉娘夫人破败的画像在他手里打开,他在看见那个妓女的长相的时候,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
“啊——”他尖叫一声甩开了那副画像。
他分明看见了那个女人妖艳美丽的面容,还有她眉间醒目而鲜艳的一点朱砂,像极了他自个儿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