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整个一手忙脚乱,虽然只有一件事需要他做——穿好裤子。
本来他是来十九楼的文化创意部听企划报告的,不晓得他们这里的茶水里加了什么“灵丹妙药”,他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跑了几趟厕所。虽然每次都是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面带笑容地说着“抱歉,有点事,我失陪一下”,但是会议不断地被自己打断,他还是会尴尬。后来他打算开始忍,想多忍一会儿,但直到双腿都要开始颤抖,恍惚中觉得自己的膀胱里装了定时炸弹一般,听着一声一声秒数渐渐过去的声音,心慌得可以,这才又说了一句“失陪”,进了洗手间。
颜簌簌张开四指,眼睛透过指缝小心翼翼地侦查一下周围的环境。
可是这还用侦查吗?这瞟一眼,就会知道不是女厕所的构造啊!
“对不起……”颜簌簌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骚扰”了任平生而真心诚意地道歉。她根本就不敢回想刚才匆匆一瞥间看到了什么,她衷心表示她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
“你……”任平生虽然穿好裤子了,可是他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看着颜簌簌捂着眼睛傻愣愣站在那里,他管不了什么了,就说:“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颜簌簌听到这一句,如临大赦,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而且一路上楼梯到了二十楼,惊魂甫定,盯着自己的电脑,又开始处理工作,俨然把在十九楼复印的那几打资料抛在了脑后。
直到时间稍晚,她接到陌生的号码来电,居然是任平生叫她去三十楼拿资料。
“没有我你要怎么办?”任平生把颜簌簌的资料递过去,温柔地笑着,一如好几年前,她考英语六级连准考证都忘在自习教室,他飞似的把准考证送到她考场门口说的那样。
“谢谢。”颜簌簌有些尴尬、有些别扭。她心跳的节奏仿佛都有些混乱,因为他讲话总是那么温温柔柔的,因为他又提到过去。
其实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就走,却又听到任平生的那一句:“我和沈饶絮是假的。”
颜簌簌缓缓地抬起头,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对于任平生说出口的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不要误会,那不过是逢场作戏。”任平生眼波如水,深情款款。他终于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不再彷徨、不再赌气,既然他已经知道她是因为她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才找到了赵映远,知道了她和赵映远并没有任何的感情,那么他还是可以找回她,找回一不小心被他弄丢了的她。
没有惊讶——颜簌簌觉得或许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早就料到、却宁可不承认任平生和沈饶絮的关系是假的,毕竟除了这一条,她还有千千万万条不能和任平生在一起的理由,然而他亲口承认他和沈饶絮是假的、只是徒增了她的悲伤罢了。
“对不起……那一天,是因为我看见你和赵映远……太……”任平生说不出口那两个字——亲热。
颜簌簌陡然想起了口袋里任平生的停车卡,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吧,所以只能想着转移话题:“这个,也谢谢你。”
任平生接卡过来,颜簌簌的手撤得很快。
“簌簌,我都听渺渺说了。”他昨天还是亲自见了张渺,表明了他的决心,让她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颜簌簌这才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他们上个礼拜在电梯里遇见时那样。看着颜簌簌的一张脸,任平生心里波澜起伏,他还是只能冲过去抱住她,大概只有把她圈在怀里,他才姑且有一点安全感,不再患得患失。
可是颜簌簌仍然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离开他吧,不要担心,所有事情我都会解决好的,好吗?本来就都是我欠你的,本来就都是因为我离开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好吗?”
“你并没有欠我的,”颜簌簌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我在张渺面前埋怨你,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我罢了。你走的那天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那些在心里残忍地骂他的的话,也仅仅是麻痹自己而已。那时她多想找几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自己永远也不要因为任平生心动或者心痛,可是她现在却很清楚,如果她不在自己的心上刺上一刀,他也永远不可能放手。
“我母亲……”任平生又想解释。
却被颜簌簌的话拦下:“我知道!”
他母亲见她那天,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他母亲很喜欢她;可是他走之后,她醒悟过来,原来他母亲提示的那么明显——你配不上他。
“不!你不知道!”任平生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强调,并且加快了语速:“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被你抛弃。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和你联系,只是因为我答应了我母亲的条件,但是现在就差一点了,她不可能再反对我和你了!”
颜簌簌心里莫名其妙地堵得慌,“她知道我现在结婚了吗?”
“我不在乎!”任平生大声,“只要我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就没有任何理由来反对我和你结婚!”
“可是……”颜簌簌稍微偏过脸去,任平生的目光就失了焦。
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拒绝他。她不可能让他等三个月,等待是多漫长又痛苦的过程,而谁又知道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说白了,也许她就是不信任他吧,她也够累了,她不想再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更复杂。
“我是不会离开赵映远的。”颜簌簌明白,只有什么都不告诉任平生,只有明确地拒绝,才能让他放弃,多说无益。
“簌簌!”此刻的任平生有多后悔,他以为他留学归来的一天他可以功成名就,光明正大地娶颜簌簌为妻;可是他终究就要失去她……
“你放弃我吧,”颜簌簌退后一步,微仰头,满腔的酸涩堵在喉咙口,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也许……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
他伸出了手,却再也够不到她。
“嘭”的关门声直击任平生的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拼回来……
任平生把手上的停车卡往地上重重地砸下去,它只不过弹了两下又平稳地躺在了地上。随后他的拳头又狠狠地砸在了桌上,他不能失去一切,他不得不尽快达成他母亲的愿望了——先夺下盛嘉——有一天,他才有资本去和赵映远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