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雀一愣，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拍拍小孩的头，触及发丝的一刹那陡然想起一些事情，又收了回来。
“好了，乖，别哭了，我不会再吃了。”
只是想逗逗小孩的念雀突然间有些愧疚，虽说他吃光了所有的菜也不会有什么人敢说。但小孩不一样啊，而且他还没有告诉这孩子自己的身份，想必会被责罚吧。
“乖，你放心，不会有人打你的。”
“真、真的吗？”小免闻言，仰起头看着他。厚重的额发盖住了小孩的脸，念雀猜想，那头发下一定是一双湿漉漉的，很可爱的大眼睛。
念雀笑着点点头：“嗯，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可、可是，这些是给新老板吃的，我还没有做完，师傅们会怪罪下来了的……”
小免又想起这些菜是用来招待金叶楼的新主人的，原本是来得及准备好的，现在被念雀戳了一部分，它又要重新做了，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这样想想，小免又低下了头，越想越难过，越难过鼻子就越酸，眼泪一直在眼眶眶里打转，嘴里不由得开始碎碎念：“菜没有准备好就意味着杜大厨会生气、杜大厨生气就意味着我会被打、我被打就意味着可能会被打死、被打死就意味着伙伴们没有吃的会挨饿、伙伴们挨饿就意味着会被饿死……”
说着说着，小孩就哭了。
小鹿妖的语速极快，完全没了之前的结巴，若不是念雀听力过人，想必都只能看到小孩嘴在上下动着，根本听不清它在说些什么。
男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怎么心事那么多，怎么又哭上了？
念雀心里这么想着，也就顺势伸出手，捏起袖子给小孩擦擦眼泪：“不会的，乖，不哭了，我告诉你啊，其实我就是这家酒楼的新主人。”
“新主人？”
“是啊，我手下的人在那边长篇大论，我听着无聊，肚子又饿就偷偷跑出来了。”说着念雀点了下小孩的鼻子：“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去了。”
“哦。”小免点点头，这般奇怪的人真的是金叶楼的主人吗？
不清楚小孩的心思，只当它是听明白了。看着小鹿妖如此乖巧听话的模样，念雀忍不住捏了捏花小免的脸颊，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揉了一会儿。
“你的手，有点凉凉的。”
小孩的话让念雀顿时惊醒，他竟然碰了这个孩子！心里惊得不行，赶紧收回了手，却被小孩抓了个措手不及。
“我给你哈哈，哈哈就不冷了。”
说着，小免攥住念雀白若冷玉的手靠在嘴边，努力的哈了一口气，然后两只小手一起用力，搓着念雀的手掌和手背。
小孩的气息喷吐在男人的手心，一种遗忘了的感觉从手心穿到心里，这种感觉，叫温暖。
有多少年了，一年、十年、一百年？不，是一千年。已经整整有一千年没有触碰过任何有温度的生命了。这种久违的暖意，熟悉得让念雀觉得陌生。
“你……觉得凉？”
这话问得有些蠢，声音都有些抖，念雀脸上堆满了错愕、惊喜，还有惶恐不安。一千年都不与人接触已经让他孤独了很久，眼前这个孩子却能够和他接触，委实是让他欣喜。但，他又怕这只是一个梦，一个不真实、不切实际的梦。
花小免感到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了？
不过，真的很舒服啊。花小免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凉丝丝的触感让小免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的蹭了蹭。
忙活了一上午，小妖童身上早就忙了一生汗，整个身子就像是发热的小火炉，虽然现在汗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身上还是很热的。
一边的脸颊降下温度了，靠在脸上的大手也变得热乎起来，小免又抓起念雀的另一只手，用同样的方法给其升温。
念雀见小孩是真的没事，也就笑笑随它摆弄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小孩乖巧贴心的样子，不知怎的，念雀起了想要看看小孩的眼睛的心思。
如此想着，手也就行动了，抬起手从她的额发下穿过将它们拨到两旁。一双动人心的眸子闯入心田。深深地扎了根，再也不能除去。
那是一双透彻如琥珀的眼睛，一张小脸有点灰，看起来脏脏的。但却完全掩盖不了这双眼睛的美。如同金秋里的梧桐叶，又像是上好的美酒佳酿，看得人心醉、更难忘。又纯又净，这样的眼睛不多见了，任谁看了，都想独占去。倘若被心思险恶之人看到，说不准会被挖去炼成一双摄人心魂的媚眼，祸乱人世、危害众生。
念雀也是一样，想他的身份，独占了这样一双眸子，那些宵小必然说不得什么。要是让小丫头自己留在这里，必然还会被残害，不如自己将它带回去好好养着，让这个孩子绽放自己的光彩。男人越想越觉着有理，打定主意要将眼前的小丫头带走。
花小免不知道眼前的人心里转了多少个弯弯，又下定了怎样的主意。
“小孩儿，你叫什么？”念雀下定主意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但是这样的他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就像是要拐卖儿童的怪蜀黍。
小妖童乖乖的回答道：“小免，花小免。”
“小免，花小免。”念雀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不明白这名字的深意，想来只是小孩子自己随便取的吧。
“嗯，”小免眨着好看的眸子，好像在问：你叫什么？
男人摸摸它的脑袋：“我叫念雀。”嘴角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
“念雀，”小孩又重新念了一遍，问：“是想念的念吗？”
“嗯，想念的念。”念雀赞许的点点头，看来小妖童是识字的，想必以后教导起来会容易很多。
花小免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了，是想念的雀儿，对吧？”
没有想到小孩会这么理解，念雀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名字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但看着小孩脸上的笑，还是轻点它的鼻尖：“嗯，想念的雀儿。你可以记住了，莫要忘了。”
“哦，好。”小孩想着，这个人或许一会儿就离开，哪能记住呢。
看出小孩心思的念雀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就算是想记不住也是不可能的。
然，他却忘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