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画案上,连带着柳似瑾也得到了眷顾,她的容颜沐浴在阳光下,卷卷的睫毛不时的颤动着,投下了浅浅的阴影。柳似娴恍惚的感觉,真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已有小半个月了,每天像个傻大哈似得吃吃喝喝,她不明白也不知道,她到这个世界,是干甚么的。就像在黑夜里驻足,举目四望都是没有生命的稻草人,看不到前方的路,亦不知道该怎样前进,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的。
然后她看到了柳似瑾,那个原本只活在她构想中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黑夜里,一点点照亮她的世界,虽然柳似瑾什么都没做,但是对于柳似娴来说,只要她活着,就是最好的。她大女主的存在,是唯一能证明自己也是个活的,人。柳似瑾对于柳似娴来说,就是在这个世界的信仰和活下去的动力。
她可以看着女主一步步成长,长到振翅飞翔的那天。柳似娴眨眨眼,把眼前的雾水眨了回去。看到柳似瑾在眯眼打量自己,有些小羞涩的笑笑:“长姐,你这样看我,我会误会哒。”“……坐。”柳似瑾收回眼神,书卷搁到画案上,坐直了身子,看到柳似娴找了张高凳,用袖子擦擦后正襟危坐的坐到柳似瑾对面,眼睛亮闪闪的,灿若星眸。
柳似娴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瓜子儿脸。十岁的小姑娘,脸颊已稍稍长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水亮亮的很有灵性,这大概是柳似娴穿越来唯一比较满意的地方了。柳似娴今日穿了鹅黄色对襟中腰襦裙,愈发衬的人肤如凝脂,像个瓷娃娃。腰上挂了红珊瑚璎珞。也梳的双丫髻,两边小髻上各插了金累丝镶嵌绿宝石的步摇,时不时的晃动着,更衬的人儿娇。耳上是玛瑙碎星坠子,腕上各戴了一串黑珍珠手镯,衬的手臂肤白如玉,那珍珠颗颗饱满圆润且大小均匀,颈上是红线系的羊脂玉佩环。柳似瑾收回打量的目光,内心倒没吐槽柳似娴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炫富行为。
不说柳似娴那浑身上下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单单是那件云锦所制的衣裳就够一般殷实人家吃上个十年。这云锦虽不是御供,但也是千金难求。普通官宦人家都是用来五礼八纲时穿戴,柳似娴倒好,财大气粗的制成了家常衣,一天几身的换。这点倒是和吴氏相像,也怪不得投了吴氏的眼缘。要知道,吴氏是最瞧不上妾室通房的,在她眼里,妾室的孩子等同于没有。柳似娴如今三天两头儿的往正房跑,吴氏也没把她赶了去。
“看完。”柳似瑾把案上的书推到柳似娴搭着桌沿的胳膊旁,柳似娴迷蒙的眨了两下眼,拿起书认真的翻了起来。“可认得?”柳似瑾站起身,又在层层格子中搜寻书本。大女主果然厉害,竟一眼看出她在装×,老实的摇了摇头:“这繁体字只看得懂一些浅显的。”“这样啊……”柳似瑾顿了顿,抽了几本书卷转过身递到不在状态的柳似娴手上。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这些看完,不懂的,问丫鬟。后日随华哥儿一道去清竹院进学,你初来乍到,按理说我应尽地主之谊。”柳似瑾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她心里,还是对自己的人生只是一部小说介怀,以至于每次见到柳似娴,都有些无所遁形。无法释怀就不能坦然相待,虽然主观上拒绝和柳似娴接触,更有种杀之而后快的心理,但客观上却知道,柳似娴这个人目前还有用,除不得,只能合作。
看完?辣么多辣么厚!好不容易从万恶的应试教育高考下找了条生路,结果穿来还要看书,哦不,换一种想法:呵呵,又不是背书,不怕你。但是“不会的问丫鬟?丫鬟识字吗?让她们来教我行么?”怎么着她好歹也是正经的大学毕业生啊。柳似瑾瞥了柳似娴一眼,就吐了俩字儿“足以。”柳府的丫鬟小厮基本上都认得千字文百家姓,当年柳似瑾两岁启蒙认字时,府中所有丫鬟都用来给她加强记忆了。每人每天必须向她提问十字,晚间休息时,大小丫鬟一个挨一个的上前,问不出来的就罚蹲马步三个时辰,挠脚心挠的脸部笑的抽绪为止,亦或让免罚的拿毛笔在其脸上画“蠢”字,期间全府上下全程围观,且墨汁还是三天遇水不退的,这样的待遇,简直是奇耻大辱,比罚月例还难受。于是乎,全府上下包括小厮都开始头悬梁锥刺股,那段时间,大家走路端菜洗刷时嘴里还一直喃喃着,遇到柳似瑾,可以根据其人脸上的表情判断出这人的背书水准。
柳似娴先是被打击到了,然后才想起小说里确实描写过这段,她当时还笑得在床上打滚,被丫鬟小厮们萌了一脸,柳似瑾一个启蒙教育,直接提高了全府的文化水平,简直不要太厉害。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眼间被她笑过的丫鬟们来教她了,好心塞。
“当当当”柳似瑾敲了几下桌面,迫使柳似娴回神,“明日端午邀请柳氏一族的人来,你如今是柳府的人,随我一同招待,你……”
“不行,我有严重社交恐惧症。”柳似娴还没听完就头摇的如拨浪鼓。
……
京都,长公主府。柳昌元刚送走几位诗情好友,迈步向书房走去。就有亲随柳六上前恭顺的道:“大姑娘的信到了。”“哦?这次倒是快,往常都是半月才到。”转念一想,若非有事,定不会用快马加急。遂快步赶到书房,果见镇纸下压着信封,撕开来读,眉头微蹙。
晚间,卧房。柳昌元与岚越和衣躺下,柳昌元却是卷了凉席打地铺,初夏夜里闷热的天气,肢体接触让岚越热的直接一脚把柳昌元踹了下去,此后柳昌元每到夏季都要在里屋打地铺。屋里只留了一支蜡烛明明灭灭的亮着,柳昌元平躺在席上,头枕臂膀。看着香炉里忽明忽灭的亮光,鼻翼间艾叶的气息弥漫。“瑾儿来信了。”柳昌元温和好听的声音响起。岚越换了姿势继续翻看着书,闻言只挑挑眉,随意的问道:“说了什么?”“说,让你不要轻举妄动,惹了皇帝猜忌。让我赋闲在家,要么把各皇子派的人都来往一番,要么就断绝各派的人际往来,她,不同意咱们此时站队。”
“我今日见了明儿,他大体也是这般说法。呵,咱们两个的儿女,俱是看的长远。”岚越抬起头,合上了书,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