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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雨

小船缓缓靠岸,老船夫熟练的将船船绳系在了岸边的墩柱上,陈墨与江忆离也在船平稳的同时走了下来。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去吧。”老船夫仍然是一副严肃的语调,但陈墨二人听起来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真是麻烦您了,谢谢!”江忆离感激道,陈墨同时冲着老船夫点头致谢。

老船夫只是对二人轻轻一瞥,专心地整理着小船上的麻绳,并没有理会陈墨二人的道谢。江忆离见老船夫没有任何回应不禁叹了口气,觉得老船夫虽然很热心肠,但脾气确实古怪,对此陈墨也只是耸耸肩,便示意江忆离该出发上山了。

渡绳的终点,应该是以前对岸村子里的人们专门用来坐船渡河的地方,所以当陈墨和江忆离下船后便一眼发现有一条青石小路通向山里,而且应该就是通往那个被遗弃的村寨。陈墨计算了一下渡河的时间,大约是用了十五分钟,期间陈墨与江忆离还一直帮助老船夫拉着渡绳前进,这样来看这条山河的宽度不到二百米,但这也仅仅只是渡绳所在处的河段,不过这样也算是很宽的河了。

陈墨和江忆离沿着青石小路往山上走,渐渐远离了老船夫停船的河岸边,青石小路由于许多年无人走动已经铺上了一层青苔,青石台阶的裂缝里满是杂草,路旁的植物是以原始的灌木居多,偶尔会看到些山竹成簇的生长在某一片土地。山林里总是有着各种鸟类、昆虫发出各类不同的声音,这一点其实在江阿婆的房子附近也能感受的到,陈墨同江忆离漫步在这样幽静、充满自然气息的空间里,心情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惬意,享受着一份完全属于自然带来的宁静。

二人一路无话,只是一前一后得踏着青石台阶前进,约莫走了十几分钟,走在前头的陈墨首先看见了一间建在路旁的小木屋,这是陈墨和江忆离上山以来看到的第一个建筑物。

“看来村子应该就在前面了,我们走快些吧。”陈墨对走在后头的江忆离道。

江忆离也看到了小木屋的存在,冲着陈墨点点头,便加快步伐跟上前去。在路过小木屋的时候陈墨稍微对里面观察了一番,由于小木屋的门早已不知去向,所以从外面能很容易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看上去小木屋好像是个柴房,里面受潮得很严重,现在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房子,对此陈墨没有任何停留,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后立马就继续前进。

果然没走多远,陈墨便到达到了青石台阶的尽头,同样也是遗落的村寨所在的位置。那里是山腰处的一块平地,四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瓦顶木屋,大概有十几间,地面则已经完全被野草所覆盖,但是仍能分辨出道路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陈墨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山上还能望见许多瓦顶木屋依山错落分布着,而山顶处的白石塔看上去离陈墨所在的位置仍有不短的距离。

“终于是到了啊,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来对岸这边,”走在后头的江忆离赶了上来,看了看四周的木屋后道,“果然亲自过来看比站在河对岸看要有意思得多了。”

“是吗?你也是第一次来?我还以为你来过很多次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来过这里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仅仅是放暑假才过来这里看看,那时候光是帮外婆干活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而且外婆也不许我一个人到这边来,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过来我都还没跟外婆说呢,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可以说是陪你过来的,外婆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我看陪我是假,你自己想过来看看才是真的。”陈墨淡淡答道。

“喂,你这么说就太小气了,我确实很想过来看看,不过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再说了,要不是早上我碰巧遇到了刚刚过来的老船家,你现在能站在对岸这里吗?”

“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气呢。”陈墨在心里暗暗想到。

“好了,现在我们俩都如愿以偿的过来了,不必多说了。”陈墨岔开话题道,“况且我们现在大概只走了这座山三分之一,离山顶上的白石塔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呢,还是多留些力气爬山吧。”

“不会吧,还有这么远啊。”江忆离听完惊讶道。

“没事,我们慢慢走吧。”陈墨不紧不慢道。

“那也只能这样了。”江忆离点点头,虽然可能还要走很远,但显然江忆离也很想亲眼见识见识那座白石塔的模样。

“对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呢吧。”突然走在前头陈墨对江忆离问道。

“…恩…”江忆离抿嘴回答道,一大早就出来肯定是什么有吃过。

“亏你饿着肚子还能爬那么久的山。”陈墨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板巧克力递给身后的江忆离,“给你吧,我吃过了,一会可别饿的走不动了。”

江忆离有些呆呆地望着陈墨,对于陈墨这突然的举动江忆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陈墨抓起江忆离的手便把巧克力放在她的掌心上。“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就把它扔了吧,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身为侦探身上带着巧克力是为了紧急时刻补充体力与脑力。”

说完陈墨便扭头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走着,江忆离手里握着陈墨给的巧克力站在原地,心里想着“大笨蛋,我才没有怀疑你呢,其实你自己也没吃东西吧。”江忆离有些小小的感动,然后慢慢打开巧克力的外包装,细细咀嚼起来。

陈墨与江忆离并没有在坐落着许多瓦顶木屋的平台上过多驻留,只是简单地查看了几间还算是完整的屋子,当然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废弃木屋,而且其中很多都是瓦顶破裂、房梁摇摇欲坠的危房,所以陈墨同江忆离决定还是先去看山顶上的白石塔比较重要。

湘西的天空还是那样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阳光的洒落,尤其是山里还经常生起一团团的白雾,古时候的人们看见了可能还会把这当做山里的神明显灵了一般,但实际上是因为海拔高的山上气温偏低,当空气中的水分丰富到一定程度时便会凝结成一滴滴小水珠从而形成雾气。

此时的山峰上还围绕着一层白雾,犹如盘绕着一条白蛇,陈墨和江忆离二人沿着山路一直向上也是终于到达了山顶处,在上山的这一路上陈墨不时的会观察江阿婆屋子所在的方位,发现这里能看到屋子那边上二楼楼梯的位置很少,最主要的还是距离的问题,以陈墨的视力很难分辨出对岸屋子的状况,但是这也不能排除其他人是否有足够好的视力能看清远距离的东西。

“没想到山顶上比想象中的要宽阔很多。”陈墨喃喃道。环望四周,视野十分开阔,可以居高临下地看见江阿婆的屋子以及弯弯曲曲流向远方的河道,此时陈墨对这一带区域的地形也更加清晰。河流大概是一个“U”型的走势,只不过U的开口略大,江阿婆的屋子就位于U字的底部中心,而陈墨此时所在的对岸就像一个凸起的山峰一样插入U的内部并与之完美吻合。

“喂,陈墨!你还对着那边看什么,快过来白石塔这里啊。”江忆离对着站在一边的陈墨招手道。

“恩,马上来。”陈墨大声回了一句。其实早在陈墨二人登上山顶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白石塔,只不过要走到白石塔的塔底下还尚需走几分钟路程,陈墨并不急于先去一睹白石塔的样貌,而是选择先沿着山顶边缘从俯视视角观察一下四周的状况,当然也是出于陈墨心里的好奇心驱使。

“你怎么老是自己乱跑,知不知道那边很危险,万一摔下去怎么办?”江忆离有些埋怨道,“还有我们上山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山下还有老船家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赶紧观赏完白石塔就下山回家吧,而且我看好像快要变天了,一会儿说不定会下雨,如果真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那我们就赶紧去吧。”陈墨摸了摸头发抱歉道。

“对了,这个给你。”江忆离从口袋里拿出刚才陈墨递给她的那块巧克,巧克力的包装已经被打开,“你早上肯定也没吃东西吧。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给你。”江忆离又顿了顿道:“巧克力很好吃,谢谢你。”

陈墨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江忆离那半块巧克力,点点头道:“不用谢,而且我暂时也不需要吃些什么东西,不过这半块先放在我这里,也许以后还会用到。我们走吧。”

“恩。”江忆离轻声答道。

陈墨说完便和江忆离朝着白石塔的方向走去,由于目标十分明确也十分显眼,所以陈墨二人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白石塔的底下,只见白石塔的四周被一圈树木围在中心,中心是一片空地,白石塔约莫二十米,也就是六层居民楼的高度,陈墨数了一下塔的层数一共是七层,也就是说这白石塔是七重六角形塔,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塔的塔基、塔身、塔顶、塔刹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当然也能很容易看到塔身由于年久失修显得有些黯淡失色。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站在陈墨身旁的江忆离开口道,“不过看上去还是很高大宏伟,你觉得呢?”

“恩…”陈墨想了想道,“我对建筑的审美能力有限,觉得既不意外,也不失望,相比这些,我倒是很想进去看看塔里面的情况。”陈墨指了指白石塔底层的入口,那里完全没有任何门之类的东西遮盖,不过从入口向里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想必这白石塔的塔身并没有足够的开口使外界的光线射入。

“你不是想进去吧?我觉得里面黑漆漆的,还是不要去了吧。”江忆离听了陈墨的建议有些小害怕道。

“我自己进去,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那…那你小心点,我总觉得里面怪阴森的…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我们现在一起下山吧。”江忆离仍是希望陈墨不要进去,对陈墨劝说道。

“你放心吧,我进去就是简单的查看一下,没事的。”说完,陈墨便淡定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把迷你手电筒,按了按开关查看手电筒是否还能正常使用,看到电筒发出强烈的光芒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踏步走进了塔内。

“你口袋里的东西还真是多啊,又是巧克力,又是手电筒的。”一旁的江忆离忍不住吐槽道。

“哦,也就是这两样东西了,没其他的东西了…总会用到的。”陈墨的从塔里传了出来。

“喂,你可要小心呐!我在外面可是等着你呢。”

“知道了。”

陈墨的声音渐渐消失,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孤身一人的江忆离站在塔底附近等待,心里默默的为陈墨祈祷着,“唉,希望他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好好的和我一起下山不就行了吗,非要到塔里面转悠一番,真是的。”感受到山顶上开始吹起了山风,江忆离不禁双手怀抱着身子,“起风了,看来真的是要下雨了,不行,我得马上叫陈墨出来才是,一会儿雨下起来可就糟了。”

江忆离在白石塔外叫喊了陈墨几声,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下江忆离开始有些焦虑起来,“这讨厌的陈墨,真是讨厌死了!”江忆离在心里埋怨道。但是江忆离也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山雨来的速度可是无法预测的,可能一瞬间便会来临,就像龙卷风一般。所以江忆离在塔底的入口处再三踌躇后,终于是决定进塔将陈墨给找出来。

江忆离深吸一口气壮壮胆,缓缓迈着步伐朝着白石塔的入口处走去,面对着眼前未知的黑暗世界,江忆离只得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同时也将“陈墨,我恨死你了!”这句话说了千遍万遍……

……

在漆黑的白石塔内,陈墨手持着一个迷你手电筒在一片黑暗中爬着螺旋式的楼梯,此时的陈墨刚刚走过了塔的第四层正在向第五层进发着。

“越往上走,每一层的空间就越狭窄了啊…”陈墨嘴里喃喃道。这白石塔的塔身是用花岗岩之类的岩石建成的,而里面的楼梯则是木质的,包括隔开塔的每一层所用的地板也是木材所制,这样一来塔的每一层都是相对独立的空间,仅仅只有楼梯口处才能与下一楼层相通。

另外,由于塔的形状为六角形,所以塔的每一层也都差不多是六棱柱形的空间结构,只不过上部稍窄。楼梯则是沿着六边形的每一边依次修建,从立体角度来看这楼梯便是螺旋上升的,所以每上一层楼梯后,要在那一层地板上走一段的距离才能走到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而且由于塔一共只有七层,六段楼梯刚好占满了六边形的六个边。

“已经是第七层了,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啊…”陈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白石塔的顶层,那里的空间大概二十个平方的样子,相比第一层显得十分狭窄,不过每一层除了面积有所差异外其余的基本完全一致,都是六面墙的棱柱体,每个墙面的上方还凿有透气的圆孔,外面的光线透过圆孔可射进塔内形成光柱,但是对塔的照明作用依旧微乎其微,陈墨置身塔内与置身于黑夜之中无疑。

“地板上除了灰尘外就只有蝙蝠的粪便了,壁画、铭文什么的就更加无处可寻了,看来想找一些关于这白石塔的信息是求告无门了,我还是下去吧。”陈墨心里略微遗憾的想道,用手电再次扫了扫漆黑的第七层,仍然是空无一物,便舒了口气转身向楼下走去。

陈墨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又再次探查着塔的每一层,虽然没有上来时的那么仔细,但是得出的结果仍然是一致的。

“看来江忆离说的没错,确实是要下雨了…”陈墨透过塔壁上的圆孔望着窗外的天空,已经由来时的白浊变为灰蒙蒙的一片,不仅如此,身处塔内的陈墨竟也能感受到外面气流的变化,塔里不时有冷风袭面而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说的就是这样吗…看来我得赶紧下去与江忆离会和才是…”

想到此处,陈墨也暂时放弃对塔的二次探索,加快速度朝着塔的底层而去。

正当陈墨返回到三楼的楼梯处时,突然一道身影闯入陈墨的手电视野内,陈墨仔细一看,发现那身影并不是别人,而是江忆离,她也刚巧撞见了下楼途中的陈墨,还被陈墨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呼,你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真是被你吓死了。”江忆离舒一口气道,“手电别对着我的脸照啊,晃死我眼睛了。”

“对不起,”陈墨也突然意识到这个惯性的举动不对,赶紧把手电转而对着楼梯地面上,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不上来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还不是都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楼下我不害怕死了,现在你可别想再离开我的视线了,快,你走到前面开路。”江忆离抱怨道,说着给陈墨腾出下楼梯的位置。

“大姐,大白天的你也怕啊,再说了这里面黑漆漆的,岂不是更加让你害怕?”陈墨见状便顺着江忆离的意思走在了她的前头,江忆离便跟在陈墨身后,发出“嗒嗒”的脚步声。

“刚才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这天确实快要下雨了,而且我这雨估计一个小时之内就要落下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只要下山的时候走快点,应该就能在下雨之前回到家里……”陈墨边走边道,“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嗒、嗒。”

陈墨能听见身后传来江忆离的脚步声,但江忆离却半天没有回应。

“喂,你怎么不……”

陈墨刚刚走完二楼的路段,正欲走入通往一楼的楼梯时,手电筒的照射下竟然又看到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而且那个身影在看到陈墨手电发出的光源时还抬头望向了陈墨这边。

“喂,陈墨!你终于下来了,你再不下来我就亲自上去找你了。哼,你真是气死我了,知不知道就快要下山雨了,我们再不走……”

“…说话了…”

陈墨吐出刚才未说完的几个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同样的还有陈墨的大脑,也陷入了静音状态,因为眼前这位气急败坏发着脾气的人,她也是江忆离……而且在手电的照射下是如此的真实生动……

如果陈墨患有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等精神疾病的话,那么还好,眼前一切有可能是陈墨的幻觉。但是,陈墨并没有任何疾病,作为一名现实生活里的侦探,他不禁身心健全、体格良好,而且每逢节假日还会去敬老院作义务劳动,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三好市民啊。

所以,很显然,陈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眼前的东西。

“喂,陈墨!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啊!还要我去上面接你吗….”

站在楼梯处的江忆离还在不停的叫喊,但陈墨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无声电影一样,只能看见江忆离张着嘴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有一点陈墨感受得无比清晰,对,没错,那就是他先后碰到了两个江忆离,像是在做梦一般。但此时陈墨怕是来不及分析这是不是做梦了,因为在陈墨身后的江忆离已经缓缓地走近,伴随着她的脚步声。

“嗒、嗒。”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陈墨吞了一口唾沫,一股冰冷寒意从背后猛然窜出,顺着脊背,扩散到陈墨全身每一个细胞,那感觉,如坠冰窟、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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