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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苏醒

黑暗中,一个冥冥杳杳的声音在质问着他。

恨吗?你爹你娘生下你就不再理会了,十几年都没来找过你,一定很恨吧?

不,不是!他们是迫于无奈,他们是事出有因!

别为他们找借口了,事实就是他们自私,他们认为你是负累,想要抛下你!

不,不是这样的……

恨吗?你为了一个破铃铛,付出了生命,一定很恨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死了,千寻根本不会感到难过,甚至你死后,她都不会管你的尸体,任由雨水冲刷,任由风吹日晒!

不,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你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做人不应该善良吗?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要把别人想象得那么美好!你太天真了!

我……

你父母只会为甩掉你这个负累而兴高采烈,如释重负!

千寻只会为获得藏息铃而沾沾自喜,不管不顾!

你死了,墨家墨族也没有人会为你伤心,为你难过!只会嘲讽你这样的废柴,死了才好!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啊,我是你心底深处潜藏的魔鬼啊!

不是,我不是你!我不像你,会有这些肮脏的想法!我父母是迫于无奈才离开的,千寻是会为我痛哭会为我送葬的!你这个恶魔,不要扭曲我的判断!

人性本恶,你太单纯了!人本自私,人本丑恶,人乃万恶之源!所有的美好都是不存在的,你醒醒吧!

恨吧,埋怨吧,愤怒吧,咆哮吧,憎恶吧!

堕落吧,释放我吧!

放出我,你就能获得重生!然后杀光所有人,让他们为丑恶的人性付出血的代价!

来吧!打开善良的桎梏,释放心底的恶念,堕落成魔,屠尽所有,毁灭一切,重塑世间!

听从着心底深处的渴望,墨无心霍然睁开双眼!

这一刻,他杀念冲天,煞气逼人!

这是一座窄小的山洞,摆设简单,仅有一张床一个蒲团。床边有一顶丹炉,地上松松散散地放置着灵气横溢的药材,一看就知道很是珍贵。

洞外依旧下着暴雨,轰雷掣电,狂风骤雨,毫不停歇。天威浩荡,湮灭人间。

床边趴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酣睡正香。只能看见其侧脸,清秀温婉,美不胜收,只是眉宇间紧锁的柳眉,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心事,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看到这一切,看到这个少女,墨无心充满杀意的眼瞳顿时一颤,愣了下来。

我……没死?

墨无心平静了下思绪,打量起自己的状况。

只见他此时被白纱布重重包裹着,全身上下几无遗漏;胸口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被纱布掩住,也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右手的断指又接回了手掌,并没有留下什么活动的障碍。

墨无心仔细回忆了下那晚的情况,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的心脏明明已经被开了个窟窿啊!全身血液都快流干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微微活动了下身体,除了有些麻痒,却也没有多少疼痛之感。

墨无心只觉不可思议,慌忙又内视体内的情况。

看了下心脏的位置,墨无心脑海登时“嗡”地一震。

只见原来那个肉做的心脏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心脏大小的血莲,那血莲联结着体内无数的血管,经络,脉络,在有力地跳动着,在不断地循环着血液,俨然像一个正常心脏一样。

墨无心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什么玩意,竟可以取代心脏?

这时候,趴在床边的少女突然睁开了双眼。

少女看着已经苏醒的墨无心,眼眶一红,泫然欲泣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说着,少女情不自禁地伸出白皙玉手,轻轻地摩挲着墨无心的脸颊。

墨无心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些尴尬,看着少女忘情的举动,不知该说什么好,讪讪咳嗽了两声。

少女似是也察觉到有些不妥,表面上也不见有什么羞涩难堪,很是平静地收回纤纤玉手,捋了捋耳边的秀发。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少女晶莹透明的小耳垂,已经变得有些羞红,红彤彤的煞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少女自然是千寻了。

第一次见到墨无心时,是在墨家洞府前,当时千寻无感,甚至因为情况紧急,连话都顾不上和他说一句。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基本已经肯定墨无心就是她师姐的孩子,不由得有点挂念起来。

第二次是在沉潇阁竞宝会上的偶遇。当时她很惊讶,不知道墨无心是怎么误打误撞找来的。在她想来,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熟不知墨无心是因为体内的墨胆,与她的灵气产生了未知的共鸣,这才找上来的。

千寻选择让他来帮自己买下藏息铃,并且对他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信任,正是出于师姐这层亲密关系。但没曾想,也正是因为藏息铃,险些葬送了墨无心的性命。

第三次见他时,是那个永生难忘的雨夜。当时疾风骤雨,飞沙走石,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满院狼藉。只见少年浑身鲜血淋漓,伤痕纵横交错,如释重负地看着自己,却是在笑,很温暖地在笑。他说,完璧归千寻。他说,最大的心愿是找到爹娘。他还说,要和那块牌匾葬在一起。

千寻不知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断指的少年,攥着染血的藏息铃,从小到大没有掉过眼泪的她,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千寻这些天来心力交瘁,不断自责,不断懊悔。像疯了一样,四处寻觅天材地宝,花出上亿灵石眼皮都不眨一下,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救他!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如果说以前温和地看着墨无心,纯是因为师姐这层关系,但现在,千寻情不自禁地想对他好。

大概类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吧!千寻是这样认为的。

这些女儿家的心事,这些蕴藏了千寻秘密的事,墨无心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那晚的神秘女子和千寻是两个人来着。

瞧见千寻在一旁发呆,墨无心咳嗽一声,有些没话找话地道:“千寻姐姐,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么?”

千寻回过神来,温柔地笑道:“是啊,当时把我吓了个半死!”

墨无心摸摸鼻子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千寻有些不满道:“可别这么说,让姐姐无地自容了。还有,对方想要藏息铃,你给他就是了,何必要搭上性命!”

墨无心笑道:“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像姐姐一样信任我的人,姐姐既然把此事托付给了我,我怎能将藏息铃拱手相送?平白辜负了姐姐的信任。”

闻言,千寻心里一酸,一脸疼惜地轻轻道:“傻孩子,以后别这么拼命了,让人心疼。”说着话,伸出手就欲抚摸墨无心的脸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尴尬地缩了回去。

墨无心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总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样。

是因为感动吗?可好像又不像。这种感觉,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关心。

瞅瞅千寻也就比自己大三岁而已,随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唐。

嗯,这可能就是传说中,那种姐姐对弟弟的感情吧!

因为感动,所以把我当成了弟弟,貌似也能说得通。

可怜的墨无心从没享受过姐姐的疼爱,以至于走入了这么大的误区。

见墨无心开始走神了,这下轮到千寻没话找话了:“你感觉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墨无心突然想起了心脏的事,急忙问道:“对了,千寻姐姐,我的心……”

千寻迟疑良久,看着墨无心焦急的神色,不禁轻轻一叹道:“你心脏位置的那朵血莲,名为‘渡血幻心莲’,地阶顶级灵材。其功用你也看到了,它可替代人体心脏的作用,维持生机不灭。你原来的心已经不堪使用了,为救你的命,我只好将此物移植给你。”

“呃……地阶顶级……一定很贵吧?”

墨无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思维回路一向与常人不同,关注的东西也与常人不同。

千寻轻轻一笑道:“不贵。你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反倒是我,心中满是愧疚,不知该怎么补偿你。”

许是想到了什么,千寻收起笑容,脸色凝重起来:“你濒死之际,我探查了你的体内。但我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异象,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

墨无心心中顿时一紧。她不会发现我墨胆的秘密了吧?那我是否该和盘托出?并趁机向她打听那神秘女子的事情?现在就是摊牌的最好时机吗?

未等墨无心考虑好,只听千寻继续道:“据我所知,你墨族中人在十岁时会进行墨祠洗礼,从而解封体内的墨心。而解封后的墨心会伴随主人实力与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取代原有心脏的位置。但我取出你原来的心脏后才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墨心的痕迹。再说,如有墨心取代或正在取代你原有的心脏,单凭这点创口,是不会导致你原有心脏无法继续使用的。”

千寻凝重地看着墨无心道:“你体内的墨心是否还未解封?”

原来是这件事啊!

墨无心松了口气。思来想去,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最好时机,虽说因为藏息铃的事感动到了对方,但毕竟两人相处短暂,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自己冒然相询的话也未必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主要还是以试探为主。等回了墨家,再仔细查查雪族和老爹以及老爹留下的活物兄台,再结合向千寻试探出的关于神秘女子的线索,说不定就可以解开身世之谜了。

至于他墨心的事,不算是什么秘密,全墨城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墨无心如实回答道:“是这样的,小弟天生没有墨心。”

“什么?”千寻大吃一惊。

墨无心讪讪道:“小弟身体生来怪异,虽然是纯正的墨族血脉,但却天生没有墨心。”

闻言,千寻有些失神,喃喃道:“竟是如此么……”

“那你此时的境界是……”

墨无心挠挠头,如实回答道:“灵气境一层……小弟天生墨胆,却一直无法引灵气入体,再加上没有墨心,所以实力提升得极慢……”

墨无心趁机试探道:“不知千寻姐姐是什么境界?修的是什么系的灵气?”

只见千寻怔怔出神,紧锁眉头,在思考着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墨无心所言。

墨无心叫了两声后,千寻才回过神来。

“哦,我是灵力境二层,主修风系,自然是风系灵气。”

风系?

墨无心感受着体内墨胆一刻不停地吞纳着千寻身上的灵气,心下摇了摇头,随即疑惑地看向千寻。

她肯定没说实话,这种灵气绝对不是风灵气!她这样遮遮掩掩的,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来自己没选择现在摊牌是对的,有些事情不能冒然询问,得慢慢试探才能达到目的。

千寻留意到墨无心怀疑的眼神,心中一紧,觉得可能是自己一再失态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于是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万不可在墨无心面前做出异样的举动,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此时绝不能和他相认,他身世复杂身份敏感,我又身负雪族使命,应该先隐瞒下来。就算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也不宜让他知道的太多。

两人各怀鬼胎,一时相对无言。

片刻后,千寻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坏了,既然你没有墨心,那你……”

“呃,什么?”

千寻脸色复杂地看着墨无心,贝齿紧紧地咬着红唇,迟疑良久,终于道:“‘渡血幻心莲’虽可替代心脏作用,但却是有一个期限的,大致只能维持……三年。”

“而且幻心莲极其珍稀,我翻遍墨城,也仅仅在沉潇阁里才找到这么一朵。墨城尚且如此,其他城可想而知。”

千寻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我本想先拿幻心莲维持你的性命,等你醒后再想法子解封你的墨心,让你的墨心再逐渐替代幻心莲。可现在……”

墨无心愣了楞,随即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嗨,多大点儿事啊。哥们现在能活着就是赚到的,能活三年啊,赚大发了。”

千寻闻言,有些生气道:“你怎么如此没心没肺,自己是死是活都不在意!”

墨无心挠挠头,无言以对。

哥们就这个性格,你让我改,我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啊。

千寻看到他满身的纱布,一身的伤痕,语气顿时为之一缓:“既然如此,我得去找找有名望的丹师,看看有没有解决之道。”

千寻站起身子就欲往外走:“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有事及时传书给我。”

墨无心看她对自己这么上心,心中也有点触动:“等雨停了再去吧,现在雨很大,不宜赶路。”

“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你情况紧急,一刻都不能耽搁。”

“呃,雨停不了?何以见得?”

“这雨啊,都下了九天九夜了。”

“九天九夜?!不是昨夜才下的么!”

“你都昏睡九天九夜了,哪里还是昨夜啊。”

“呃……”

两人正说着话,暴雨骤然停歇,犹如暴雨突然而至之时,也是突兀到没有一点征兆。

乌云散尽,一道彩虹蓦然穿过天际,霞光映照在石洞里一对少男少女的脸上,熠熠生辉,分外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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