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易尔好相处，苏珂最初接触他的时候是这样；局里的同事是这样；包括面前的夫妇，几轮对话下来，也不愿再“招惹”他。游乐从未有过这种困扰，也不觉得他俩之间的沟通有太大障碍。
像不久前，易尔没头没脑写下的两个字她虽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二人眼神一交汇，她立刻就懂了。
“陆大娘，你们有孩子吗？怎么我来这么多次，都没见到过啊。”
陆春莲眼睛笑成一条缝，满脸洋溢着幸福。“他太忙了，不常回来。”
游乐喝了一口红豆汤，借机用余光瞥向易尔，两人在无声无息间又有了一番交流。
她放下碗，又问：“他做什么的啊？”
“包工头，最近开了个小的外包公司。”大概是怕自己老婆解释不清，李得力抢话开口。
“是的是的，其实他很孝顺的，就是最近太忙了。”
他们怕是曲解了游乐的意思，以为她在隐射自己儿子对他们不好，偏偏父母最在意的又只有这个。
不过游乐的重点在别的上，“搞装修的吗？”
李得力摆摆手，“不是，建大楼的。我儿子搞这个搞得早，城里好多大楼都是他建的！”说话间脸上透着自豪。
“那很厉害！”游乐顺嘴回道，哄得夫妻俩高兴得不得了，张罗着要留他们吃饭，她随口答应下来。
两人一个出去买菜，一个进了厨房。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而游乐和易尔现在脑子里思考的是同一件事。
外包公司，建筑类。
是巧合吗？
——
“请问？”
一位白发老者忽然闯入，打断项骏杰对秦风的脑内意淫。
“您好，您找谁？”
老者不怒自威，项骏杰收起油气，站得恭敬笔直，不敢造次。
对方笑容和蔼，回道：“我找小风。”
小风？
“就是刑警队的秦队长。”老者颇有耐心，继续解释。
项骏杰一时语塞，能称秦风为小风的人……
该不会是他老爸吧？
“啊！”他立刻凑上前扶住老者，“他有事儿去忙了，不在局里，要不您坐着等会儿？”说着就扶他坐下，转身端来一杯绿茶，好不殷情。要是游乐此刻在，恐怕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您……”他心里拟好措辞，尽量让话听起来礼貌懂事，“来找秦队长有什么事吗？”
老者吹开茶叶闻了闻，似乎没打算喝，“一点小事，不着急。”
“哦。”
人如项骏杰这般话痨，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好在老者不以为意，先开口：
“你是新来的法医？”
“是，您怎么知道？！”
难道他已经威名在外了？
“之前的小王我见过，你是生面孔。”
看来真的是老前辈，他说话更加细致小心，“嗯，我上任没多久。”
“看你模样很年轻，工作几年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刚毕业。”
“不错。”老者呷一口茶，“后生可畏。”
这话听来该是句赞美，项骏杰紧绷的神经算是松了松。
“何老？您这么快就到了？怎么不去我那儿？”
潘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会议室门口，见到老者竟也是毕恭毕敬。
“没事，我正好和小项聊会儿。”
潘局若有所思瞅了项骏杰一眼，“还是去我办公室谈吧？”
“哎呀。”何老站起身，语气里有点不情愿，“小项啊，我们下次再聊？对了，还是不要告诉小风我来过了。”
“啊，好好好。”
何老笑笑，伸出手，“约好了？”
项骏杰忙不迭上前握住，连连点头，在接受了潘局一阵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会议室终于恢复平静。
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孽”一枚，今天却像孙悟空见了如来佛，蟒蛇精见了葫芦娃——彻底怂了。
——
午饭时分，游乐见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有点后悔答应邀约。李得力夫妇和所有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热情好客，但有时候太好客，饭菜就容易做得过多。眼前这些别说四个人，八个人也足够了。
“大娘，你们……太破费了。”
“嗨，没事。都是家常菜，随便吃，吃不完就带回去。”李得力边给自己杯里倒酒边说。
“你少喝点儿！”陆春莲小声喝道。
游乐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一样，老妈会管着老爸，既生气又心疼地说出同样一番话。心里忽然就觉得亲切，接下来的聊天过程始终都有点于心不忍。
……
结果，游乐和易尔又吃又拿，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夫妻俩的家。当然，除了肚腹之乐，他们也有别的收获。
李得力只有一个儿子，叫李德才。父子俩名字很像，性格却不同。李得力一辈子都希望安安稳稳的，李德才却不想活在农村发霉。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学了本事，有了人脉，在80年代城市化最快的几年，算是在峰城扎了根。
另外，对面的楼群，当年李德才也参与过建设。
值得注意的是，这件事是李得力酒意微浓时无意中脱口而出的。当时陆春莲脸色都变了，边拿脚踹他边给他使眼色，他慌慌张张就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再没提过风腾大楼。
“你说，这个李德才和傅远的案子有关吗？”
【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傅远案里有李德才的笔录。】
“这么说，你是确定李德才身上有线索才跑去他父母家的？可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父母？”
【笔录住址一致。】
也就是说，二十多年前李德才就住在这里，现在还住在这儿。（准确来说是他父母）他开了公司，照理应该小有积蓄，为什么不换个更大更好的房子呢？
案情越来越复杂，“浴缸恶魔”的真身还处在迷雾之中，半途又杀出个傅远案把事件搅得更加扑朔迷离。两件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内里却隐隐有些什么牵扯，只是找不到源头。
“啊！”对于游乐来说，脑力已经超负荷，她甚至冒出再发生一起命案，好让她奔去“现场”看到凶手的样子，将其捉拿归案的冲动了。
【只要找到方向，谜题总有解法。】
就像她能读懂易尔一样，易尔也能读懂她。
人们通常称此为……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