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烈国。
一直病重的炎烈皇帝重度昏迷。
几个一直在外征战的皇子全部被召回。
历史中一次次重演的夺位大战又一次上演。
那个叫芍药的宫女不止一次的在她的面前说今天大皇子怎样怎样,四皇子怎样怎样,七皇子又怎样怎样。
他们怎样,她并不关心,所以无论芍药说得怎样的惊心动魄,她都充耳不闻。
“姑娘,你听说了吗?今天皇上清醒了一会儿,下诏书说要传位给二皇子,你都不知道,当时在场的几个皇子和贵妃们吵得可凶了,后来皇上又昏过去了,诏书也没立成……”芍药一边给莫言削苹果,一边念念叨叨。
“按我说,皇位就应该传给五殿下,那时候不是说哪个皇子手里的领土大,军队多,就哪个继承皇位吗?”芍药一脸不忿,“怎么到了我们五殿下身上就不作数了呢,你想下,归元领土多大,那些归降的军队人数都有十数万,比五殿下这次从朝廷借的兵还要多。怎么说,怎么比,都是五殿下最厉害,皇上怎么就……”芍药说到这,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巴,左右看了一下。
芍药性子活泼,话极多,但显然是有些忘形了,连莫言都知道,刚才的话可以让她死上好几次了。
莫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翻着医书,那是她让芍药从太医院里借的。
芍药小心翼翼的看着莫言,试探着说:“姑娘,五殿下已经三天没过来了,你跟五殿下是不是……”
自从一个月前五殿下把莫姑娘带回来后,不管有多忙,每天都会抽空过来陪一会姑娘,但三天前五殿下黑着脸从这里走出去后,就一直没有过来过。
“不过,姑娘你放心,一定是五殿下这几天太忙了,听说,其他的皇子妃都没有见过五殿下呢……”芍药马上调转语气,安慰莫言。在芍药的心目中,早就把莫言当成未来的皇子妃了。
莫言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她把书一合,对芍药说,“我进去睡一会。”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芍药知道莫言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在房里,所以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已经是初秋,炎烈国的天气还是很炎热。
莫言在床上辗转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莫言又看到那个刚出生的小人儿,在她母亲的怀抱中睡得正酣,突然,睁开清澈的圆眼睛,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下,然后看着还在做手术的莫言笑了……突然,小人儿又长出一对白色的翅膀,从三十多层的楼顶飞了下去……
莫言一惊,伸手去抓,小人儿的翅膀拂过她的脸,直直的坠了下去……
莫言大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丫头做噩梦了?”眼前的男子拿着帕子温柔的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莫言用手轻轻的挡开,坐了起来。
元少昊毫不在意笑笑,走到桌子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道:“听宫女说你白天吃得不多,晚上我让他们做些开胃的,我们一起吃。”
莫言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定定的看着元少昊:“你什么时候让我和竹生相见?”
元少昊顿了一下,说:“竹生现在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他是我的小舅子,你还怕我对他不利吗?”元少昊狭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丫头,你想太多了。”
这种话莫言听得太多了,所以也懒得生气。
两人相对着沉默。
这种沉默久了,便让人有种对峙的错觉。
元少昊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不明白,那个雪夜里,在红梅树下的拥着他说想念他的丫头怎么越变越冷漠,难道是……
“丫头,”他有些无奈的开口,“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成大事者,必不能有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他放下茶杯走到窗前,“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同室可操戈,手足可相残,父子可相戮。胜者王,败者寇。既然在这个局里,就要接受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后果。”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莫言的面前,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对她说:“那个孩子选择了那样的父母,就要接受父母可能会带给他的一切;他的父母选择了进入这声赌局,就要预料到所有可能给自己和亲人带来的荣誉或灭亡。”
“所以,这不能怪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就是命。”
莫言愣愣的看着他,是这样吗?
不是的,孩子没有选择权。
他们只是被命运硬推到这个世界。
他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所以,他们只能接受吗?
莫言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说:“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她一直清楚自己是这个世上的异数,不管她能还是不能,她都不打算参与太多;也知道不管她做得多或者少,都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原有的格局与规律。每个历史都有它循序的进程,错或对,都无法由她判定。她知道,她不能责怪元少昊残忍,只是,那个孩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就算是她,就算见惯了生死,一时间也无法释怀。
元少昊看着她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用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嘴角绽放出倾倒众生的笑容:“好,既然丫头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快来吃饭,吃完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虽说初秋的天气和夏天一样炎热,但天黑得还是很快。
元少昊换上便装,和莫言一起坐进马车里,马车碌碌碌的驶出皇宫。
莫言闭着眼睛坐在一边,就算是闭着眼睛,她能感受到对面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马车驶过京城一处小巷子时,元少昊突然拉开马车一侧的板,搂过莫言的腰,跃了出去。
两人躲在巷子的隐蔽处,等马车过去了,他才放开掩着莫言嘴巴的手,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搂着她,运轻功穿过长长的巷子,七拐八拐的,再跃过一片屋顶,终于在一个小庭院里停了下来。
元少昊松开莫言,见到她面不改色的,不由得笑了,捏捏她的鼻尖:“丫头还真是不可爱,女孩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东问西问的吗?”
自第一次见到她,就一直是这平静无波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去逗一逗。
莫言眼皮抬了抬,说:“哦?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元少昊抬头看了看,“今夜的天空倒是多天星。”
说罢,莫言便感觉到身体凌空向上,然后稳稳的落在屋顶上,凉风习习,繁星满空,倒是个观星的好夜晚。
元少昊极其自然的把莫言搂进怀里,莫言挣扎后无果,只得微喘着道:“殿下请自重!”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自重。”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的身子我都看过了,我的身子你也看过了,抱抱算什么呢。”
莫言气结,他最喜欢把这事翻出来说,就算性格沉稳如她,都忍不住气急。
她难得气愤地“哼”了一声,撇过脸不看他。
元少昊低低地笑了起来,抚着她及背的长发,“丫头头发长了很多呢。”
莫言继续不理他。
“最近宫中有些不太平,你待在这里,我更安心。”元少昊低低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等忙完了这一切,等大局定下来,我就接你回宫。”
“做我的妃子。”
莫言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她一直不明白元少昊对她的情从何来,平时他时不时会说她是他的人之类的话,她并没有认真对待。
但是,今晚,那个一直吊儿郎当的五殿下好像有些不一样,他说的话,也跟平常不一样。
她挣扎着从元少昊的怀中坐起,正色道:“五殿下!”
“我在。”
“我不会做你妃子。”莫言认真的坐直身子对她道。
元少昊的脸色凝了起来:“丫头你不是还俗了吗?”
“这跟我还不还俗没关系,我并不想做你的妃子,我或许会嫁人,但一定不会是你。”
元少昊看着那张夜色下格外坚定的小脸,心一下子沉下来:“为何?”
“殿下还不知道吗?”无惧元少昊黑沉的脸,莫言直言不畏:“你我有两国之仇,我救人,你杀人,最主要是,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元少昊心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坍塌了。
他冷着声音道:“本宫要娶的人,就一定会娶到,无论她喜欢抑或是不喜欢。”
“五殿下!你不能强迫我!”
在她的世界里,从不存在强迫,只要她不想做的,便会明确的拒绝,从前是,现在也是。
元少昊声音阴沉:“夜深了,丫头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过几日本宫再来看你。”
说罢,飞身向夜色中掠去。
只剩下她面对凉如水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