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冷……”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鹅毛般的大雪连续飘了几十个日日夜夜,天穹之下,万物冰封,就连落在屋脊上的飞鸟都被冻成了冰雕,成为了这冰雪的一部分。
“这么大的雪,真是百年不遇啊?”
“是啊,再这么没日没夜的下下去,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街面上,罕见的出现了两个行人,他们在齐腰深的积雪堆里艰难行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
“呜呜……冷……好冷……”
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小小身影微微抖动,震落了积雪,行人这才发现积雪下面竟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男孩儿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单薄而破烂的衣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乌黑杂乱的头发凝结成了一根根坚硬的冰刺,只在发丛间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但此刻他眼中的亮光正在逐渐黯淡下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男孩儿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两条细细的胳膊环绕在屈起的双腿上,身体正在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在这里冻了多久?真是可怜!”
“还能是谁家的,在叶城像他这样的流浪儿多了去了,这一场雪灾过后,就算没被冻死,也要被饿死的差不多了。”
“不过,能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坚持着活到现在,也真是个不小的奇迹呢,只可惜,咱们现在自顾不暇,要不然真有心帮他一下呢?”
“得了吧你,像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多了去了,谁又能管的过来了,再说了,像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说不定身上带着什么传染病呢,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这一场雪灾,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呢,最起码可以结束他们的痛苦,让他们早些脱离苦海,要不然,像这种没人要的孩子,即便长大了说不定也是危害社会的毒瘤呢!”
“嗯嗯,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呢?”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男孩儿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也伴随着风雪中远去的两个身影一点点熄灭。
寒风像冰针一样狠狠地刺着男孩儿幼小的身体,但他早已感受不到寒冷。
也许,跟这漫天的冰雪比起来,人们心中的冷漠才是最令他绝望的东西吧?
即便是在这场冰雪没来的时候,在街上乞讨流浪的他也经常见到这样嫌恶冷漠的眼神,所有人看他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只流浪狗,人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一些穿着时髦打扮前卫的女人们在看到他走近的时候,甚至会从包里掏出口罩捂住嘴巴,似乎他是肮脏的细菌,随时会传染给他(她)们无药可医的绝症?
更有甚者,看到他走近,会一脚将他踹得老远,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默默地擦掉身上的泥土,然后回到垃圾堆里,继续翻找能让他填饱肚子的残羹剩饭。
哪怕被人嫌恶,哪怕从不被人当做人看待,但在往日,最起码他还能找到一些聊以果腹的食物,但这一场大雪改变了一切。
人们都被禁锢在温暖的室内,就连垃圾也不再往外扔了,可就是这些垃圾,却是他赖以为生的食物。
男孩儿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找到一点的食物了,饥饿和寒冷像是两把利剑,不住地掏空着他的身体,而人们的冷漠,却连支撑男孩儿身体最后的一样东西——希望也给夺走了!
大雪不休不止,鹅毛般的雪花掩盖了刚刚有人行走过的痕迹,似乎也掩埋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冷漠。
雪花很快又盖满了男孩儿的身体。
男孩儿将小小的脑袋埋进自己羸弱的臂弯。
……
“呜……呜呜……呜呜……”
——也不知是寒风在呼号,还是男孩儿在呜咽。
男孩儿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抖动,寒冷沿着他那早已麻木感觉不到冰冷的四肢占领了他的身体,然后沿着他的神经,向着他灵魂的最深处蔓延。
白色的冰渣冒着寒气,在男孩儿的灵魂深处,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冻结,然后抽离他的灵魂,直至最深处。
就在四面围拢的冰渣即将把男孩儿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意识冰封的时候,就像无际黑暗里冒出了用火石擦亮了一点火星,“蓬”地一声,黑暗尽散,冰封破碎。
一团熊熊的火焰燃烧了起来,那火光在不住的变换着颜色,初时是猩红色,然后一点点变成暗红,又变成幽蓝,最后竟然变成了如墨如夜般的黑色。
一团黑色火焰。
——驱散黑暗的黑色的火焰。
这火焰在男孩儿的意识中疯狂的燃烧,没有燃料,也许,那消散的黑暗还有那深深的绝望就是它的燃料。
黑色火苗跳动,一个狂暴的声音在嘶吼。
“烧吧烧吧!燃烧吧!将一切化为灰烬!“
“毁灭!把这个冷漠的、无情的、绝望的世界彻底毁灭,把那些自私的邪恶的视你为猪狗的人类全部毁灭!”
“把这个世界强加给你的不公与不幸、不仁与不义全部还给他们,让他们匍匐在你的脚下,把它们全部化为灰烬……”
狂暴的声音越来越大,男孩儿的身体在这声音的诱惑下,不知不觉在发生着变化。
他裸露在寒风里的手臂变得通红,如同烧红的火棍,里面似乎涌动着滚烫的岩浆,时明时暗,在男孩儿的后背上一个如同黑色羽翼一般的东西不住的变幻着形状,看上去十分可怖……男孩儿原本清澈透亮的双眼此刻变得赤红一片,在那里面隐藏着一种摄魂夺魄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男孩儿周身的积雪在融化,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火焰在他的周身燃烧,火焰与积雪接触之地,雪水化作阵阵蒸汽围拢在男孩四周,一点点幻化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形状。
……
就在这头怪兽即将幻化成形的时候,突然有一双雪白的手穿过了蒸汽,轻轻地按在了男孩儿的肩膀上。
一个温暖的就像母亲怀抱一样的声音在男孩儿耳边响起。
“平静下来吧,不要害怕,给这个世界一个赎罪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
男孩儿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澄澈似水、宁静安详的眸子,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灵魂深处那团狂躁暴动的黑色火焰逐渐熄灭,异化了的双手也渐渐恢复如常,后背上的黑色羽翼最终也消失不见了。
在他周围,厚厚的积雪被蒸发出了一片方圆丈余的空地。
这双令男孩儿恢复平静的眸子的主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羽衣,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越发衬托出她的肤白如雪,明眸皓齿。
女子就站在离男孩儿身边,她俯下身来甜甜的微笑,垂下的头发碰触到了男孩的额头。
她的双手轻轻拭去男孩儿脸上的污垢,真诚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的嫌恶。
男孩儿的世界在那一刻突然温暖如春——他已记不得有多久了,没有人用这样平静温暖的目光注视过他,没有人用这样温暖关怀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男孩儿仰起头,向瞻仰传说中的天使一样望着她,滚烫的泪水滑落满面。
“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弟弟吧?”
女孩把自己的白色羽衣脱下来,轻轻盖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叫上官晓梦,以后你就叫我晓梦姐吧!“
女子的笑就像阳光。
男孩儿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中,在风雪中不知硬撑了多久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女子的怀里。
……
“呃……我这是在哪里?”
肖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该死,怎么又做同样的梦呢?”
这个梦境已经不是肖一第一次梦到了,在进入十八岁之后,这个梦便经常出现在肖一的睡眠中,肖一也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做着同样的一个梦了。
肖一感觉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挣扎着呼之欲出,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在脑海中时隐时现。
也许那并不只是一个梦?因为没有什么梦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肖一这么想,但是现在已没有心情细究这一切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火炭一般,从里到外都在发烫。
在距离肖一躺着的地方不远处,马路的中央,一辆黑色的轿车倒扣着,车窗碎裂。
在车子的四周有几摊醒目的血迹。而在更远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色的身影,距离最近的那个肖一看着有些眼熟。
思绪中有什么东西像惊涛骇浪般袭来,瞬间,肖一想起来了一切。
包括自己在学校周围遇到的那群混混,还有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以及自己被黑衣人“绑架”,然后在路上突然发生车祸……想到这里,肖一终于认出来,那个倒在地上看着眼熟的人正是在车上跟自己对话的年长黑衣人。
此刻,年长黑衣人和他的几个同伙一样倒在血泊中,明显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处或者几处醒目的伤口,怎么看也不像是由于车祸造成的。
莫非,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肖一在心里揣测。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能够让这些看起来就很牛逼的黑衣人全军覆没呢?要知道,这些黑衣人中的随便一个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角色啊!
肖一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那个让车祸发生的罪魁祸首——高大的黑影的踪迹。
莫非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从来都没有什么黑影出现过?
肖一这么想,但是一想到翻车瞬间自己从车窗外看到的那双血红的眼睛,肖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太真实了,肖一实在想象不出什么东西的眼睛会那么瘆人,令人过目不忘。
看着四周一片狼藉,肖一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逃离这里——万一黑衣人的援军们来了,那么自己的处境恐怕就又大大不妙了。
毕竟,自己可是他们“绑架”的目标啊!
想到这里,肖一不再犹豫,转身往来路跑去。
幸亏被轿车带离的距离并不太远,一路狂奔,肖一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回到了家。
浑身的炙热已经在奔跑的过程中恢复如常,肖一惊奇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体力竟然变得这么好了,这么远距离的一路奔跑,到家之后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倦,甚至就连急促的喘息都很快平复了。
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壮了?肖一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下午在差点被那个黄毛混混踹中的时候,肖一下意识的反应就已经令他自己吃了一惊了,往日的肖一可是绝对没有这种反应和身手的。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肖一实在想不明白,也就干脆不再去想了。
远远地看到自家小屋里亮着的灯光,想到晓梦姐一定又要为自己这么晚回来喋喋不休,肖一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许多。
——没有什么是比家更能够让人感到安心和放松的地方了
肖一心里还在想着:如果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晓梦姐,那她一定会以为我是在编故事吧?
…………
“晓梦姐,我回来了!”肖一打开房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呼唤晓梦姐的名字。
每一次,他都能听到晓梦姐温暖的回复,但今天,房间里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肖一穿过客厅,找遍卧室、厨房,还是不见晓梦姐的身影。
晓梦姐会去哪里呢?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可是肯定会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着自己回来的。可是今天,厨房里安安静静,餐桌上空空如也,屋子里的灯虽然都是打开的,但明显晓梦姐不在家。
不安的心情像蔓延的病毒一样侵蚀着肖一,肖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就在肖一准备出门去寻找晓梦姐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肖一的第一感觉就是:晓梦姐回来了。
肖一几乎一路小跑着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的确是晓梦姐,但她的脸色此刻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最令肖一惊诧的是,晓梦姐的左手手臂上,一条醒目的伤口正鲜血直淌,殷红的血液透过指缝,沾满了晓梦姐洁白的手臂,看上去分外刺眼。
肖一大惊失色,在跟晓梦姐在一起的这十二年时间里,他从未见过晓梦姐受伤,更别提流这么多血了。
“晓梦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呢?”
看到晓梦姐受伤,肖一只觉得这伤口比长在自己身上更令他难过。
晓梦姐紧咬着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肖一关上房门,搀扶着晓梦姐走进客厅,就在他转身慌着准备去找绷带的时候,房门突然“咔嗒”一声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墙走了进来。
在看到这个身影的那一刻,肖一彻底惊呆了。
打开房门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晓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