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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憧憬

这一顿饭,宋音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文文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心中不由得涌现了一种厨师的自豪感。当然了,宋音也注意到了文文盘中的麻婆豆腐吃的比较慢,饭倒是下的很快,所以宋音经常很是热心的帮文文夹菜,把一个一个火红而又白嫩的豆腐块连带着汤料一起盛到文文的碗中,他很是希望文文能够吃的开心。

文文却是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饭碗里红彤彤的一大片,说实话,文文甚至完全不知道宋音到底是出于好心的无意还是蓄意的,明明只是自己随口所说的,而且吃了短短的几分钟,自己的脸上就已经不停地在冒着汗了,怎么样看也不像是擅长吃辣的人吧?结果呢?宋音还真以为自己特别喜欢吃这麻婆豆腐了不成?现在文文看着宋音,总觉得他那脸上一贯的微笑带着一种狡诈和腹黑。就仿佛是大天狗大人经常出现的那种笑容一样。

没过一会,文文就已经把自己面前的饭碗清了个干净,只见她满头大汗,在发现没有饭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欣喜若狂的伸出手,一把抓起了那杯清凉的水,直接一口倒进了嘴里,似乎这样自己舌头上的火辣就会减轻一般。

“啊,不用担心的,吃慢一点,还有的。”宋音见到文文的饭已经吃光了,而麻婆豆腐却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吃掉,一边宽慰着一边拿起了饭碗就要起身,似乎是准备给文文去盛饭一样。

“等一下!宋音!”文文看到这一幕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她连忙拦住了宋音,留着冷汗强笑着说:“那个,虽然很可惜,不过我已经吃饱了,你不用再给我了!”开什么玩笑,再吃下去,自己的喉咙都快喷出火来了。虽然宋音做的食物都很好吃,但是这个的辛辣实在是无法接受呢。

“是这样吗?好吧,只是有些可惜了呢。”宋音听了倒也没有坚持什么,只不过略带可惜的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文文眼睛一转,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不会可惜的,这剩下的菜我可以带回去的吧?”在这一刻,谁也不知道文文的脑海中在转着什么奇怪的念头。

宋音听了文文这话便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是没问题的,你想要的话带回去也没问题,我去给你拿餐盒好了。”

“恩,真是多谢了呢。”文文笑着点头道,然后趁着宋音端着那碗麻婆豆腐去厨房准备餐盒的时候连忙拿起杯子走到接水的地方,一杯一杯的喝起来,甚至还用清凉的水洗了一把脸,在水接触唇边的时候,文文才舒爽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略微拜托那种又麻又辣到疼痛的感觉了。

宋音将一盘麻婆豆腐倾倒在木制的饭盒底端,然后在二层盛上了一层温热的米饭,用这个来锁住下面的温度,在米饭上,宋音又用一些小食点缀了一番,这才将餐盒扣上,提起来晃了晃,确认不会撒掉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捧着那餐盒走了出来,递给了已经看上去若无其事了的文文:“给,你不是会飞嘛,这样回去之后应该还是温热的,不会太影响味道呢。”

“啊呀呀,真是多谢了呢。”文文连忙点了点头将那餐盒接了过来,就在这时,宋音轻声的问道:“怎么样?心里舒服了一些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没有来由,听上去颇有些没头没脑的意味。然而文文却楞了一下,然后轻叹着说:“啊呀…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呢。”

“虽然你的表情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在和你的对话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心情其实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呢。”宋音皱起了眉头,看着文文,没错,在文文进来的时候宋音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虽然听上去似乎和平时的文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是宋音却能感觉的文文是在强装笑颜,就是那种脸上虽然在笑,可是内心却没有一点笑意的违和感。这也是为什么宋音会容忍文文要求他这么晚还要给她做饭的原因。

“真奇怪,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老好人,结果却意外的敏锐呢。”文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还想着要一直瞒着他的呢,不过看上去自己做的却有些太过了,反而看上去很违和了,难道身体的伤还会影响到这方面么?文文暗自问自己,然后叹了口气,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也不见了。十分难得的,文文带给宋音的感觉一直是十分活跃的,然而这一次,却莫名的让宋音觉得有些淡淡的…忧伤?

“到底怎么了?”宋音此时也只能干巴巴的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尽管宋音的感觉其实十分的敏锐,尤其是对人的情绪微妙的看的深入,但是他那不擅长交际的习惯却让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要怎么问才能让文文说出原由,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安慰文文。纵使他有千般的话想要说出来,可是组织来组织去,最后组织到嘴边的,也只有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到底怎么了”。

好在这个时候文文倒也不介意,反正都已经被看出来了,文文一向的豁达反而让她更容易和宋音交流。她苦涩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有太多同伴死去了。”

文文从脖颈上将她一直挂着的相机取了下来,轻轻的放在了书桌上,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朦胧,并没有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是在看着其他的东西一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相机,开口说:“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战争了,不过以前的记忆毕竟模糊的多,而且那个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也不太一样。我自然知道我在妖怪山的名声不太好,很多人也讨厌见到我,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们也是和我相处了千年的同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只一天就….”文文轻轻合上了双目,用平淡的语气说:“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可以看到她们死亡时的样子,有不少鸦天狗就是在我的身边死去的,甚至还有为了保护我而不惜用生命去挡妖魔的魔炮的人。不管怎么样,她们都已经死了,而战争却还没有停止。我很怕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认识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了,犬走椛、姬海棠极、河城荷取、大天狗大人,还有更多…”

宋音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他很难过,因为他知道文文也很难过,自己的朋友正在害怕,自己的朋友正在伤心,而自己呢?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予安慰。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宋音在以前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对他诉说心事,更不会有人向他寻求安慰,宋音纵然腹中有千般话千般方法想要来做,可是始终,也不过是想法,他只能一边难过着,一边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当他发现文文沉默了下来之后,便慌了神。

快啊,文文正在看着他,尽管宋音知道文文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可是还是仿佛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些许的请求,拼命思考着这种时候应该说的话,诙谐的,坚定的,温柔的,难过的,他拼命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各种书籍,然而,话到了嘴边后,宋音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只有一句:“你不要难过了。”

你不要难过了!话说出口,宋音感觉不到自己所说的话语中有任何的意义,这种没有任何营养的话说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宋音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能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天下还有比这更无能的人吗?

两人沉默着,在那一刻,房间内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让人尴尬的沉默突兀的降临了,文文看着宋音纠结的把脸都变得七拧八歪的面孔,看着宋音话说出口后难过和悔恨错杂的表情,看着看着,文文便突然笑了出来,在那一刻,那笑容仿佛将所有的阴霾都化解了,带着如同风的轻灵,又带着天空的广阔。文文捂着肚子,跺着脚,在这一刻她终于不再掩饰的开怀笑了起来。宋音傻傻的看着,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之前还是带着哀伤的文文,难道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宋音不由得升起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啊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你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哈哈哈,太好玩了。”文文捂着肚子抬起了头,似乎是强撑着一样,喘息了一会后才笑着说:“啊呀,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啊,我真是对你这个素材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可是…那个,文文你之前不是…难道刚才是在骗我?”宋音结结巴巴的指着文文问道,同时看着文文笑成这样,不由得暗自有些恼怒。

文文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骗你呢,我确实很怕,也确实对死去的人感到十分伤心。但是我其实已经想开了。”文文突然的把相机举起来“咔嚓”一声,闪光灯吓了宋音一跳,文文笑着甩着刚照下来的照片说:“不过呢,在妖怪的生命中,这样的事情已经看淡了,虽然我仍然会记住那些死去的同伴,但是我这个总是让她们头疼的“小道记者”总不能在她们死后让她们看笑话吧?至于接下来的战争….”文文沉默了一下,然后举起照片上已经渐渐出现的宋音龇牙咧嘴的照片笑着说:“那些家伙可都是让人头疼的命大的存在呢,我才不信她们会就这样死掉的,再多妖魔也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的带走我文文承认的朋友!”

宋音真的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文文居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她自己,更不会想到有人会这样的相信自己的朋友。他不由得说道:“这种理由…根本就是在骗自己啊!”话刚出口宋音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难得文文心情变好了,自己怎么还反而煞风景起来?文文却是毫不介意的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的说:“是啊,那又怎么样?难道要一直担心一直害怕下去吗?我可是妖怪啊,我的生命要比你长久的多,难道我要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害怕下去吗?”

文文向前探着身子,把脸凑过来,轻笑着说:“那样的话,活着就真的太累了啊,你可不要把人类的认知套用到妖怪的身上呢。对于我们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享乐啊。”

是吗?宋音从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更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原来这样就是幻想乡的妖怪么?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为了享乐而活着,在妖怪漫长的生命中,重视每一个自己应该重视的人,享受自己已经度过正在度过和将要度过的每一天,这样的生活态度吗?宋音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文文所说的生活态度,对他而言是前所未见的。在他的印象中,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某些目的而活着的,人从生下来就被自己的父母所期望,学习,成长,然后被伙伴所期望,被上司所期望,被家人所期望,被晚辈所期望。就像是一个齿轮,天生就是为了某些目的而制造的,在生产出来后又不断地挪用到各种不同的目的上,直到最后再也用不上了,也就到了死亡。

但是文文的话却让宋音突然憧憬起了另一种生活的态度,那是一种与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态度,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自由,在这一刻,宋音仿佛又一次的想起了和魔理沙飞在空中时的感觉,那种开阔和自由。原来,这就是妖怪吗?宋音的心前所未有的火热了起来。

“尽管已经想开了,不过果然还是找个人全部说出来更好受一下呢。”文文说着吐了吐舌头,仿佛有些难为情一样,但从她狡猾的双眼却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羞涩。她看着手中宋音的照片,笑着说:“对了宋音,看到我被辣成那样是不是很高兴啊?”

宋音这时候思路还没有转回来呢,结果文文突然的话一下子把他打乱了,宋音连忙辩解道:“没有,只不过想要让你…”宋音说到这里才终于反映了过来,连忙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带着些期望的看向文文,然而看到的却是文文的冷笑。射命丸文是谁啊,这么古灵精怪的家伙,作为一个流氓记者,打机锋,看人情那是基础中的基础,虽然宋音已经把剩下的话收了回来,但是光是从前面的话和他的反应文文也可以看出来含义了。“嘿嘿,看样子果然是故意的啊,我就说嘛,再迟钝也能看出来我不愿意吃这种辣到要死的菜了,怎么还一个劲的往我碗里盛。”文文眼神不善的盯着宋音,随手拎起了那餐盒。

“哼,看在你本来想要安慰本记者的份上,这一次就先记下来好了,就这样,我回去了啊。”文文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然而转过头后露出的,确实一副偷笑的脸,和宋音发青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文终于离开了宋音的房间,拎着宋音给他的餐盒,展翅飞向了妖怪之山,宋音苦笑着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天色看上去已经快要亮了一样,不知不觉消磨了好久呢。宋音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补上一觉,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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