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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百里忘川

令狐小唯一阵无奈,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升起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惊恐。她不知道,或许整个令狐家认识未央这丫头的人都不知道,这丫头对外面世界的渴望竟然已经这么深。

见令狐小唯难得怔仲,再回答不出自己的质问,令狐未央仿佛赌气一般转身就钻进了黑漆漆的洞口。

“未央!”令狐小唯瞬间回神,但是已经是再无人应答,只留下结界上荡漾的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状,象征着刚才有一个人走出了结界。

这下糟了。令狐小唯秀眉狠狠地皱了起来,先不说她的失职之罪,就说令狐未央这些年疏于修炼,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这种情况下去到红尘之中不是自寻死路吗?不行,她必须立刻去向家主大人请罪,希望家主大人能派人去保护未央。

可是未央这样以身犯险质疑家主,家主会原谅她吗?令狐小唯当即心中淌过无数思绪,却是返身冲进竹林,往花满楼方向急性而去。

令狐未央和令狐小唯却不知,此结界乃是令狐知倦亲手结下,又怎么可能一点感应也没有。

就在令狐未央转身跑进洞口的那一刹那,远在花满楼窗前打坐的令狐知倦猛然睁开了一双翦翦绿瞳,眸子深邃看不到任何感情色彩,秀眉紧皱。

良久,令狐知倦缓缓叹了一口气,一直风轻云淡的精致容颜此刻竟然露出了点点悲戚之色,心里仿佛沉重得溢出了水,而她的左眼,缓缓地,莫名其妙地顺着白皙细腻的脸庞,落下了一滴泪水,连她自己也不知是在悲伤什么。

令狐知倦站起身来,透过窗户望向夜色中结界出口的地方,莫名叹气。

“家…家主…”花满楼门外,突然响起了一急促的女音,“属下令狐小唯,求见家主。”

令狐小唯?令狐知倦轻轻地舒展了一直紧皱的眉头:“进来。”

她虽很少管理令狐家的事情,也很少出现在令狐家的人面前,但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令狐家每一个人的名字,声音,样貌,因为这里是她的家,是南文胥亲手为她建立起的令狐家。

在令狐小唯听到家主冷淡的声音之后,花满楼的门缓慢地打开,从屋子里射出的亮光照在跪在门外的令狐小唯身上。令狐小唯抬起头望着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那个纤细而高挑的背影,惭愧地低下头抱拳道:“小唯有罪,不敢起身。”

“罢了,既然有人闯了出去,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你定已竭力阻止了,这是她自己的命数如此。你起来吧,告诉本宫,是谁出去了?”令狐知倦挥挥手,语气淡得听不出喜怒,却是一点都不打算追究令狐小唯的失职。

令狐小唯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依旧面带担忧:“若是其他人闯了出去,小唯定是不会担忧,但请家主恕小唯斗胆,希望家主能够派人出谷保护刚刚闯出去之人,因为带着结界珠闯出去的狐妖,是令狐未央。”

未央?令狐知倦的秀眉又皱了起来,令狐未央这丫头她是知道的,当初生下来时是世间罕见的紫狐。

传言中紫狐罕见,天生具灵,可修仙矣,事半功倍,乃大吉之兆。她的父母皆是普通的红狐狸精,却生出了她这么一只独具慧根的紫狐,她当时为薄凉谷这第一只紫狐取名为未央,也是希望日后令狐家此等慧狐可以更多,无穷无尽。

但是后来未央记事,却是极其厌恶修炼,令狐家的狐妖都自由惯了,也没有说必须强迫谁去修炼,全凭个人喜好,于是令狐未央也就这么听之任之地浪费慧根长大了,到如今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而现在,令狐小唯居然告诉她,今晚闯出谷的那个人正是一点也没有能力自保的令狐未央?

令狐知倦抬起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紫狐天生与众不同,因为天生具灵,所以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倒是她忽略了这一点。

令狐知倦转身看向门外站着的令狐小唯,沉思片刻后随手从虚空中又是拿出一颗晶莹碧绿的珠子扔给令狐小唯,然后吩咐道:“小唯,你去找令狐无情出谷将未央带回来。”

“是。”令狐小唯接过令狐知倦抛来的珠子,恭敬地点头,花满楼的大门在她面前轻轻地关上了。

地府有河,其名忘川,长达百里。

忘川河水,了断前世,忘却今生。

忘川河隔绝了地府和轮回之路,唯一连通两地的路便是奈何桥。只有从奈何桥上通过,喝一碗孟婆用忘川水熬出来的忘魂汤,了却前世今生的记忆牵挂,才能够到达河的那边,重新通过轮回进入人间。

忘川河水在河里见证了太多太多前去投胎的众人在喝完最后一口孟婆汤之后,站在奈何桥尽头的望乡台上再次望向人间亲友爱人时那或是眷念或是平静或是恸哭或是悔恨的表现,久而久之居然染上了属于人类的情感,从而修炼出一枚如同蓝色火焰一般的忘川河灵。

又过了很多年,忘川河灵隐隐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他,他即将可以修得人形位列仙班了。果然,在他刚刚修成人形的那天,忘川河旁的彼岸花争相开放了,仿佛在庆祝这千年万年都不曾有过神识的忘川河出了一只地仙级别的河灵,所有鬼差都惊叹于彼岸花的妖娆和摄人心魄的美丽。

忘川河灵为自己取名为百里忘川,他有着俊朗而刚毅的容颜,一双如同黑曜石的双眼深邃而迷人,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要陷进去,修长的身材被一身水蓝色长袍衬托得越发高大,而最与众不同的,便是他那头如同忘川河水般漂亮的水蓝色长发,美得比一旁的彼岸花毫不逊色。

但是虽说是感应了太多人类情感而生出来的地仙,百里忘川却是一副如同寒冰一样坚毅的脸,没有其余过多表情,那冷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和面容让本想跟他套套近乎的一众鬼差望而生畏,仿佛能看透一个人真情假意的眼神,不得不让鬼差觉得莫名的心虚,进而将套近乎的计划胎死腹中。

“孟婆婆,自我化形之后这忘川河水便会具有一定仙气,怕是要劳烦您熬汤时将灵气分离出来了。”百里忘川站在奈何桥上,对着孟婆尊敬地拱手道。

若是不把仙气分离出来,还是如此直接制成忘魂汤供亡魂服用,那忘魂汤的效果太过强大,说不定会造成轮回后的人都会终生痴傻。

这一点孟婆自然是很清楚的,那笑容慈祥的老妇人朝着百里忘川点点头,心下一阵欣慰。她从河灵刚刚有了神识到如今化形为人见证了百里忘川的成长,对漫漫时光都只能坐在奈何桥上不眠不休为亡魂们熬汤的她而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忘川更像是她的孩子。

孟婆对他是真心,百里忘川自然是知道的,他在人类的情感中产生,自然而然地就拥有了一双看透情感的眼睛,所以他才会对孟婆尊敬有加。

“哈哈哈,我是说为何忘川河边灵气逼人,原来本王的地府又多了一位地仙啊,真是可喜可贺啊。”一道略带粗狂的男音传来,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百里忘川转身望向身后正踱步靠近一脸络腮胡身穿红色官府的中年男子,不经意地微微皱了皱眉。

百里忘川知道他是谁,虽然他很少出现在奈何桥边,但在百里忘川的记忆里,这个中年男子有一个众所皆知的名号——阎罗王。

忘川能看出阎王对他的恭维真中掺假,真的是地府难得出一位地仙级别的人物,假的是他并不是完全为他成为地仙高兴。他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朝着阎王做了个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阎王见他一脸冷酷之色,暗想或许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也不多加责怪,毕竟这地府能排上仙位的人太少了,现在多了一个地仙也多了一分实力,地府也能多一份面子。

“你说你叫百里忘川是吧,那忘川啊,你有没有兴趣去往人间一趟,为本王探一探人间如今的风声啊?”虽然能自由进出地府的鬼差众多,但是却都无法在白天现身,凡间之人若是白日死去的,都是到了夜间才会被鬼差勾魂回到地府,这造成了夜里鬼差还要到处寻魂,很是混乱。因此阎王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个在白日也可以自由行动的勾魂使者,比如眼前这位刚刚成为地仙的河灵。

百里忘川当然知道所谓的探听风声是什么意思,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反正自己也是想去看看那些亡魂们留恋的凡尘的,不过是每日捉几只鬼回来交差,也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换取自己在凡尘中的自由倒是很划算的。

于是他抬起头再定定的看了看阎王的眼睛,确定阎王的确没有什么奸诈之意后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阎王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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