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狂讯捂向了颈部,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流速迅猛,像一条血河,他的手指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喷出来的冲击力。
他不是被聂皓天嘴里的麻醉针刺伤麻醉,他是被聂皓天精准地以麻醉针割破了颈部的大动脉。
颈动脉,是主导人生死的几条动脉之一。
原来,死亡其实是这样的,没有挣扎哀嚎,全身被麻醉,却能听到血液呼啦啦的欢快的从自己的身体里叛逃出来的声音。
聂皓天,竟然在一直被麻醉的状态下,在难得清醒的间隙,趁人不备,偷含了一支麻醉针。麻醉针的药液可致麻醉,那尖利更可使人致命,区别只在于,使用的人是谁而已。
看着狂讯的面前跌倒,地上的血液把平地染成一条血路,狂讯死前的眼睛圆睁着,却有极漂亮的眸光。
也许在死亡之前,他看到了很美丽的幻影。
聂皓天眸色深深,冷“哼”一声,弯下来用狂讯的刀子割断绑手的绳索。他蹲在地上,头脑渐渐清晰,经过3日2夜不间断的麻醉剂的折磨,他已经疲惫不堪,搏斗后又身中多刀,身上依旧流血不止,而狂讯屋外的残部也会很快发现异动。
他的身体和脑子仍旧受麻醉的影响,但已明白自己实在无力再支撑另一场战事,他必须及早离开。
他刚割下绳索,屋外凌乱脚步声狂乱的扑进来,他持枪伏身,单手向后不停的扫射,他这种状态,虽是漫无目的地扫射,但门口仍旧倒下一大片。
窗外,射进一粒子弹,精准的射中他的颈部穴位。
“咚……”聂皓天捂着颈端跌倒,没有血液流出,但却倒得如此猝不及防。
聂皓天混沌的意识里,一直有个女人娇媚又焦急的在他的耳边说:“天哥哥,你不能死,你要活着。”
迷糊中,他的身体擦着尖刺丛生的青草地,那个女人抱着他向地上滚,滚动的时候始终以手护着他的头:“天哥哥,不怕,我们快到了。”
半途间有冷枪袭来,子弹甚至贴着他的耳朵而过,她挡在他的身前,仿佛枪弹穿透了她的手臂。
枯草成堆的叠在他们的身上,她以手捂着他的嘴巴:“天哥哥,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她走了,他麻醉的身体不能动弹,眼睛视物却开始清晰,看到她在炮火中走远。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急切的回到这个伪装过的枯草堆,扒开覆在他脸上的枯草,她声儿细细,哭泣着挨在他的怀里:“天哥哥,你快醒来,我要撑不住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自命坚强的特种兵,不能让一个弱女子来拯救,何况现在她的身上还有伤。她肩头新鲜的伤口上滴出新鲜的血,朝阳窜上云层,她有一张年轻的新鲜的脸。
她在阳光下,喜悦的望着他,托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滴滴泪珠润湿他的手心:“天哥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侧边有响亮的军靴声,整齐的步伐,即使是任务中,也有规模有布置的行进方式,是训练有素的兵营色彩。
站在高处,逆着阳光,高大的军中将领慈祥而和蔼,喜悦的瞧着他细看:“聂皓天,你小子命真大啊。”
“我小子?”聂皓天微侧脸,越过军中将领的肩膊,看见广阔天穹下艳丽的日头,日头洒在碧绿的树顶,千缕万缕阳光在高处散出耀眼金辉。
“骆司令,谢谢你。”
“骆司令?”骆司令重复着他的称呼,与女子对望的眼神疑惑,手指轻轻的按紧了袖中的手枪。
聂皓天以手在额头撑开遮挡着刺眼阳光:“骆刚,我虽然像是中了麻醉剂,而且量也不少,但还不至于会认错你。”
骆刚袖中的枪就要拔出,女子却突然向他偏近,捉紧他的手肘,侧倒在他的怀中。骆刚把握枪的手伸出,抱住了虚弱的女子:“来人,送小姐去医院。聂司令也得去,检查检查。”
“我没事,但是天哥哥,一定得仔细检查。”女子泫然欲泣,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聂皓天:“他被打了很多毒针,我……没事!”
她说没事,人却向后晕倒。骆刚激动大喊:“还说没事,这都中了多少枪啊。”
医院的病房里,聂皓天站在窗边,眉头拧得像一根细线,窗外,触眼所及,南方的春天花红柳绿、万紫千红。他认得这些花草,在他的记忆里,草地、绿树全都如此熟悉,但是,他却叫不出这些东西的名字或用途来。
不应该这样的,他有惊人的记忆力和鉴赏力,即使不是园艺专家,但也不至于会不认得这些普通的花草。
如果不是骆刚的兵在后泄露天机,他也不记得当时眼前那张熟悉的将领的脸,隶属于哪一个名字。
这种情况,他约摸懂得,麻醉剂过量使用,或是被使用了一种更厉害的药物,以致他的脑子混乱,出现了不太好使的情况。
至于是定向力障碍,还是部分感官、记忆缺失,还有待观察。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住进病房休息了4个小时,肢体开始慢慢恢复力气,已能自行起床行走。
轮椅的车轮声擦着地板传来,他微转头,女孩子欢喜的来到他的面前,娇俏的样子,精灵的表情:“天哥哥,你醒了。”
她拢了拢自己的发:“都怪爸爸,他不让我来看你,说我会打扰你。可是我怎么会打扰你呢?我只是想静静的看着你,看着你好起来!”
她的眼里柔情满满,有比朝阳更亮的金色。他记得她,骆刚的二女儿骆静宜,在昨夜的那场战事中,背着他逃出密林,滑下巨石,扑到梯田,隐在草后……是她,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为他挡下了两处暗枪。
她救了他,看上去这么弱小天真的一个小女孩。一看便知道未曾受过任何军事训练,却以这么单薄的身子,把被麻醉后只余残弱意识的他,逃出险境重重。
他脸上浮上真诚的笑容,扶着她轮椅的两侧:“你还伤着,不应该来。”
“可是,我想天哥哥啊。”
“我可以过去看你的。”他轻笑,抚一抚她的头发,她抬起脸来,笑容像晨光里开放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