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场中一处显眼处,手肘撑着桌子,分开的五指在自己的额角和眼尾处闲闲的撩。
林定之的副官对项子翼禀报道:“聂皓天表现很正常。完全不像是要抢婚。而且,他只有一个人,枪都没带。”
项子翼回首对着郝清沐:“亲爱的,看来,他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爱你。”
“呵呵,谁知道呢?”她脸上笑容清冷,但心中却波澜起伏。他抢,那就是他的万劫不复,不抢,那就是她们爱情的万劫不复。
到底是抢还是不抢的好?
但现实并没留给她太多纠结的时间,项子翼把她推向前,她握着门廓的立柱,从此处向外望,一眼便能看到他。
他坐的地方很显眼,是公众地方的第一列,椅子也拉出占了半条小道,光影照见撑腮似是在思索的他,几分闲散,几分慵懒,几分茫然,就是没有一分“抢与不抢”的纠结。
她突然就觉得:郝清沐你丫真是想多了。
以聂皓天的聪明,自然知道,项子翼娶她背后的真正意图。
在重兵固守之下,来太子府抢亲?以聂皓天那么冷静的性格,他会吗?军人是他的理想,军规是他的使命,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这一生辉煌的前途?
想到这里,她顿时感觉万念俱灰。木然的由项子翼挽着自己的手臂,就着喜庆的音乐从后门走向长长的礼台。
因为新娘是外家人,必得由门外进,新郎新娘不能由大屋直接出来行礼。
郝清沐便得由伴娘、喜姐相伴,穿过弄堂,从侧门走出,再从正门披着婚纱、从大红喜字的大门处走入。
等待了半小时,才到吉时,大门处喜乐喧天,抛掷喷射的彩带彩粉洒了一路,项子翼提着一颗心,在正门接过新娘的手。
她的手滑而细腻,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她来历不明,却容色倾城。昨天,他还在问自己:倘若聂皓天来抢亲,他就会由得她和聂皓天相偕离去吗?
不,他会断了聂皓天的后路,最终他还是会得到郝清沐。她的美丽,走得越近,他便越迷醉。
谁说江山美人不能两手皆得?
但刚才站在庭前等待她进场的短短时光,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的希望聂皓天能安静地,淡漠的吃喜酒。
与反间聂皓天相比,与政权斗争相比,今天的他,其实更想得到她,完完整整的得到她。
他望着坐在场中淡笑抬眸,目光幽远的聂皓天:皓天,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但愿你好好喝尽这一杯。
远处聂皓天的唇向外扯出笑纹,这由淡漠转放肆的笑意,像这午后的太阳,刚刚还淡得寒冷,一瞬间却灿烂得让人眼晕。
前方高台,“嘭嘭嘭”的传来惊天巨响。
人工搭造的龙凤呈祥的浮图旁,突然“嘭”的数声,升起无数巨大的火花,这火球升到高空才炸开,五颜六色,花样繁多,竟是贺喜的烟花。
项子翼向着聂皓天身边扑的身影停住了,侧边的护卫向他围过来,而已逼近聂皓天那边的便衣战士也停了动作,站直了在边上,假装看烟花。
亮丽璀璨的烟花在观礼台上盛大开演,朵朵花卉图案在空中闪出万种风情。晴天白日放烟花,精彩程度本应大减,但是,这些烟花中似乎加了什么特殊物质,炸开时天幕周围都变作灰暗,待得烟花开得灿烂,才又慢慢回复清朗。
项子翼定定的望着聂皓天,后者在场中悠闲地按着眉心,眼神淡定而沉着,看起来像无半分烦心之事。
烟花汇演在一片掌声中顺利结束。项子翼走回主礼台上,再次牵起被伴娘搀扶住的新娘。
今天挑选的新娘头纱着实不方便行动,因为长长的头纱覆盖脸面,新娘的头低着,瞧着脚尖向他近了两步,脚跟似是竟踩着了婚纱的裙摆,她向侧方要倒,被项子翼稳稳的接住了。
她的身子似乎十分娇弱,倒在他怀里一时起不来,他趁势把她抱得紧紧,台下观礼亲友们齐起哄:“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亲一个,亲一个!”
项子翼笑上眉梢,对着台下使了使手势,大家安静下来。聂皓天在台下笑容更沉,眼神幽深幽深的看不到底。项子翼心中闪过疑惑,但此时婚礼主持人已正式宣布:婚礼开始。
今天的婚礼虽然低调,但是各种派场还是十足,项子翼与新娘站在台上,等待主持人发言,再证婚人发言,最后轮到男主家长发言。
项胜文僵在台下,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不赞同儿子和郝清沐结这一场婚事。但现在亲友齐齐在列,嘉宾众多,这个时候宣布这戏不演了,估计会成惊世大笑话。
怪只怪他们对聂皓天的痴情太有信心,竟然认定他一定会失去理智来阻止婚礼的举行。
事已至此,他只能缓步上台,如他一向来指点江山的气度:“今天小儿项子翼与郝清沐喜结连理,可喜可贺,在这里我祝福他们……”
主持人今天能出任太子爷婚礼的主持,兴奋激昂得声音比平时高八度:“礼成,请交换戒指。”
项子翼从兜里拿出钻戒,执起新娘的手掌,她在挣扎,手向后缩,不肯就范,他重重的把她握住,再端正的给她戴了上去。
他以眼角余光瞥中台下的聂皓天:“你不来抢那就最好。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
台下聂皓天抿开的笑容笑到眼角,那一份淡定那一份嘲弄,让他不由自主的手儿都颤了。他能看到聂皓天的嘴型,没说出声音的却是这几个字:“掀头纱啊,笨蛋!”
项子翼只感觉心跳都已停了几拍,他毕竟与聂皓天相交20多年,聂皓天懒散眉间那显而易见的得意和嘲弄,完全是他惯常的胜劵在握,因为自信所以从容,因为掌握局势所以淡定。
项子翼感觉到不妙,手里握着的新娘小手挣扎得更加明显,听得她“吚吚呀呀”的细语,却无法开腔说话。他本能的快速掀开她的头纱,头纱翻开,露出一张花样端庄娴静的俏脸。
这张脸俏是俏,但艳妆也掩不住她的苍白。她眼神空洞的望着项子翼,颤抖着嘴唇,却“呀呀”的发不出音节。
场下寂静,然后便是“哄”的一声小声议论,小声议论汇聚成满场不断的哄笑:“这不是项飞玲吗?”
“堂兄娶堂姐?不会吧!”
“嘘,出事了。太子爷这次被玩弄了。”
“哦……”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刻的震惊,戴上了项子翼的戒指,礼成的新娘子,在掀开头纱的那一刻,竟不是新娘名单上的郝清沐,而是项子翼的亲堂妹……项家的三孙女项飞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