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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成凉卷3 祸起宫帷

君临城,德彰宫外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快步走着,他旁边跟着一个满脸无聊神色的年轻人。

老者正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中成家的宗主——中成喆。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剑眉星目,腰板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即使在禁卫之中,中成喆也是一身白色犀牛皮甲,外罩一袭同样雪白的披风,花白的头上没有带盔,只是随意的用一支玉簪扎起来。远远望去,他整个人散发的,不是老人常有的慈爱与智慧,而是与年龄极其不相称的活力!

中成喆快步的走着,边走边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让他头疼不已的次子——中成凉,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中成喆一生南征北战,杀伐无算,也许正是造孽太深,直到三十岁才得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儿子,取名中成亢,取亢龙有悔之意,但是这个单薄的小生命在人世间只待了一年就夭折了。

至此,中成喆就断了繁衍子嗣的念想,一心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为以往的罪孽赎罪。世间事总是这样,你苦苦追寻的,往往得不到,你已经不再想要的,却不经意间来到。

就在中成喆四十岁的档口,楚申乱政爆发,中成喆当庭刺杀武侯申驰英未果,不仅被杖责六十,还被其软禁家中老小,不上认错书就不给他的妻儿饮食。

中成喆无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书,换来一家老小的性命。

当其回家时,正值闵氏生产。正妻秦氏因嫉妒诬陷闵氏与他人有奸情。

中成喆忧心朝事,又被妻子扰乱了心神,随口给闵氏的孩子起了一个凉字。

凉者微寒也,每每想起这个婴孩,中成喆心里都是一阵阵微寒,诸位看官可想中成喆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因为不见喜于中成喆,中成凉之母闵氏族被勒令行奴婢事,浣衣勤杂,无所不做。

虽然没有虐待还在襁褓中的中成凉,全家看像这个婴孩时候,却多有些议论。直到中成凉十岁左右,眉眼渐开,长相雏成,中成喆之母陈氏金口一开:“没错,我家喆儿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这就是我中成家的骨血无疑。”

中成凉身世算是有了定论,流言渐熄。

不久后,高宗唐傩发起靖难之役,联合诸侯设下瞒天杀机,将楚申武侯驱逐出煜唐,并斩杀于辰水关。

大仇得报,大愿得偿。

中成喆这才有机会把心思放在自己家里。

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亏欠,中成喆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从心眼里生出来了欢喜。当真是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即便在外面横眉怒目,威风凛凛,到家里却心甘情愿趴在地上给中成凉当马儿来骑。

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将军,整日里在家里陪儿子骑大马,想来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想想,为了驱逐楚申势力,中成喆十年来宵衣旰食,苦心孤诣,绝天伦之乐,断舐犊之情。此刻终于可以放下心结,好好疼爱自己的儿子了。

但这对于中成凉却非好事,中成凉在溺爱中成长,性格嚣张跋扈,每日里飞鹰走马,赌博为乐,一身的骄横之气。

君临百姓谈及中成喆,在说完中成喆“克己修身,德行俱佳”之后,总要再加上一句:“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

想到此处,中成喆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父之怜子,若还上世之债。”

他自己说的很轻,不想中成凉却是个耳力极好之人。

中成凉疑惑的问:“父亲,你刚才说什么?你也去赌钱,欠了人债了?”

这句话噎得中成喆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很快就回过味来,怒发冲冠道:“也?你又去赌钱了,你个兔崽子,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许再去那种地方!”

中成凉一点不在乎父亲发脾气,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嬉皮笑脸道:“父亲大人,你急什么,我有那么傻么?我进去的时候没用真名,化名进去的,没人知道我是您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儿子。”

中成喆顾不得礼仪,一巴掌打在中成凉头上,想想不解气,又打了一下,骂道:“整个君临城,谁人不识得你,还化名?你化名欠了一屁股债,他们隔天就到家里找我要钱,哪回不是老子给你擦屁股?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中成凉赔笑道:“父亲息怒,觐见陛下要紧,怎么能为我这点小事费神呢。”然后他看了看周围,向乃父使了使眼色,示意隔墙有耳。

父子同心,中成喆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意思,也便闭上了嘴。

中成喆不说话,中成凉的嘴却没停下来,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父亲,陛下尚在病中,您穿的这么英姿飒爽,想让陛下夸您精神不减当年么?”

一句话说的中成喆立刻止住了脚步,他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内心欢喜不已,脸上却故作怒容,说道:“哪这么多废话,还不快走。”

中成凉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要知道高宗唐傩一生历经命运沉浮。在国事糜烂,政权波诡云谲之际,荣登大宝,执掌煜唐权柄二十多年,可以说心思极深。如今他身处病中,命不久矣。

中成喆手握重兵,虽与唐傩同岁,却精神极好,一旦唐傩山陵崩,经验尚浅的皇子又岂是中成喆这头雄狮的对手。病中的唐傩看到中成喆这般模样,如果一时意起,难保心中不会泛起杀机。

中成喆心中对自己儿子能有此番见地甚是欣喜,喜得是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别人口中的纨绔,只是他自己心中却早已经有了计较。他对自己和唐傩的君臣关系有着很强的信心,而且凭着对唐傩的了解,如果自己显得老态龙钟,精力减退,那才会有杀身之祸。

唐傩多疑,对其,只可强势,不可示弱。强势则会让其猜疑心起,不敢乱动;示弱则会让其有进攻欲望,到时就是大灾祸了。抛去这些不说,中成喆在危难之际坚定的站在唐傩身边,这份患难与共的君臣之谊,也是中成喆敢于如此行事的根本。

只是这番计较,却是不能对中成凉仔细说来的。

在彰德殿外候宣的时候,中成喆用极低的声音对中成凉说道:“你信不信陛下绝不会以病容见我?”

彰德殿内

彰德殿是皇帝的寝宫,严格上来说是不准大臣进入的,只是唐傩病重之后,也就顾不得许多,煜唐很多的政务也就在彰德殿中处理。

整个大殿里昏沉沉的,窗户都用薄薄的纱帐挡住,只透露进来朦胧的光亮,大殿里香气环绕,正中是雕刻有九条浮龙的金座。金座上的煜高宗唐傩正襟危坐。

唐傩有眼疾,见不得强光。说起病因,还要说到楚申之祸,当年为了驱赶楚人,唐傩发动了一场大战役,关键时刻,为了等待援军,唐傩站在君临城头点燃狼烟,引目西望,生生被浓重的狼烟熏出成了这样。

所以彰德殿终年都用轻纱遮盖强光。而昏蒙的光亮和缭绕的烟雾,又把金座上的唐傩衬显得神秘而威严。

中成凉父子进殿后立刻推金山,倒玉柱,山呼万岁。唐傩抬了抬手,中气十足的说道:“爱卿平身!黄忠,给大元帅赐座。”

中成凉父子起身的功夫,老太监黄忠已经把实木小凳搬过来了。君前赐座,这是何等的荣耀!这荣耀自然没中成凉什么事情,他恭敬的站在乃父的身后,一脸的忠臣孝子模样。凳子摆好后,中成喆也不推辞,直接就坐下了。

黄忠有意无意的看了中成凉一眼,默默地退下了。

坐定之后,唐傩却不急着说话,只是饶有兴味的盯着中成父子观瞧。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思考。然后就把目光钉在中成凉的身上,看的中成凉一身的不自在。

良久,唐傩一脸慈爱的说道:“凉儿最近在忙些什么,可是很久没有来看望寡人了。”

中成凉听闻唐傩唤他,立刻前趋答话:“回禀陛下,臣最近一直在民间走访,探查民情。本来也甚是想念陛下,只是听说陛下龙体违和,怕叨扰陛下,所以不敢前来,但臣每日早晚都会向上天祈祷我皇安康。今见陛下龙颜焕发,臣心中十分欢喜,回去便烧香还愿。陛下若不嫌臣聒噪,臣愿早晚侍立左右,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唐傩说道:“你既走访民间,可探查出什么民情了么?”

中成凉说道:“探查出来了啊,民间百姓都说当今皇帝肯定是上界神仙下凡,要不怎么能够中兴煜唐,让我煜唐数十年风调雨顺,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呢。”

这通马屁拍的唐傩满脸欢喜,他促狭的看着中成喆那已经有些异样的脸,笑道:“大元帅,你这小子可比你会讨朕的欢心。”

中成喆老脸一红,说道:“陛下见谅,这小子整日里混在市井之间,别的没学会,这油嘴滑舌倒是学的实成实。”

唐傩哈哈一笑,说道:“听中成喆的儿子拍朕的马屁,舒坦啊。”

中成凉听闻此言,谄笑道:“臣听说,古代如果有下臣逗得皇帝欢心,皇帝一定要赏赐些什么的。这样下臣就会更加卖力的来讨陛下欢心了。”

中成喆听闻此言,说道:“胡闹,你这厮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唐傩摆了摆手,打断了中成喆的话,笑道:“好小子,讨赏来了。说说看,朕这里有什么是你看的上眼的,尽管提。”

中成喆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这小子臣也管教不住,陛下这般答应了他,真不知他会要些什么。若是冲撞了陛下,岂不辜负了陛下一番美意。’

唐傩大度的笑了笑,说道:“金口玉言,断无反悔。凉儿,你且说说你要什么。”

中成凉对着中成喆坏笑了一下,似乎很感兴趣的朝着左边一个白玉镂空玉屏走了过去。

唐傩看着也是心中一阵肉疼,心道:“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这可是价值十万金的柏翠屏。”但是金口一开,唐傩也不好反悔。这边中成喆更是心中暗骂:“你个小兔崽子,随便要点得了,你可别真要那屏风,唐傩每天都要看着那屏风才能睡的安稳。”

中成凉往屏风走了两步,却突然折了回来,猛地就跪了下来,满脸严肃的说道:“臣要免死的丹书铁卷!”

他这话一说出来,唐傩和中成喆都愣住了。丹书铁卷,是朝廷对有功之臣的最大封赏。即赐予由镔铁铸造的圣旨,即便这个大臣日后犯有大错,只要不是叛逆谋乱,都可免一死。中成凉冷不丁的提出这个要求,在唐傩心中可能就坐实了中成家确实有不臣之心,不然干嘛要丹书铁卷呢。

对中成喆来说,却在暗骂自己的孩子蠢,如果真的要反叛,丹书铁卷也保不了自己这身家性命。更可况,古往今来,丹书铁卷都是赐给有功之臣,哪有下臣索要之理,如今你凭借几句马屁就要丹书铁卷,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然,中成凉此言一出,唐傩立刻脸挂严霜,他严肃的问中成凉:“凉儿,你为何要这丹书铁卷呢?”

中成喆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中成凉却好似根本就没有看见眼前的凶险,说道:“臣为家中独子,然资质鲁钝,行为放荡,好游侠,混迹于市井。整日走马飞鹰,快意恩仇。然臣所以能如此有恃无恐者,盖因臣之乃父为陛下之股肱,受皇恩之眷顾。天行有常,人有祸福,中成家之荣辱,皆系于陛下一念。如今陛下宠眷我父子,乃父入朝尚有一木凳可坐。然我父称帅二十余年,觊觎者众。一旦行差踏错,我父子便万劫不复。每每看到父亲如履薄冰,臣心下甚是不安。如今这丹书铁卷,非是为成凉自己所求,而是为我父所求。希望有朝一日如有奸臣蒙蔽圣听,诬害我父之时,陛下能念及丹书铁券之情,许我父亲一条生路。”

言毕,中成凉叩头不起。

这一席话听得中成喆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赶忙也跪了下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傩听完也是沉吟不语,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中成凉,仔细的品味着这些话。

良久之后,唐傩说道:“大元帅有子若此,夫复何求!丹书铁卷乃国之重诺,非功臣不可有。所以朕不能答应你,但是朕可以告诉你一句话,朕和大元帅是尸山血海里拼杀而出的兄弟,有朕一日,便有你中成家一日之荣光。”

沉吟片刻之后,唐傩又说道:“凉儿,丹书铁卷朕给不了你,朕赐你骏马一匹,雄鹰一只,以后君临城内,你便奉旨走马飞鹰,官员不可拦!”

听闻此话,中成凉叩首谢恩,抬起头来。不多时,脸上那嬉皮笑脸就又回来了,他说道:“陛下,臣可以再提个要求么?”

这话一说,唐傩和中成喆的心又紧张起来,这小兔崽子,今天要折腾死人么?

唐傩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满口答应了,他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还要什么啊,你先说说看,朕且听听。”

中成凉说道:“臣想去看看陛下刚刚赏赐的宝马飞鹰。”

唐傩听闻此言,笑骂道:“你这小子,还怕我给你的宝马飞鹰不好么?非得自己去亲眼看看才放心。”

中成凉道:“陛下赏赐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陛下您要知道,我父亲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呆在他身边好别扭的。”

唐傩和中成喆听了这话都无语了,于是唐傩挥了挥手,让黄忠带着中成凉去看他的宝马飞鹰了。

中成凉走后,中成喆连忙替自己儿子道歉。

唐傩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用略微酸酸的语气说道:“你知足吧,能有个这么为老子着想的儿子,朕都没你这份服气啊。”

唐傩和自己的太子唐显关系不和已经是朝野皆知的秘密。

唐傩心中自有城府千万,嘴上却绝不吐露半点。唐显性子却恰恰相反,任性好侠,喜怒形于色。群臣宫人但有不顺意,呼喝谩骂,从不假以颜色。初时唐傩喜欢他的率真,时间久了,却也多有微辞。

尤其是当唐傩为了笼络群臣,逼着唐显娶了左丞相费仲的女儿。致使父子的矛盾走向了公开化。唐傩的旨意,唐显高兴了就听听,不高兴就当是草纸,弄的唐傩很没面子。

唐傩有子八位,老二,老六,老七夭折。剩下的五个人里,皇长子反叛被杀。皇三子是个书呆子,每日里就与书为伍,连老婆都一年见不到一回。皇五子是个登徒子,每日饮酒作乐,眠花宿柳。唯一有个皇帝样子的,也就是皇四子唐显了。

至于皇八子唐傲,提起这个唐傲,唐傩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唐傲的母亲是原来鸿胪寺卿裴俊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唐傩本来十分喜爱她,有意封其为妃,但是裴俊却牵涉到皇长子的谋逆事件里,让唐傩大为光火。

随着裴俊被满门抄斩,唐傲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本来母亲就没有名分,再加上这摊子事情,所以唐傲虽然是唐傩的骨血,却一直不被唐傩喜欢。甚至连唐傲这个名字都是裴氏自己起的,唐傩问都没有问过。

随着唐傩跟唐显关系的日益紧张,作为万不得已选择的唐傲也进入了唐傩的视野。

而唐傲不似唐显那么跋扈,他自知实力微弱,所以拼命的结交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新近有了韩孙巨贾百里家的支持,在君临城里风头正盛大。终于在去皇觉寺祈福的重大决定里,唐傩在最后一刻把唐傲的名字也加了进去。他自己的本意也许并不是告诉天下自己要换太子,可能只是要敲打太子,告诉那个嚣张的小兔崽子,放老实点,老子还有别的备选。却没有想过这么做,其实已经动摇了人心。

中成喆自然明白唐傩想的什么,事实上就是中成喆在庭议时建议把唐傲加进祈福名单,而他这么做,却又是唐傩的授意,故意做给太子唐显看的。

唐傩唐显这对父子,隔阂太深了。

于是,中成喆和唐傩两个父亲互相诉苦说自己儿子多顽劣。

中成喆轻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是没见到那小子混蛋的时候。”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了许多。

一道从薄纱中透过的阳光打在唐傩的脸上,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用手挡在眼前。看到这个情景。中成喆赶忙走到床前,把纱帐又拉了拉,挡住了那一道强光。

唐傩也不强撑着身体了,他斜靠在金座上,叹息道:“老了,一道强光朕都受不了。你把凳子搬得离朕近点。”

中成喆顺从的把小木凳搬到唐傩身边,坐定之后,关切的问道:“陛下,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唐傩诡异的笑了一声,问中成喆:“听实话?”

中成喆不敢言语了。

看着中成喆这个样子,唐傩又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朕登基之前自称孤王,等基之后称寡人,想来古今的皇帝都是一样的孤家寡人吧,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中成喆明智地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做一个聪明的倾听者比乱插嘴要好的多。

唐傩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当年么,楚申增员的八万乱军离君临还有三日。偌大的君临城却只有一千守军。更可气的是之前占领君临的武侯还把四面的铜铸城门都给拆了,没办法啊。还是黄忠提议,咱们用木头土石慌慌张张的把城门洞给填满。那一整天,整个君临城乱作一团,哀鸿遍野,你就跟朕站在城墙之上,点燃烽火,西望援军。没有人知道援军什么时候会来,甚至没有人知道援军会不会来。那是朕这一辈子里最凶险的一战。”

中成喆说道:“那也是臣此生最凶险的一战。”

唐傩搓了搓手,说道:“好在我们赢了,你还记得那天得胜之后,你跟朕说了什么话么?”

中成喆严肃的说道:“臣当然记得,臣说‘有生之年,愿随陛下,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唐傩笑了笑,继而也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些话,现在还作数么?”

中成喆猛地站了起来,右手抚在胸口,朗声说道:“军人一诺!”

唐傩被强烈的情感驱动,居然也强撑着站了起来,双手按在中成喆的肩膀上,用坚定的声音和中成喆一起说出了下半句:“血海尸山!”

说完这几个字,唐傩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松软下来,中成喆见状,赶忙扶着他坐下。

唐傩苦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真相就是朕命不久已,朕要你,坚守你的承诺,对下一个煜唐皇帝!”

中成喆满脸虔诚的单膝跪倒,说道:“但有驱驰,马革裹尸。”

唐傩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但是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整个彰德殿中都回荡着老皇上那沙哑的嗓音:“朕的继任者为皇四子——唐显!你中成喆要为他效忠!”

顿了一顿,唐傩说道:“我会给太子留一封遗诏,让他好好照顾中成家的,他跟你虽有龃龉,念在我遗诏的份上,不会怎么样的。”

“诺!”中成喆重重的低下了头。

宫门外驰道

一辆由四匹纯色白马拉驰的马车缓缓的行进着。

车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白发白衣,若有所思。少者随意的靠着车厢,摆弄着手里的鹰準。正是中成凉父子。

中成凉把手里的鹰準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转过头问道:“陛下留你在那里,就是让你发誓效忠唐显么?”

中成喆没好气的说道:“不然还有什么!凉儿,不是为父说你,你怎么可以在君前如此胡言乱语,居然还敢要什么丹书铁卷!”

中成凉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自然知道陛下不会给我丹书铁卷。”

“那你为何...”话说到一半,中成喆突然明白过味来,他吃惊的说道:“难道,你是...?”

中成凉笑了笑,说道:“知子莫若父啊。”

中成喆没好气骂道:“去去去,都是平时太惯着你了,才成这副德行。”

中成凉说道:“我要丹书铁卷,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为了安陛下的心,借着这个事情既可以说一下父亲你对他是多么的忠诚,再者也可以让他对我放松警惕,以为我只是个不求上进的市井混混。这第二个目的,就是给你和陛下后面的谈话定个基调,前面我那一通闹,陛下的心神已经放松下来,接下来的谈话就不会对你有太多的警惕,没有了警惕,他也就不会太过猜忌。”

中成喆看着自己的儿子,略微有点陌生的说:“你怎么会觉得陛下就一定会猜忌我?莫非,你是不是动用了宫里的关系,知道了陛下的身体状况?”

中成凉不说话表示默认。

中成喆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略有些不满说道:“真是翅膀硬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瞒着为父。”

中成凉挑开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宫,对父亲的怒火视而不见,只是轻轻的说道:“只怕现在陛下已经起了杀心。”

这句话不啻惊天霹雳,骇的中成喆心惊肉跳,他回想起刚才种种,心中虽然四下翻腾,却还是佯装不在意的说道:“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怎么陛下就起了杀心了?”

中成凉说道:“父亲好好想一想,满朝皆知你与太子唐显不和,如今却又让你对唐显效忠,这其中难道没有隐情么?”

中成喆说道:“陛下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当然要把国家大事托付给我等重臣,让为父向太子效忠,自然是题中之义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中成凉冷笑道:“那为什么陛下又授意父亲建言把唐傲加入祈福名单?众人皆知谁主管皇觉寺祈福,谁便是煜唐之主,生生加进来一个唐傲,不是混淆百官视听么?”

中成喆被中成凉说的糊涂了,他疑惑的看着中成凉,说道:“你且慢慢说。”

中成凉说道:“孩儿现在只怕,唐傲的突然出现,是陛下设的一个局,他利用你与太子唐显不和,假意要给太子一个提醒,让你出面提出把唐傲加入祈福名单里,这就等于在太子唐显心中种下了一根刺,太子党必然不容我中成家,尔后又在彰德殿大谈以前的事情,让你对他丧失警惕,之后让你发誓效忠太子,又大谈遗诏,这便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如果之前父亲和太子只是有些不和。当你提出把唐傲加入祈福名单那一刻。太子怕是已经和我们中成家势不两立了。这样一个皇子成为皇帝,我中成家立时便大难临头。”

中成喆听闻此言,心中也是一惊,他问道:“依你判断,是陛下要对我中成家动手了么?”

中成凉想了想,说道:“不,陛下之所以让你去发誓效忠,便还是要我们放松警惕。如所料不差,陛下是要密令太子登基后行事。”

中成喆说道:“我儿,那为今之计,我们要怎么做?”

中成凉脸上的严肃之情消失了,他懒洋洋的又靠在车厢边上,坏笑道:“父亲觉得一个庶出的皇子当皇帝会不会更听话些?”

彰德殿内

中成凉父子已经离开多时,唐傩却还坐在自己的金座之上,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刚才那番谈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坐了半晌之后,他才对着空旷的大殿喊了一声:“来人!”

黄忠悄无声息的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作势要扶起唐傩,却被唐傩一把推开。尔后,唐傩有气无力地说道:“笔墨纸研伺候。”

黄忠忙不迭地搬了张书案过来,小心翼翼的在书案上摆上笔纸。然后他拿起松香石墨正要研墨,却被唐傩制止:“所有人出去,朕自己来。”

黄忠知道唐傩要写很重要的旨意,不敢怠慢,忙向左右使颜色,退了出去。整个彰德殿霎时间只剩下唐傩一个人。

唐傩艰难的研墨,艰难的提笔,艰难的书写。约莫有半个时辰光景,他终于书写完毕,这几百个字在他健康时根本不算个事情,现在却已经弄得他满头大汗。唐傩把朱笔往桌子上一扔,倒在金座上大口喘着粗气。

傍晚最后一丝阳光透过纱帐的缝隙照在唐傩书写的旨意上,照亮了一行红字:“汝即位后,立杀中成喆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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