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尊位,护可雪,入凡俗,求成全,生死由天。”蔡惜梦字字铿锵,如高山铭驻。
“好一个舍尊位,护可雪,今天我就成全你。”面对前者的不管不顾,周亦歆也是气愤至极,两人在陈可雪面前皆是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失态。周亦歆更甚,恼羞成怒,竟然趁其不备一掌拍向陈可雪。词仙派之词极有灵韵,施展出来看似轻俏,实则威力无穷。蔡惜梦千钧一发之际连施词技,这才慌乱替陈可雪挡住,但也显然受伤。自知实力上与前者的差距,二话不说,一把拉起可雪,便向外逃窜而去。
门内弟子见得天空中两道散发极强词力的流光闪过,皆是一脸慌乱。要知如今整个词仙派有如此实力的就只有那两人。不管谁出事情,对词仙派那可是天大的打击。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先前蔡惜梦所受的伤显然不轻,在这阴雨连绵,山路泥泞之间,竟磕磕绊绊,需相互扶持而走。渐渐体力不支,又变成了相互拖累,还不如分散开来逃跑。尽管是拖累,两人却又死死的抓住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可雪。”蔡惜梦突然拉住可雪。两人对视着,看着对方脸上,汗水连着雨水从嘴边滑落,筋疲力尽,狼狈不堪。
“快走啊。”陈可雪只愣了一下,又赶忙拉扯后者道:“一会儿被师伯追上就麻烦了。”
“等一下。”蔡惜梦一把拉住前者,双眉一皱,略有自卑的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陈可雪看后者一副可怜样,瞬间破涕为笑,继续道:“只要能跟师父在一起,怎样都是最幸福的。”
“绝境之地,还如此天真烂漫,可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很明显,周亦歆已经追上来了。
蔡惜梦赶忙推了一把可雪,轻声道:“快走,我能拖住她,快跑。”话音刚落,周亦歆便出现了。陈可雪拉着蔡惜梦的手拼命摇头,死活不走。
周亦歆二话不说,竟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向这二人掷去,一根金钗,转眼幻化成了无数金棒,千钧一发之际,蔡惜梦再次推开了陈可雪,下一个瞬间他便被这金棒幻化的牢笼囚入其中。
“蔡惜梦,你如今触犯门规所受的处罚,你应该清楚。”
…………
话响良久,蔡惜梦却只是看着一旁被自己推到的陈可雪,欲言又止,极为悲凉。
“断经脉,废修为,终生为囚。”蔡惜梦苦笑着说出这些,不痛不痒,却令对此毫不知情的可雪目瞪口呆。
“不,不要。”陈可雪眼泛血丝,沙哑声音响彻天地:“师父是因我犯错,我原接受一切门内惩罚,只求师伯放过我师父,求师伯放过我师父……”陈可雪一边说着,一边磕头,声音颤抖,泪流满面,额头红肿却全然不觉。
“陈可雪。”蔡惜梦突然一脸严肃的叫到前者的名字。陈可雪也是一愣,慢慢看过去。
“……”
“今日,我以词仙派仙尊的身份正式宣布,你——陈可雪,因犯词仙门规,从此逐出师门,与我、与词仙派从此——毫无瓜葛。”蔡惜梦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可是……”陈可雪一脸诧异,话还未完,便又被周亦歆打断。
“好啦。陈可雪,你师父如此护你周全,你也就不要自讨苦吃了。”话音刚落,牢笼与周亦歆便一齐消失在这雨雾之中。
“不……”前者迅速离开而引起的惊雷与后者这哭吼混杂在一起,雨更大了。
周亦歆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两道黑影似在虚空中躲窜而来,飘渺之间,便在陈可雪面前合成了一道人影,硕大的斗篷下露出了一张娇嫩的脸。陈冰仪。
陈可雪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之后:“你一直在这附近?”陈可雪没也是想到后者就在这附近却不帮自己。
陈冰仪默而不语,袖袍一挥。两人也凭空消失了。
仙词山上,当众弟子见自己的仙尊被如此关到地牢,顿时炸开了锅。词仙派的地牢不同于其他牢房,是为专门关历年词仙派内罪大恶极的弟子所建,而今日,一直受人景仰的仙尊蔡惜梦也被关进去了。
地牢之内,周亦歆只是将前者关进地牢,转身便要离开。
“喂。”蔡惜梦叫住后者,疑惑的问道:“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样!废你修为?”周亦歆转过身来,向前两步,轻笑道。
“不,还是要谢谢你,放过了可雪。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为何如此对待陈可雪?她是天翳宗派来的细作,你还不知道吗?”
“这我早些时候就知道了。我不明白的,是从小你就照顾我,我犯的错你都没有计较过,唯独这件事,你不依不饶。你可别说是为了咱们词仙派。你我争斗起来,对词仙派可没好处。”
蔡惜梦问完,周亦歆也愣住了。这个她解释不出来,她自己也不明白,如今将这两个人分开了,便就无事了,什么费尽修为,终生为囚的,她根本没想过。
陈可雪瘫坐在天翳宗的大殿上,悲痛欲绝却又无能为力,在陈冰仪的眼中,这一幕已是第二次出现,至于第一次的时候,她便已失去了全部,无能为力也回不了头……
“姐。”陈冰仪黑袍金丝,一身华贵,却还是向昨日那样叫着她姐姐,陈可雪听得这声姐,只是愣了一下,还假戏真做了不成?
“你怎么从来都没问过,你这身体,我是在哪弄得?”见陈可雪不理会自己,便又继续道。
“弟子不敢?”陈可雪两眼无神,对陈冰仪的话也是清风不入耳,随意敷衍。其实这事儿还是当年老宗主在的时候,她犯了门规,本是死罪,但受陈冰仪暗中帮助,行刑之时抽走了她的魂魄,这才留的一命,但也损了肉体,只是未过多久,陈冰仪便为她找来了这具身体,魂体合一之时,陈冰仪眼中那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兴奋,她永远也忘不了。这身体,恐怕是对她及其重要的一个人吧?
“这是我姐姐的。”陈可雪没问,但前者也说出来了:“当年我们全家被杀时,她也如你这般绝望。尽管受尽奸污凌辱,却也保全了我没有被那些人发现。但等到得救,她却已经疯了。六神无主。”
陈冰仪就像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讲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脸上看不到一丝悲痛。而陈可雪呢,则还是呆呆的愣神,也不知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她听进去了没有。
“虽当年狼狈,但我今日也有了复仇的实力,可恨当时年幼,至今不知仇人是谁。你至少还知道仇人是谁。”陈冰仪话到此处,低眉看向后者,阴翳之间多可怕的暗示。
“对,我要报仇。”陈可雪如大梦初醒,双眼布满血丝,一脸认真的看向前者。
陈冰仪狡黠一笑,非但不回应,反而默默转过了身。
“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帮帮我。只要能把他救出来,你要我作什么都行。”陈可雪死思的抱住前者的腿,苦苦哀求道。
“帮是能帮你,只是……”陈冰仪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放心,不管最后怎样,绝不会牵扯到天翳宗。”后者强忍着泪水,仰头看着前者。
听得这句承诺,陈冰仪哼笑一声,慢慢掏出来一丹红色小瓷瓶,两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瓷瓶。
“这是?”
“这可是咱们天翳宗的禁药。”陈冰仪一副想要在这小巧的瓶子上窥探到万物的真理一般。
“连天翳宗都定为禁药?”
“是啊。吃得此药,你便拥有了天下无人匹敌实力。”
“千古词帝?”陈可雪汗颜。
“只是实力是一时的,怕你恐惧这繁华之后落寞。”
“繁华之后的落寞?”陈可雪更是不解。
“是啊,之前记载吃过这药的人多半是死了,好些,也是成了活死人。”陈冰仪轻轻地将瓶子放到了可雪面前,起身,向她的高坐走去:“所以,我不怕你连累天翳宗,而是怕你不敢吃这禁药。”说着,陈冰仪坐回了自己的高坐。“生来死往,活着就是希望一路能有所陪伴。如今,他都活不成了,什么都没意义了。”陈可雪考虑了很久才回答道,说完,便打开了瓷瓶,将那颗丹药一口吞下,尽皆一去不复返之势。
望着陈可雪远去的背影,良久,陈冰仪才轻叹了一声。阴翳的眼眸中竟有一丝晶莹。也是啊,为了自己的仇恨,她又牺牲了一个人。
从远处看去,这坐在高台上的她,却有一丝孤单与薄弱。只是这些,陈可雪再也看不到了……
未几,吃过禁药的陈可雪实力大增,一袭艳红难掩其黑煞之气。复仇的怒火也随着她烧向了词仙派的大殿上。
说来也巧,就在陈可雪去的路上,竟遇到几个词仙派不守门规的弟子调戏一过路女子,陈可雪果断一掌,尽皆毙命。那女子面对这突如其来,吓得一时连逃跑都不知道了。陈可雪也未做停留,眼神中尽是戏谑,词仙派如此不守门规的,大有人在啊。
只是可怜那女子,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匆忙往山下跑去。跑了没多久,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正要艰难起身,却被一直大手一把扶住。女子又是一慌,惊恐的抬头看去,竟是一长相还稍显稚嫩的少年,此人正是随华晔隐匿于仙词山下的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