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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个小院落

易天行醒了。在噩梦之中惊醒,一如既往的。

他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细细聆听着四周的声音。

只听耳边鸟兽齐鸣,欢快平和的曲子回荡,让他感觉,是在一个小林子里一般。

只是,这林子里,怎么会有如此柔软暖和的毯子呢?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成一条小缝,恰恰模糊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这一眼,便是看到了一个粉红的世界,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幽林只有黑色,从未有过别的颜色,那这儿又是哪?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一个粉红的世界,从天花板到房间墙壁,再到地板,乃至入眼之处,整个房间的家具衣橱、书柜、书桌、凳子、镜台、呈盆架,还有易天行眼前的架子床,身上盖着的绣小动物儿童被子,全是粉红色的。

这房间的主人,究竟有多喜欢这颜色呢?

也幸亏,这房间有精心布置,家具摆放得当,颜色浓淡适宜,使之看起来并不单调,反而清新淡雅、青春可爱。

这最显眼的,莫过于这颜色。其次,便是那堆满了家具之上,以至于墙角处,天花上,都堆放或者挂着的布娃娃了。都是一些小动物的布娃娃,可种类却还真不含糊。

从书柜顶端摆放似是展翅欲飞的鸟儿,到书柜边缘似是攀爬的猴子,衣橱顶上睡懒觉的大狗熊,镜台前顾影自怜的狐狸,地板角落似要打洞逃离的穿山甲……简直应有尽有,满目琳琅。

再来,便是这墙壁上贴着的画了。画很多,却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画着景物与建筑,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妙不可言,令人心醉神迷。

而另一种,就是一些涂鸦,有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的,有色彩缤纷的花花草草的,还有一些如同夜叉一般的人的画像。而这些涂鸦,都在上面写上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沐羽晨。

易天行眼力好,自然看到了。只是不太明白,这涂鸦的作者,怎么就好意思将自己的涂鸦跟那些精品之作贴在一块儿呢?

而这些画当中,却有一张格外显眼,不单单是它比别的画大了一倍,更是因为易天行似乎感觉到,这张画,是它的主人画的最用心的一张。

画中,在那蓝天白云之下,碧波绿毯之上,和蔼的长须老人垂钓溪边,英武男人,美丽女人各在一边,分别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不大,似乎只有六七岁,却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穿着红裙,一个蓝裙,能够分辨出来。

而两个小女孩又同时牵着一个年纪相差不多的男孩。在众人前方,一个少年,蹲下身子,逗弄着红裙女孩,逗得他咯咯直笑,可他却是背对着画面,看不清脸庞。

明媚的阳光洒下,画像中人的笑容更显灿烂,可那已经发黄的纸,却让这笑容变得似乎有些陈旧。

“全家福?”易天行看了许久,心中略有触动。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因为他是一个孤儿,自小便在忘忧谷中,也不懂何为亲情,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会想想这些东西。

他摇了摇头,疑惑又从心间升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可不像是楚鹏展的牢笼。

他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起来查看一下。作为一个刺客,他无法忍受身处情况不明之地。

不由自主地将手往腰间一探,顿时微惊,腰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的匕首。一坐起身子,他依旧感觉身子有些乏力,可却是看到身上的伤口,几乎无恙了,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衣服。

白色,他最讨厌的颜色。

不仅仅行动时容易被发现,更是容易染上污秽的颜色,难以处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穿上白色的衣服。

他微微垂下了眼帘,陷入回忆之中,当时在幽林之中……似乎,是被人救了,而且,昏迷前隐约看到,那个人,就是穿着白色的衣服。

“竟然有人救了我……”易天行沉默半晌,长长叹声。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只是,我能够报答得了这恩情么?还是趁早离开,免得连累他人呢?”

一时间,他感觉难以抉择。

这时,又忽然听到了一道软糯糯的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好口爱……口爱……”

易天行又是一惊,猛然掀开了被子,声音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他这一看,顿时呆了。这被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他都没有察觉到,似乎是小丫头钻得太深了,都快蜷缩在易天行的腿旁了。

这个穿着小白兔模样睡衣的小女孩,就像是只懒惰的兔子,蜷缩在了一起。

调皮捣蛋的秀眉,一抖一抖的长睫毛,吹弹可破的肌肤,只能称之为完美。

那天真无邪的睡脸,简直能够让任何人放下戒心,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捏一把。尤其是那粉中透嫩樱唇,一张一合的,还在说着些迷迷糊糊的梦话。

“好口爱、口爱……抱回家……”

易天行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眼睛:这世间岂会有这种萌物,让他都有一种抱回家,好好呵护的冲动!

实在太让具有诱惑力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诱惑力……

只是易天行还是忍住了。

看着蜷缩着的沐羽晨,似乎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往被子的方向缩了缩,又要钻进去的可爱模样。易天行只感觉世界变得美好了起来……

心灵都被治愈了。

他赶忙给她盖上了被子,生怕这只小可爱冻着了,可盖上了,又怕给闷着了。折腾来折腾去的,他都感觉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有哪个刺客会给一只小萌物弄成这样的。

可最终,他还是抛弃了刺客的尊严,帮这小可爱盖到了脖子处。

他下了床,便是看到了衣架子上挽着的一件衣服,满是破洞,却是干净的黑衣,他的衣服。毫不犹豫地立刻换了回去,果然,白色的就是没有安全感。

到了窗边,一翻身,便是跃了出去。

只是,这一出来,他还以为,又钻进了房间里面去了呢!这整个后院,满满的都是动物。只是,这些是真家伙,而不是布娃娃。

这小院落,朴素的石头砌成的墙,将小院落和外边的青山绿水隔了开来。

院落内,墙壁内侧一排排的花坛中,色彩缤纷的各式鲜花争相绽放,百花争鸣。旁边的一颗颗古树郁郁葱葱,遮蔽了大半个院子,古树上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合奏出一首曲子,更有猿猴攀爬,懒熊睡觉。

侧边水池子里,橙黄鸭子,雪白天鹅,悠闲浮着,或曲颈梳洗,或低头觅食,还有那么三两只不知名的长腿鸟儿,在水池里来回踱步,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洗脚还是消遣。

在一旁的古井,一条普通的大黄狗静静趴着,在他面前,三两只小鸡仔捉着虫吃。

易天行又是呆了挺长一段时间,这院子生机勃勃、温馨和睦的一面,恍若世外桃源,让他不敢轻易接近——生怕自己身上浓重的煞气,冲撞了这个平静的乐园。

这里,似乎真的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可最终,他还是收敛气息,迈开了步伐。因为他从这庭院之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大黄狗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自己的美梦了。

他不由讶异:若是寻常的狗,恐怕一见到他,就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

这条狗倒是特殊——可任他怎么看,也是一只普通的大黄狗。

但这也让他放心不少,看来,他那点儿煞气,并不足以影响到这美丽的院落。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庭院之中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个年纪应该和他相差不多的女孩,一席白衣,银发及臀,缎带扎起。只一个背影,便叫人生起无限的遐想。

她一遍一遍地挥着剑,最普通平凡的基础剑技。从她手中施展,明明缓和平凡,却叫人感觉似缓似急,玄奥无比。这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套。可她却是乐此不疲,往复循环练着。

晶莹的汗珠飞洒,阳光下如同水晶般耀眼。

她竟然用双剑!

看了许久,易天行也稍稍看出了一点儿味道来了,女孩一套剑技,稀松平常,可自始至终,她的步伐、姿势、位置,乃至舞剑韵味,几乎一成不变——或者说是登峰造极,返璞归真,已是难以精进。

他更加确定,就是这个少女救了他。

这时候,一心放在了少女剑术上的他,才仔细看了一眼少女的脸,不禁又是一呆:这少女简直就是神的完美杰作。

美!

作为一个刺客,杀的人多了,再美丽的女孩,也成了红粉骷髅,无法让他心头有一丝一毫的涟漪。然而,今日里,却是同时有两个女孩,在他心底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难以忘怀。

这个女孩,实在太美。这是这世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

他沉默良久,坐在石墩之上,静静地看着少女练剑。

少女练剑,双眸紧闭,这平凡无奇的剑技,不知不觉之中,就变得轻盈美丽,犹如白蝶翩翩起舞。

时而似是蝶恋花,翩翩萦绕不离去;时而似是双蝶比翼,嬉闹相拥誓不分离;时而似是孤苦伶仃,凄凄惨惨戚戚;时而似受了惊扰,翩翩离去一去不归……

易天行就这么看着,君莫言就那么舞着,这朝阳,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变得明媚而璀璨,却已是快中午时分。

可君莫言还是没有停下来,丝毫不因火辣的阳光而退缩。晶莹汗水扑朔落下,却在剑光中一分为二,化作阳光下的点点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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