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一平静,主将江涛开始训练新兵。荆州王命令荆州境内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立即到荆州城知府衙门面述职。
这次对官员的考核由荆州王世子主持,世子很忙,便委派王府总管大太监出面负责,总管太监手下只有一群小太监,镇不住场面,就向主将江涛借人,主将江涛命令孔定率兵五百前来。孔定和总管大太监的侄子是酒肉兄弟,整日厮混一处,这次考核官员实际到场负责的就是这二人。
官员们接到命令急忙赶来,上至荆州刺史,下至各县知县,黑压压坐了一屋子。秦风看到了南郡郡守和马武,不方便讲话,只能远远地点点头。
孔定和总管大太监的侄子高高上座。孔定扯着嗓子道:“操你们娘地,都放聪明点!现在京城里王杀王、官杀官,乱得很,咱们荆州王千岁为了保境安民,只好代替朝廷管理荆州事务。你们这些狗官,识相些,赶紧把好处送上来,咱们千岁才能保你的官儿……”
这些官员多数都有些年纪,在当地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今天却被一个小军官指着鼻子骂娘,秦风看得瞠目结舌,孔定的师兄弟们在一旁嘻嘻哈哈打趣。这些官员耷拉着头听孔定骂完,当即纷纷表示京城诸王乱战,朝政已废,愿意服从荆州王千岁的管辖。
孔定传下荆州王的命令,要众官吏回去全力捉拿乱民余党、为官兵筹备军饷。孔定把师兄弟们全都分派到各地,秦风被指派回陵县驻扎,一边练兵,一边监督抓捕筹饷。
临行前孔定特意嘱咐,回到陵县狠狠地搂钱,所得回来和孔定一九分成。孔定特意语重心长地告诉秦风,以后他会把秦风当成兄弟,他升官了,一定也会提拔秦风。要想升官发财就得请权贵吃喝嫖赌,所以一定要拼命搂钱。一定要心狠手黑,谁他娘地耽误了咱兄弟搂钱,直接就把他砍了,就说他是乱民!陵县至少要弄出一万贯钱来。
秦风带人回到陵县,陵县知县率领众官吏敲锣打鼓迎接,又摆下酒宴接风。酒席上,秦风把孔定的命令当众说了,众官吏不住地点头应承,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秦风手下一百多名军卒被安顿在原来铁掌门的那个大院落里,一日三餐有酒有肉。
次日,知县发出缉拿漏网乱民和包庇乱民者的布告,陵县的捕头和捕役人手一份,杀气腾腾地出去抓人。捕头们分片儿负责县城内的抓捕,城外各村则派捕役们动手。
刘四因为攻打乱民有功,顶替了一名被乱民杀死的捕头的职位,第一天秦风带着几个小乞丐,跟着刘四和王二,看他们在城内逐户搜捕。
县城十字街心的大买卖,众人都不进,却从旁边的一家卖米的小店开始动手。刘四和王二跟秦风在后面嘻嘻哈哈地聊天,前面十几名捕役拎着棒子,凶神恶煞般地一脚踢开米店的门,喝道:“会喘气儿的滚出来一个!”
米店掌柜的哆哆嗦嗦挪出门边,被一名捕役抓衣领揪了出来。另一个捕役刷地展开布告,往掌柜面前一举,喝道:“老陆头儿,你看清楚了!我们奉荆州王千岁差派捉拿乱民跟同党。乱民在你家住过,你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跟我们回衙门打官司吧!”
掌柜的面红耳赤地争辩道:“差爷,冤枉啊!他们硬要住下,我家这几口人能怎么样?”
捕役们笑嘻嘻地让他拿财消灾,双方讨价还价之后,掌柜的给了十贯钱。
这些捕役做这种事都是轻车熟路,挨家收钱过去,如到了与差役们有亲戚的人家便适当减免,官吏的亲属家则是直接越门而过。将近午时,已经收了一千多贯钱。
前面来到秦风当捕头时管辖的辖区。这一家姓孟,一间破茅屋住着母子俩,捕役们熟知每家的情形,以有人举报孟家儿子孟大同乱民有勾结为由,敲诈一贯老钱。
孟大有些呆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孟母苦苦哀求,说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捕役们不管这些,进屋乱翻一通,见真的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就把孟大锁上,要带走。
孟母争执不过捕役,过来拉住秦风,哭诉道:“秦小爷,你醒醒好,让他们放了我儿吧?”
孟大人傻,笑呵呵地总帮助别人,大人孩子都喜欢他。秦风心一软,道:“算了吧,不差他这一家!”刘四已经拉住秦风的胳膊,听他话已出口,只好放手,向捕役们一摆手,捕役们便放了孟大。
这一幕早被下一户人家看在眼里,捕役们刚过去,那家人就跑过来哀求秦风,其他人家也都围拢了过来。秦风始料不及,左右为难。刘四和王二上前阻拦道:“都滚开!过了晌午再说!弟兄们,去吃酒了。”
到了十字街的酒楼,早已准备好了流水的酒席,方便众多官吏差役吃喝完毕马上再去敲诈百姓。
刚一坐下,刘四便道:“秦大,可不能心软啊!一家不收,别人谁还交啊?咱们还怎么交差啊?吃了酒,你回家去看看吧?有人看到你妹妹回来了。”秦风点头答应。
闲聊间问起刘四女儿大丫,刘四叫过一个捕役,告诉秦风,这就是大丫的男人。秦风认得他是本地的一个老实人,叫声姐夫,大丫男人诚惶诚恐地作揖还礼。
吃过午饭,秦风让手下年纪最大的两个小乞丐二狗和二毛留下看管训练军卒,他带人上街采买酒肉。秦风顺路去看望了僧憨和僧勇,二僧正在准备翻盖寺院,秦风将孔定给的金条给了他们一根。
自从捕杀乱民至今,秦风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进了村子,他先到秦财主家探望了之后,才回到自己家中。差役们知道秦财主家与秦风家有亲,自然不敢登门骚扰。
还是那两间破茅屋,院内停着一辆马车。秦风带人一进院子,大狗小狗一大群扑上来撒欢儿,秦家收留的十几名年幼的小乞丐也拥上来迎接,众人有说有笑。秦父秦母和秦小妹夫妻也都走了出来,秦母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如今的秦小妹衣着华丽,头上、脖子上戴着各种金光闪闪的饰物,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秦母喜笑颜开地道:“秦大,你当舅舅了!”
秦小妹夫妻过来打招呼,秦风点点头,看看那孩子,胖乎乎的,肥头大耳。秦风将金条交给母亲,秦母两眼放光,瞥了一眼秦小妹,赶忙揣入怀中。秦父说:“正好咱家也该盖新房子了,人口多了,也该准备一间给你娶媳妇用。”他也瞥了一眼秦小妹夫妻,提高声音道:“这钱别人谁都不能借!”一众小乞丐把买来的酒肉放到院中的破方桌上,秦母把孩子还给秦小妹,开始张罗饭菜。
秦风转身来到院外不远李小棚的坟前,坐在地上,把近来的事情都和师父说了。
回到屋前,秦小妹夫妻坐在秦家仅有的两把椅子上,椅子上铺着干净的被子。秦父就着咸豆,已经喝得脸色微红了,得意地告诉秦风,秦财主现在再也不敢说“这么穷还姓秦”的话了,见到他老远就喊老兄弟。接着又说他想怎么盖房子,怎么盖柴棚,还想买地,当财主,听秦小妹说南郡是多么的繁华,他甚至也想搬到南郡弄个买卖……
一旁,当兵的小乞丐在教年幼的小乞丐们射箭,欢声笑语,都玩得十分开心。秦风眼角余光扫见妹夫在向秦小妹使眼色,便扭头看过去,秦小妹告诉秦风,南郡也在搜刮百姓,千总孔定的师弟甚至也逼着各大官员送钱,已经把几个送得少的官吏按贪腐罪砍头了,查抄了他们的家产。税官已经送了五千贯钱了,还被嫌少。
正说话间,院外车轮、马蹄声响,小乞丐们齐声叫道:“五哥来啦——”
马武被手下人扶下车来,腆着大肚子拉着秦风进了院子。马武拉条凳子坐在桌前,跟秦父笑嘻嘻地寒暄几句,然后告诉秦风,这次千总孔定的师弟肖三完全不讲情面,往死里搂钱,到南郡先把私盐管控了,估算了众多商家的家财,要每家捐出一半的财产。对官员也是毫不手软,马武和郡守每人送了一万贯钱了,还是不够,所以希望秦风能从中帮忙说和一下。
秦风知道这个肖三就是被砍掉了一支胳膊的那个孔定的师弟,自己救治了他,他对自己很是感激。于是,吃过饭后便随马武来到南郡。
肖三没想到马武会找来秦风,愣了下,道:“老弟,你救过我的命,我就给你这个大人情,这个钱可是连道士都躲不掉的。你们每人再交一万贯钱就算了!”马武当即满口答应。
说完这事,肖三请秦风二人吃酒,又问起陵县收了多少钱了。秦风实话一说,肖三连连摇头,当即派人送信给荆州的孔定。傍晚,孔定回信,要秦风在陵县训练军卒,另派了一个师弟到陵县来收钱。
这天,秦风正在训练新兵,有军卒来禀报:营门口有人找。秦风来到门口,只见两个小道士风尘仆仆,一眼认出是乌孙国冲云观道长于廷的徒弟。小道士叫声师兄,取出两封信和一葫芦丹药来,秦风打开给自己的那封看罢,知道于廷是让秦风代表他六月初六前往荆州七星观为住持师叔吴真人祝寿,并请吴真人替自己求得龙虎山张天师的承认,把冲云观加入中原道统。秦风收好了信,安排小道士到自己家里住下等候消息。
六月初六已经不远,秦风上马来找冯茂兄妹,冯茂当即决定同秦风一起前往。冯茂要秦风买来一辆密不透风的棚车,黎明时分赶到坟场中,冯月这才从坟冢中走出来,笑盈盈地向秦风摆摆手,她身后摇摇晃晃地还跟着一个人,秦风一眼便认出那人是铁掌门老掌门。这时的他两眼发直,四肢僵硬,走路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地跟着冯月上了车。冯茂驾车,跟着秦风赶了一天的路,日落时分找客店住下,一定要选一间朝北的客房给冯月。冯茂说,冯月练的是至阴的功夫,不能见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