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这里只有这间屋子和一片荒地。三天以后，地里就冒出些绿苗来，后来我索性就住下来照顾它们了，一直到现在。”农夫说。
“明白了，我去问吧。”说罢她起身，去了花园里。
她站在花丛中，植物特有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城市中的植物是没有这样的味道的。
它们带着一种久违的，来自幼年的回忆。
她的身边曾围绕过这样的气息，却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它们的美好，就匆匆失去了。
当然这样的记忆里，还有很多很多的蜻蜓和一只翅膀上泛着蓝色的蝴蝶。
它们飞呀飞，在色彩缤纷的花海里畅游，像一只只精灵。
而她从没有想到，它们就这样飞走了，跟蓝色的天空一起，一去再不复返。。。
-
过了一会，她回来了。脸上一副郁郁不乐的神情。
“你说得没错呢，它们根本懒得搭理我。”她说。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天分，只能努力看看了。”农夫说。
“你这是歧视。”
“其实琴声早已经给了你答案。”
“什么答案？”
“无非是——戾气太重，急躁，懒散，无规律，无自制力，无耐心。。。”
“。。。。。。”
她空白了数秒。
“难怪你平常说话那么婉转，原来你直白起来简直不是人，不过。。。我同意。”
农夫叹了口气。
“我并非完全在说你，现在的人大都这样。”
“你说的没错，就像我现在虽然想安心的在这种花，但脑子里全是烤肉。”她坦然的说。
“。。。。。。”
“玩个游戏吧。”农夫说。
“什么游戏？”这时老猫也回来了，他兴奋的问道。
“回答几个问题，玩吗？”
“玩。”老猫说。
“不玩。”她说。
“你们以为最好养的植物是什么？”
“仙人掌？”老猫说。
“多肉？“她说。
“你们养活了几棵？“
”你不是不玩吗？“老猫望了她一眼，”一棵。“
“大概。。。至少。。。五六盆吧，”她说，“都死了。”
”还养过什么？“
“没了。”老猫说。
”薰衣草、茉莉、文竹什么的我都种过。。。“她说。
”不用数了，“农夫说，”直接说结果吧。“
”来到这里之前，我那一盆还活着。“老猫说。
然后两人望向她，都在等她的答案。
“。。。。。。”
她欲言又止，原因是找不到托词。
农夫和老猫会心一笑，大概已经知道她能说出什么了。
“没错，都死光了。”她终于开口。
“包括几十只金鱼，还有些小动物，在我手中都活不过一周。。。是的，我是天生的杀手。”
“。。。。。。”
“都什么年代了，谁手中没几条命啊。再说现在的人都那么浮躁，这是整个时代的走向，不是我能控制的。“她连珠炮似的辩解道。
“是吗？“农夫轻轻吐出两个字。
“。。。也不。。完全是。“她立刻泄气了。
“所以为了所谓的时代的进步，牺牲是很有必要的吗？“
“也不完全是吧，但是大部分成果确实需要经验累积啊。“
”那比如为了进步，就要屠杀吗？“
”残暴手段还是尽量避免吧，应该有其他方法的。“她说。
”很好，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植物的秘密，你也许可以洗脱屠杀的罪名，这样它们就有可能接受你了。“
”什么秘密？等等。。。我不是屠杀！我是无意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如你先做另一件能做到的事吧。“
”什么事？“
农夫抬头望向天空。
“刚才从上面飞过的，是金船王。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这次出现是你来的时候，所以一定有所预示。“
”你又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只有你能进那艘船。“
”你是说。。。光？“
”没错，你刚来，暂时还能承受住高强度的光，其他人都只能望洋兴叹了。“
”。。。所以你是让我肩负拯救僵尸的大任吗？“
”你想多了。“农夫皱着眉头说。
”我去了能改变什么吗？“
“。。。很大程度上，不太可能。”
“那我为什么要去？”
”你就不好奇吗？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他们可以在这个世界来去自如，那兴许我们也可以。“
“我就是因为太好奇才走到今天的，事实证明，这是一条作死的路。“
”你知道慢慢的自己会变成什么吧？“
”。。。过一天算一天吧。多出来的命，就像天上掉下一堆冥币，你不能否认它确实是钱，然而并没什么用处。“
”你也太消极了，要知道任何东西只要用对地方，它就有用。“
”你是说可以让烧冥币祭奠的人们得到心理安慰吗？“
”你。。。“
”太阴暗是吧。“
”。。。我好像选错了。“农夫说。
”你说什么？“
”我是说，不该找你去。“
”你终于醒悟了。“
”。。。。。。“
-
过了会，农夫忽然放下了烟袋。
”那烤肉怎么样？“他问。
”烤肉！“老猫几乎是喊的。
她也眼睛一亮，但瞬间又黯淡下去了。
”可惜我好像感觉不到饿了呢，这样吃烤肉会亵渎它的。“
“。。。。。。”
“怎么会呢？那可是烤肉啊，我好久没闻到过那种味道了。”老猫继续喊。
”传说中，金船王那里有绝世无双的美食，趁你还有味觉时候，不如。。。“农夫说。
”最后再努力一次吧！“老猫嚷道。
”为了烤肉？“她说。
”嗯。“农夫和老猫一起深深的点了点头。
”好像很有说服力的样子，”她说，“不过话说金船王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目前我在这里听过的最接近神的人。“农夫回答道。
”神？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神？“
”大概是活在光里的那种人吧，没有阴暗面，一片金光普照大地。“
”然而事实上越亮的光，背后的阴影越深吧。“她说。
“。。。。。。”
农夫停顿了片刻。
”我们都不知道答案，所以才需要你去证实啊。“他说。
”。。。。。。“
”嘿嘿。“她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老猫问。
”你这老狐狸，“她对农夫说。“肉是不可能白吃的，我会付出什么代价，你知道吗？”
“。。。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还会有更糟的情况吗？”
”这可难说了。“
”要知道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既然有了希望，就给自己多一个选择，也是留一条路。也许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回去的机会了，要不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这些话怎么那么耳熟，啊——好像那种传销组织用来洗脑的话。“她说。
”。。。你过奖了。“农夫说。
”。。。。。。“
”你真的不去吗？“老猫问。
”说实话，这关我鸟事，我不想再制造麻烦。况且，在我的字典里，‘希望’是一个贬义词。“她说。
”。。。。。。“
”果然我还是低估了你。”农夫说。
“什么？”
“你自暴自弃的程度，超越了我见过的所有人。“农夫说。
”你说得好像在给我颁终身成就奖似的。“
”你以为我在夸你？“
”是啊。“
”。。。为什么你可以大义凌然的烂泥扶不上墙呢。“
农夫叹着气深深吸着烟袋。
她悠悠的啃着李子，眼神却穿过了她眼前的花海。
”我在想，如果现在的一切不是幻觉，那大概是一种惯性吧。“
“惯性？”农夫表示不解。
”就好像是多出来的生命，我觉得一定是有限的，或许现在的我只是曾经的我残留的一点点意识而已。“
“你又开始精分了吗？”农夫很无奈。
”我打算安分的过完这段时间，然后安静的消失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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