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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飘扬的汉旗

巨毋霸身高将近三米,腰合十围,而吴汉虽然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可面对巨无霸就只能仰视了。因此,当吴汉一剑刺入巨毋霸脊背时,他不得不凭借双手之力,牢牢抓住剑柄,整个人挂在了巨人的身上。

天汉宝剑当真锋利无比,这一刺使得巨毋霸疯狂地吼叫起来,整个人犹如一头兽性大发的洪荒猛兽,已经有不少士兵被他的声浪震倒在地。

巨毋霸扔下树干,伸手向自己的身后,想要如捏蚂蚁一样抓住吴汉,但吴汉一手持剑,侧着身直接贴在巨毋霸背上,无论怎么抓都无法触及。

吴汉这一招在战斗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又空耗体力,但他要做的并不单纯是和巨毋霸战斗,而是要通过战斗的过程来鼓舞一旁的士兵们,毕竟吴汉一个人肯定拿不下这么一个巨人,只有士兵悍不畏死地往前冲,才有可能消灭他。

因此,这“挂在背上”的一招,目的就在于显示出巨毋霸面对吴汉的攻击却没法还手,向士兵们证明巨毋霸并非无法战胜的。

王野看到,前方的军心稳定下来,已有不少士兵恢复胆气,拿起刀枪斧钺准备向巨毋霸冲击,吴汉的亲卫骑兵也在一旁逡巡,要瞅准时机发动进攻。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王野再次叫起苦来,巨毋霸明白往背后抓人无用后,竟然如着了魔般,开始飞快地打圈,士兵们见状想围住他,却也无能为力,另一边的吴汉仍然握住了剑柄,巨毋霸这么做伤不到他。

但紧接着,巨毋霸转了好几圈蓄足力道后,猛地跃起,径直要扑到地上去,这一下要是让他扑下去打起滚来,那凭着一股冲力,吴汉定会被压成肉酱。吴汉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在电光火石之间放开了手,整个人借着惯性如脱线风筝般被甩了出去。

一身铁甲胄的吴汉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这一刻,巨毋霸喘着粗气,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场上一片诡异的鸦雀无声。

吴汉亲卫骑兵最先反应了过来,他们不顾一切地策马向前,从地上抱起昏厥的将军,高速机动地掩护其撤离。

巨毋霸转头想去收拾这个击伤了自己的人,然而却只能看着骑士们将他救走,自己无论如何赶不上马力。

这下,巨毋霸彻底疯狂了,成为了一台无休止的绞肉机。

他不顾背上伤口的剧痛,径直朝着人多的地方冲去,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想在当下多拉几个垫背的。士兵们此时自然是情绪高涨,想要为吴将军报一箭之仇,他们的剑戟不断往巨毋霸身上招呼,霎时间他又伤了几处,可疼痛一点也不能阻止他侵略性的步伐。

这个巨人,不,应该是这头巨兽越杀越勇,直接就倒提着士兵的脚踝挥舞起来当成武器,接连不断地将士兵们扫倒在地,照这种态势下去,巨毋霸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武器可用。

因为满地都是。

于是,吴汉舍命搏来的些许优势转眼土崩瓦解,阵线再一次松动、退却,想必不久之后,就会上演一个巨人追击千万人的场面。

王野彻底绝望了,真是万没料到,自己亲临古战场的第一关就遇到一个非人生物,还是boss级别的,接下来,也只有逃命一途了。

庆幸的是,王野胯下还有一匹战马,跑起来是无论如何不会被追上的,再一看被大火阻断的山坡,看来新莽军即使从骚乱中恢复,也已不可能发动追击了,自己逃命不是难事,到时候躲进一个深山老林里,然后不再管这战争与这天下会是如何,唉,只能渡此余生了。

大火与战马——真是要感谢这两样东西啊。

但冯异接下来的行动却让王野大感困窘:他居然把自己的佩剑赋予了兄长冯孝,然后冯孝带着冯家亲兵们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大声宣布:“退此线后者,斩!”

说罢,文吏出身的冯孝带头斩杀了一名逃跑的士兵。

原来,这是把宪兵队都给用上了。王野看着冯异,后者的脸上依旧写着镇定和从容,然而从脸颊上滑落的汗水,正在昭示着这位宿将的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冯异把汉代打仗的每一个常规手段都发挥得很出色了,是一名优秀的将领,但是,他面对的对手并不是常规的敌人,甚至不能用常理来考量,军心士气也都在此时瓦解了。但他还能保持镇定,就有资格被归入千古名将当中。

这下王野可犯了难,自己虽然是中军成员,身在线后,可是前面在斩杀逃兵,后面自己带头开溜,对冯异肯定是个天大的难堪,指不定就会有“宪兵”跟在后面来斩杀自己作为榜样,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眼见逃跑无望,什么大火、战马,都没有了意义,到时候一旦溃散,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肯定会被拉下马来、践踏而死。

大火、战马。

大火、战马!

巨毋霸从侧面绕过战场、吴汉的攻击方式、汽油、大火、战马!

所有线索在王野脑中汇聚起来,一个有可能成功的战法逐渐变得明晰——此计可用!

“冯将军,听我一言,我有一计,应当……”

王野兴奋地回转身去向冯异叙述道,不过,此时的冯异早已沉浸在焦虑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王野的话语。

“冯将军、冯将军,听我一言啊!”王野再次大声呼喊道。

冯异这次转过了头,由着王野絮絮叨叨把话说完,随即表示不能理解,然后伸手制止王野再次喊叫。

看来,他是没能理解王野的策略,或者说,是现在这种态势下,他已经不愿意去理解了。

王野感到颓然,不由又想起从前的世界。

从前的那个世界里有舅舅,有沙县小吃店,有自己恬淡的生活和舒适的家,可现在,才告别那个世界没几天,一切就将结束,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过去种种都成了泡影,以及那个,还没来得及和她谈情说爱的姑娘……

不甘心啊……为什么我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用?

还是,我其实还没有努力过?

王野咬紧了下嘴唇,双手紧握成拳:拼一次吧,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英勇的士卒们,不再流血。

冯异看到王野忽然策马离开,他此时也无暇顾及了,任由亲兵们去追逐这位临阵脱逃的“瞭望哨”,然而一个恍惚间,王野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提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汉”字大纛,另一个是用瓦罐装好的一坛自燃水。

“冯将军,冯公孙!”王野声嘶力竭地叫嚷道,“请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次,如果看见这面大纛竖起来,就立刻放火箭,朝战场放火箭!”

冯异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王野,制止了要上前阻拦的亲兵,最终还是对王野点了点头。

半晌后,王野出现在了战场的侧面,巨毋霸的后方,看着那场血腥的屠戮,止住自己强烈的欲吐感,最后一次下定了决心,随即策动战马飞快地向前冲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王野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看到那台正在开动着的巨大绞肉机,王野问自己:你怕吗?

然而,内心深处却一片死寂,没有回答。

转眼,王野已经来到了巨毋霸的身前,马儿四蹄不断交替,再也刹不住,直往巨人身上撞去。就在这一瞬间,王野把手中的坛子猛力扔向巨毋霸,心里喊着:一定要中啊!

王野一手抓紧了横在马背上的大纛,双脚用力踩了一下马镫,另一只手也奋力拍向马身,只见他如离弦之箭般从马上飞跃而起,然后以一个极不优雅的姿势落在地上,连滚好几圈,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嘴里也不知吃进去多少泥土。

巨毋霸感到自己背上先是被一股无足轻重的力量砸中,接着从头到脚变得粘稠湿滑,又有一匹马朝自己撞来,然而这些对于已经浑身浴血的巨毋霸而言起不到丝毫影响,他只是一个趔趄,便回身抓起马来扔了出去。

冯异拿着王野留下来的望远镜,猛然间见到一面汉字大纛在巨毋霸身后顽强地挺立起来,凌空飞舞盘旋,如一朵绽放于泥泞中的白莲。

冯异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一挥手,下达了命令。

“火箭准备——”传令再次叫喊起来。

漫天的箭雨带着硝石的难闻气味飞向了巨毋霸,当然,也有不少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中箭倒地,然而令所有士兵目瞪口呆的是,巨毋霸中箭之后,原本毫不畏惧的他居然开始狂吼,因为他的全身上下都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巨毋霸早已目不能视,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试图扑灭身上的大火,士兵们见状无不闪身避开,任由巨毋霸自己横冲直撞,径自冲到了山坡上,又从山坡的另一面失足滚落,陷入了冲天的烈焰中。

战场上再没有一人言语,只剩下孤独的汉字大纛在凌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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