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彤经历了昨晚的惊吓,人一直有些恍惚,虽然在第二天早上听庄语冰说起,王野全身而退,没有挑起大的冲突,但她还是沉浸在心惊胆战中,嘱托庄语冰为她告一个假。
庄语冰请了假,又上完自己的课后,心里惦记着韩彤,便推辞了几位好友结伴出行的邀请,想着独自一人前往图书馆做一些功课,然后早些回宿舍去见韩彤。
此时,庄语冰正走在棠州大学图书馆附近的一条小径里,这里地处偏僻,又正是学生三五成群出外游玩的时间,自然四下无人。忽地前方出现一个身影,庄语冰细看一番后感到有些吃惊,那人眉头紧锁、面带愁容,双颊似有泪痕,正是昨日被围困的小情侣当中,被称为于笙的女孩。
于笙正低头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走来的庄语冰,庄语冰对她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责备之意,见此情景便想不去理会,但擦肩而过时,心中又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股怜悯,最终还是叫住了于笙。
“你是……”庄语冰不得不装作是刚刚把人认出来的样子,说道,“昨天被欺负的那个,你叫于笙,对吗?”
于笙没料到在这里还会碰上认识的人,脸上的了泪痕还没擦去,愁容也未消散,当下略显局促,答道:“是我,你是昨天帮了我的那一桌人?”
“嗯,对。”庄语冰表示肯定后,随即冷场了片刻,于笙沉浸在愁绪中并没接着说话,庄语冰只好接着说道,“昨天被欺负的那个男生,金安,对吗?他是你男朋友吧,他现在还好吗?”
“他自己说是没事了,我刚才去看他,好像还很难受的样子,可是他又不愿意去医院、诊所,怎么办呐……”于笙说着,情感有些难以自制,泪珠不由自主地从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簌簌滚落。
庄语冰隐隐有的责怪之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同情,她由着于笙哭了一会儿,然后拿出面巾纸递了过去。
“谢……谢谢你。”于笙把情绪发泄了出来,反倒是变得理智了不少,似要补偿方才的失态一般,她便照着庄语冰的问话,也****了过去,“昨天拿着一把剑的那个男生,他是你男朋友吧,他昨天很勇敢,真的要谢谢他了。”
“啊……不,不是的,他是很勇敢,甚至勇敢得有点不像我所认识的他,可他的确不是我男朋友。”庄语冰略带揶揄地说了这一番话,既摆脱了尴尬局面,又以风趣来安慰失落中的于笙。
果然,于笙眉头一挑,似乎是颇感乐趣,可转瞬之间,又因念及眼下情况,发觉现实的引力过于沉重,眉头仍旧紧锁起来,缓缓应答道:“但是我看见,你的那个朋友原先并不想打斗,是因为看见你可能会被欺负,才像电视剧里的大侠那样拿出了剑。”
庄语冰被这话说得一愣,仔细回想起来,昨天的一幕幕确实是于笙说的那样,王野原先一直在旁观和吃烤串,并没有动武之意,后来也的确是因为自己险些伤及,王野才以迅雷之势拔剑出鞘。
再往下回想,王野昨天仗剑在手、勇斗恶人,还真有那么几分英姿……
庄语冰思及此处,才发现自己还在外人面前,不经有些羞赧,还好于笙此时悲从中来,不太留意自己,她便借机转开话题道:“你能说说是惹到了什么人吗,昨天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这个问题连王野自己都没考虑到,反倒是庄语冰心思细腻,自从昨晚后一直在思考,她怕对头如果很有势力,或者是亡命之徒,那么王野便有可能遭到报复。
“一定是那个人派来的打手,一定是他制造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于笙又支吾了一会,“那个人,他很厉害的,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吧……”
庄语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于笙也是出于好意,不希望自己和王野这些人再被卷进事端中,才不把实情说出,可是事已至此,再如鸵鸟般躲避起来,只能是掩耳盗铃。
“于笙同学,我希望你明白,你说的那个人是有黑社会背景的,即使你不愿意让我们被波及,可是昨天,我的那位朋友已经和他们动手了,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善罢甘休吗?所以,我向你询问对方的情况,既是想要帮助你们,同样,也是在自保。”庄语冰对于笙说着,语气严肃,此刻顿了一顿,旋即话锋一转,“我叫庄语冰,希望你能把我当做朋友,相信我。”
小径之中静悄悄的,她们两人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沉默了良久,于笙终究是缓缓开口道:“他叫林慕枫,以前用花言巧语骗过我,我差点就相信了他,后来,看到他做的那些事情,我才认识到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和金安又在一起后,他三番几次想要阻挠,所以就有了昨天的事情。”
“这个林慕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庄语冰疑惑地问。
“他的伯父,是棠州的林副市长。”
庄语冰心头咯噔一下,不由得暗道不妙,心里飞快思索起接下来可能会遭到的报复,可又毫无头绪,于是便骂了一声:“见不得别人好,就用暴力,真是卑鄙!”
这一骂倒也不是虚伪做作,庄语冰被对手这一身份给吓到了,既惊且怒,因为她很明白,王野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危险了。
心神不宁的庄语冰又和于笙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了几句,得知原来金安也是棠州大学的学子,于笙则不是,她今天从小径这边溜进了和金安平日幽会的地点,正巧在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庄语冰。
两人各怀心事,谈兴都渐渐淡了,互留联系方式后,便告了别,庄语冰继续往图书馆走去,盘算着此事该不该和王野、韩彤说起,又该如何说出来,可谓是心乱如麻。
这下,换做是庄语冰自己如方才的于笙那般低着头走路,心事重重了。
“你好啊,年轻人,请问你是庄语冰同学吗?”
忽地一个声音传入庄语冰耳中,她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样貌猥琐的陌生中年人,正挡在自己身前,一脸笑嘻嘻地问道。
“是我。”庄语冰微微楞了一下,答道,“请问你是?”
“我是王野的朋友,我叫符立德。”那个陌生人把笑容挤得更为勉强了,一张脸好似一朵盛开的菊花般。
庄语冰并未听王野说过这一号人,再一想先前听来的事情,不由多了几分防备,只冷冷看着符立德,静待下文。
“王野他今天比较忙,他这时候应该是在古玩街忙着呢,所以托我来找你帮个忙,想请你在棠大图书馆里帮忙借几本书,并带给他。”
说着,符立德伸手往背后一摸,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开列了几本书的名字。
庄语冰看着符立德一脸谄媚的笑容,心中颇为戒惧,小心翼翼接过书单看了一眼后,戒惧有转为了惶惑不解。
《果壳中的宇宙》、《量子物理史话》、《走进相对论》……
王野真的会看这些书吗?
庄语冰再抬头一看眼前这人,符立德的一张脸依旧是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庄语冰心头涌起一丝疑惑:这个符立德与其说是来威胁自己的,毋宁说是来逗闷子的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庄语冰收起书单,不冷不热地说道。
“年轻人,拯救世界的重担就交给你了哦。”符立德留下一句奇怪的话,转身离去。
庄语冰凝视着符立德的背影,回想今天的种种怪异之事,久久不语。
同一时间,王野探访了五六家古玩店,答复与第一家相差无几,所出价格甚至越来越低,反而是那位经理二千四百元收购高仿的价格最为公道,这使得王野颇为着恼,不想再卖这面汉镜了。
回到沙县小吃店,生意正是兴隆时,王野立刻围了围裙,给沈志尤搭手,谁知沈志尤反而面色一沉,质问王野道:“你在外面倒地惹了什么事?”
王野大惊失色,还以为昨天晚上勇斗混混的事情传到了老舅这里,期期艾艾道:“我那也是伸张正义,他们先……”
厨房里抽油烟机轰鸣起来,盖过了王野的嘀咕声,沈志尤以为王野不回答,便把一张纸条抛给王野,吼道:“你自己看看吧!”
“你好,王野。我为你准备了一些书,正在送抵的路上,你有空最好看看,里面的知识或许在日后会用到。”
纸条只有短短的这一行,落款为“符立德”三字。
“成天出去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你的这位狐朋狗友,不会当面说事吗,在店里留个纸条,鬼鬼祟祟的真是不像话。”沈志尤用极大声音盖过抽油烟机声,也听不出他此时是喜是怒,“你不要嫌我啰嗦,我把你养大,既要当爹又要当妈,有些话我当然要跟你明明白白、仔仔细细说清楚。”
沈志尤把手里的大锅在灶台上放下,铲勺扔进锅里,走到王野跟前,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年轻气盛,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我老了,管不住你了,但你还是要记住一件事,永远,不要让你的亲人担心。”
王野本还想要辩驳几句,但沈志尤把“亲人”二字说出口后,王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头,看着眼前这位世上唯一可称为“亲人”的人,重重点了点头。
“去吧,去摆弄你的东西或者是送来的什么书吧。”沈志尤低着头,把王野的围裙解开,“不要把年轻的功夫耽误在这里了,我看得出来,你要做的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