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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满月酒

这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一队人马也不急,徐徐而行。看沿途风景,车上摇着竟瞒舒服,贝公一想真是苍海桑田呐。来时是个穷鬼,回家已是银鞍贵族,不过一想到骑马打仗,贝公就有种难说的忧愁。他一直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也一直是个走仁和路线的人,一想到城主那双狮子眼,总感觉其余几子只怕个个都早晚要穿铠甲,因此心里有一种难说的滋味。

贝公自己很多时候,也感觉自己家的血统其实是很强大彪悍的,其实不只是二虎,其余几子虽不如二虎血统表现的那么张扬,其实个个大约也有牛力战士的资质吧,杀戮可不是什么好事。路上大虎就问贝公了“爹,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似对这做官不感兴趣呢?”贝公知道这长子虽表面愚钝,其实是更像他的,也是他用来延续香火的底牌呀,俗语说长子守炉灶。“儿啊,你觉得我们在向日村过的好吗?”,“嗯,虽非城里那般大富贵,那样显赫,但是说实在的还真是生活乐无边哪,我们村离城很远,天王老子三不管,又依山傍水,良田充裕,也算富饶之地呀,就是爹说的福地呀。”贝公听了点点头“是呀,这天下竟由治入乱了,虽说爹每回说起太公平天下保周王,说的是神往无比。可是这打战是要死很多人呐,这城主明显在招兵买马啊。这做做家丁没什么,可是做了武将福祸难料啊。爹不是不爱国,是怕打仗啊。”

大虎听了也不再言语,贝公就又想着血统的事。他很多时候总觉得祖先应该有什么不一般的过往,可惜他不识字,早些年家里还有几本书,可后来识字的人越来越少,到他跟前干脆就一字不识,再后来只练体,不谈识字的事。那些书干脆就下雨天引火用了。再到后来,许多事不便时,才想想当年不好好学些字,因此也迫希望子孙里出个识字的。

贝公想着自己小时候,每听到铁器的叮当声总莫名的喜欢,总有种兴奋,浑身就格外舒服,那似乎是发自一种遥远的记忆,就像记在血统里一样,像动物对天敌的记忆一样会记在本能里。只不过动物对天敌是害怕,他对铁器是莫名之爱,想着想着贝公就累了,在半梦半醒间,贝公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父辈总也讲太公布阵,武王伐纣,现在仔细一想原以为那是天下人津津乐道之事,不在意父辈知道,可忽想起很多细节,总感觉像亲眼所见,难道?贝公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记起些什么,那是从血统中觉醒的记忆,可什么也记不起,然后就又把自己赶紧否定掉。因为贝公很小时候父辈就说过战争很可怕,谁也不准提战争和杀戮,这是他从小就默认的禁口。车子继续摇着。

贝公觉得这一路走的反而像比来时更长更像梦幻。他想起了李卦师,潜意识里竟泛起一股厌倦,本来按他以往的做法,桃儿的事是会隐瞒的,但是听了李卦师的话后,他就总觉得有点违背了父辈的什么。是什么又说不清。不过当初从他本能选择让李卦师看桃子时,或许命运之轮就已经开始转动。

贝公觉得回去后是不是要去黑龙岭,战争若真要起时,那里会不会是另一个福地?想想他又赶紧摇摇老脑袋,深骂自己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然后为了肯定自己又在心里暗骂“那是个贼窝子,我们贝家真要结识贼头,让人知道不全村人吓的半死嘛!”于是最后贝公想到了自己的拐杖刀,他觉得自己只有在握紧拐杖刀时,才是真正男人睡醒之时,其他时间都是个沉睡的男人。祖上的确传了一路刀法,说只有长子可练,也配有练气,小时候在深山里练时,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要握拐杖刀的,握刀时才叫真男人。如此一想他又忽然摇摇脑袋,父辈不是说不准杀戮嘛,我为什么要想拐杖刀?可是再一想又摇摇脑袋,父辈怎么回事,说要像文王讲仁义讲和气,可为什么让这么个刀拐一直往下传,不识字没人管,可是长子不练刀的却是要打成肉丸子的。贝公觉得自己这回一定是酒喝多了,这“翻驴倒”竟第一次把他喝醉了?

话说贝大虎,眼看爹累了也就自己也睡上了,醒来,嘿!终于到村头了。好多人竟出来迎接,不对,这村子咋还这么多人?大虎就打算把爹摇醒,可是回头看爹咋睡睡忽摇脑袋,忽摇脑袋,不停就摇两下。心想难道爹生病了?就轻轻去拍爹的脸,谁知贝公忽就醒了,坐起来就嚎的地动山摇“啊啊啊我竟喝醉了!”贝公本就体壮,中气十足,这一喊,那马就惊了,带了爷俩就往前疯冲,一排黑甲卫不急拦,马拐进一院子,院门就倒了,却是村头李卦师家。时李卦师正在门口伸手就镇住马头,结果惯性不小,贝家爷俩就飞出了马车,卦师从半空接住先飞来的大虎的衣领扯住了,可贝公却往前飞过两人眼看飞入院子,那神仆小娘子正站在院中,贝公眼看迎面要贴上去了,竟思维电转索兴赶紧闭上双眼,两臂本就张开一下子扑了香满怀,落地时更是男在上女在下,贝公心里直乐呵,死闭眼睛装上了。那嘴好像贴到了什么香忽忽,软绵绵的。贝公脸上不觉竟挂上笑,心道“我多死一会儿”,鼻子里干脆还哼哼上了。

一时心中美不可言,却听身下传来一声音“贝贝,你爽吗?”“爽”。又听背后一男声传来“爽要不要再爬会儿?”“嗯……哼”忽觉这两声咋不太对。第二声是李卦师没错,第一声是……是,然后赶紧睁眼就与一双美目四目相对,自己的嘴直接贴在对方嘴上,那玉一样的脸,弯月般的双眉,眉上一颗秀美的慧痣,再看那琼鼻,老贝觉得不太妙“贝贝,你过瘾吗?”那身下的人,从被挤变形的嘴里又发出老百灵鸟般的声音,只是有点寒冷。老贝赶紧就起身,可是没转身跑就被提住了耳朵。“贝贝,你去哪儿?”贝公没回答呢,这边上围上来的人,却一片笑声“哟!贝公,再来一个呀!给大家伙开开眼呐!”贝公一张老脸就红了,回头对着面前的美女就说“我没打算去哪儿,这不是失了礼数丢人嘛,我赶紧挪开点。”这时贝老婆子就不乐意了。说“是嘛,贝贝那还爽吗?”。老贝终于荣归故里。

在两边夹道欢迎中,贝公和大虎就进了村子,只是进了村没走几步,老贝就有点看不懂情况了,感觉村里莫名多了许多房子出来,而且好像把个村子围的变大了几分,比蒸馍馍还涨的快,不过这些多出来的房屋都搭的比较简单,倒也像雨后树林里的蘑菇,一片一片。细看这些住进去的人,倒多是附近村或更远些村子的人。一时倒像是把几个村子都围拢向日村合成一个村子似的。时下李卦师和村长也随老贝一起走着,老贝一脸的茫然,几位倒看在眼里。而且路过村中间,村长家正在盖房子,帮手都是些外村人,村长的大儿子黄富贵正在指手划脚。看见贝公过来急忙过来搭讪“贝老爷您好!”贝公说“是在叫我?”村长一笑“你这老糊涂,村里还几个姓贝的呀,可不就是你嘛!”贝公哦了一声笑笑给孩子搭理着。

好不容易到贝家了,老样子百步内是禁区,不过有一队人排成长队,手上都拿的香火,贝公家大门外二十步远放着一个特大石香炉,仔细一看像是村长家的牛槽,边上有极小一小块缺,那还是贝公当年年轻时到村长家玩,自己碰出来的,所以贝公认识。不过此刻倒洗的蛮干净,里面正香烟大冒。边上是村长二儿子,正在卖香火。贝公眉头又是一皱,看看村长没说话。到的跟前,牛槽边上还一铜盆里面丢满铜钱。贝公看的更把眉头拧成一块了。身后村长一声声贱笑,其他人没敢说话。贝家其余众子孙从门内一直排队到门外等着老贝。对这个阵势老贝倒是习惯着,一步跨进了贝家草院。

晚上,彭公席摆好,主席上只坐着六个人,也就是目前向日村的隐形三巨头贝公、李卦师、村长,再有大虎,其余两个生面孔是上回来拜贺的龙爷使者,只是这次穿的更村民点,旁人倒也看不出。两张次席上坐着贝家的其余几子和儿媳们,都围绕着贝老婆子为中心。贝公没张嘴呢,村长就急上了“我先说,老贝你先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咱村好嘛。这些人不走了,从你去这十几天来就一直没走,我看这人越聚越多怕生事,外村人都比咱本村人多了,所以和李卦师商量就把村子边上划出块地干脆盖些房子,咱可以租给他们当酒店住,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不就不愁钱花了嘛。现在村里除了这些简租屋,村民还开了几家酒店,小饭馆等等。这本也不是咱的主意,当时那情形你是不知道啊,已经初步形成这阵势了,咱也只是顺水推了一把。十几天前有行商从城里来了,说是出了个贝英雄力举千斤大鼎,被城主收为义子了。这样村里来的人更多了,干脆有人拜拜桃神不走了,觉得住福地有福气,所以有长住下来的意思。开始我和李卦师当然有不开心处,可是你也知道咱这村,虽身处山里边其实这位置能养几万人没问题,再说了人家给钱落户头,谁嫌钱多啊……老贝,我不早说了嘛,这些人要过的开心还来你家嘛,你家你仔细看过了吗?你懂人心嘛?你不懂!你知道世人都需要什么嘛?你不知……”边说还边干抹眼睛作出哭腔“我可是村长啊,我要为了全村着想嘛,我这回可没半点私心啊……”。

“行啦!”老贝怒骂一声“老小子又来了,自小时候你就一肚子花花肠子。你知道我把人聚齐要说什么嘛?你急个屁呀!我说你做的一定不对吗?你真没为你自己?你家都开始盖新房啦!你家先开的酒店旅馆吧。你要把村子卖了!我就把你剁喽!”到最后呼声震的房上茅草都发抖。老贝开始的确生气,等那村长说到最后老贝也觉得有理,做的好,脸色就好点了,然后这老小子就开始又老一套说词又来了,没完没了还哭上了,老贝一烦就火冒顶了。他这三分怒火村长本就惧。大声一喊谁知门外的黑甲武士就纷纷跑进来,明晃晃的官刀呛!呛!呛!全抽开了,只等老贝一声令下。全屋人立马就两肩夹紧,心里哆嗦着。连老贝也吓一跳,很意外。领头的小队长问“贝公何人造次?”

“哦没事,没事,各位兄弟有劳了。”“贝公切莫这样说,二公子已经是城主义子,来日自会飞黄腾达。”小队头赶紧惶恐说道。贝公点头淌汗“各位兄弟且去歇着吧”。话是这样说,可是一众卫士唱个诺又到门外守着去了。卫士走后,众人才惊魂未定的唏溜了一口气。村长脸都白了,可是看龙爷两位使者脸有不满之色,贝公陪笑道“二位莫要惊慌,我也没想到。我们接着说正事,一会我自有解释。”于是贝公就先说了村子能扩大是好事,人气旺蛮好,只是怕村长借机骗钱,闪电桃儿又不是年年有。要是这些人自愿相信这树是神树,自己要拜,那就由他去了,又没人欺瞒老天,伤害生灵。然后话锋一转就说出了这次出山听到的天下由治入乱的消息,再然后就说出了根据城主的反应推断,应该这次大风暴必定要来似的,到时候兵慌马乱的真叫人担心呐,咱这住了几辈子的地方难道真要放弃躲进深山不成,这住了好多代了,往哪躲呀?

此话一出众皆死寂!一群人好像立马要无家可归似的。不用说谁都知道此事重要性。老贝接着说了,“本来是要保密的,说出去引起天下恐慌说不定是要杀头的!可是城主都在招兵买马了,在城里此事早不是机密事了。得为村子的将来着想了”。一伙人就悄悄讨论起来,生怕门外军士听到。一番愁眉惨淡后竟真出了三个主意:首先有人认为是自己吓自己,不用理,根本打不到这儿来,或打不起来,这山沟谁会争呀,可是谁也不敢保证这样,要是一点小暴动,国家自能平定,可要是国家崩坏成几个势力,那万一这里随便过队兵,灭村也是危险。可目前后者隐隐居多。第二个就是龙爷的山寨了。上次的事,军队不就没打下来嘛,可见办法不小。众人把眼睛都瞧向二位使者。到这节骨眼儿,本来村长知道使者来历都心中多有惧意,有意无意提防,此时眼睛也转为热情闪亮。第三个办法就是学龙爷,给村子练民兵,把本就彪悍的猎手们组织起来,提早练兵,现在正好好几个村子人都聚起来了。多挑能干的乡勇练自己的武装力量。可是这个办法的问题就在于私自练兵,管理这一方的城主会允许吗?不然全变成贝家府兵?众人又把眼睛都瞧向贝公。

最后的决定是先悄悄练着,以防野兽防山贼为名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与其怕死躲死,不如把自己练成最强的瘟神般的存在。然后由贝公请外面的军人们帮忙练兵,这样一来倒有几分名正言顺了。商量毕,贝公令卦师代笔也给龙爷写了封信其中多说了交好之意,两边都是孩子干爹,两边都不想得罪,并天下入乱之信息,多有请龙爷留个后门的意思。满月酒城主会来,请对方慎重来此。各方议定各自行动。

满月终于到了。官匪两方人马也终于都来了,而贝公担心的危机终于也来了。城主来时只带了几个亲卫,还有贝家二兄弟。那边龙爷竟也胆气过人,还是亲自来了。席上老贝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只想咋蛮过去,谁知那城主是早认得这龙大贼头的。两相见面眼看一场恶战要起,龙爷端了杯酒径自走向城主。一个如山间恶狼,一个如饮血雄狮。贝公眼看恶狼血狮气场碰撞,心中叫苦连连。龙爷开口了“敬雷城主一杯!久仰久仰。”雷雄风这边也笑笑巍峨的站起“要干就干一坛。”

最后才知这龙爷其实也是官门之后,世居洛城积有无边财富,势大震主,因此其父遭上任城主陷害全家主仆百口死光,还是这雷雄风帮其逃出,消失于无边深山,后竟聚众占山为王对外称猎人村,本就想拉起一支队伍造前城主的反,又怕引起注意提早暴露,因这孤城在西,遂往东边官府不力的两界之地,抢了许多人口以壮大,倒也未杀谁。那次屠村实只杀了村长一家,其余人口照旧抢走。不知者以为满村人皆送命,于是凶名在外,前任城主命当时的得力干将雷雄风前去绞杀。打了几天,最后龙爷亲率众喽罗迎敌,谁知两边才认出来,雷雄风深得前任信任就一再借口说地势险恶,山如天柱,绞杀恐代价极高,才混过去。

后来雷雄风功力突破至五虎境,而巧了,不久后前任城主因纵乐诡异暴毙,于是雷接任城主。欲给龙家翻案却铁证如山,前任城主做的十分干净,无奈只好放下,欲迎回龙家后人却无由头。这一放数十年去了。贝公以为龙爷和他一个年纪,见其人真面才知也就比大虎长个几岁。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建功之时,城主也只装不认识,唯惜才故,不追究屠村事,尽皆收编,来日战场上或将功折罪或论功行赏,命龙爷仍只率原人马驻于山中,又同意了向日村练兵之事,并果真收了贝公其余四子为将仍留村中,委派一支虎师来此村,意思此村地势隐蔽,想悄悄打造一支劲膂以为奇兵,悄悄隐于洛城外向日村中,来日会有大用。

贝公原本从龙凤胎落地时,两家争义子时就担心的问题,至今算是胸中大石落地。而他们村后有一黑龙谷,谷内有一洞,名为鬼嚎洞,当地人传说洞中闹鬼,诡异非常,常有野兽等尸体积于洞中,阴风阵阵,怪响连连。其实贝公常进去,里面有若大一个空间,几乎山体大半为空,因风声和洞中一股巨大水流撞击洞底之声,经山洞迂回而传出后,那声真一个怪异难听,令人毛骨悚然。贝公、村长、卦师,商量的偷偷练兵的事本就用此洞为秘地。让那一队兵勇帮其村练民兵,两日才集练一次,其实表面松散,其余时间却在此洞中偷偷狂练。本以为无人知晓,但今日城主却直接开口吩咐,就用此洞作密地,将民兵和劲师放一起训练,并且钱粮器械等全由他出。贝公等闻言吓的毛都炸了。自此天时、地理、人合尽为城主所用,无一遗露。

后来就又是一个狂欢夜,酒喝到天亮,各方才回转。城主马车向西而回,车外贴身轻骑随行。宽敞的车中,城主和一个同样五十多的白袍客相对而坐,其人两目明亮异常,精神清瞿,手中摇着一个乌亮的龟壳,响过几遍后漫桌撒下。“城主,福婴降世,归我所用,各方力量尽皆收拢,可以走下一步棋了。”听完此话城主笑了,一双狮眼中那是千里群山层层翠,碧波迂回起龙阵。两人淡淡聊起,那清瞿之人将玉钱沿桌摆成三处。

“主星一般由三星连支,七煞、破军、贪狼,分管声威、武破、殓财。一队人马聚起若有了吸引众生的声势,天下无敌的武攻,贪狼般的殓财之能,那么自然是可成气候。

观那向日村贝公积善积信众子威风赫赫,李卦师又能未卜先知可掌时势吉凶,那个村长又贪狼般好财货。三人组合倒真可称吉庆,必生福祉,虽只是小村之地,格局太小,不过也算心灵福至啊。

而犹以武为主这其余两相辅助,贝公家自然是早晚称雄。而我们取的正是这用九卦相,用九者群龙无首,正是城主大人引领群雄之时啊。”

命运巨轮又向前滚动了一些,将一个富贵庞然的城池,一个小山村,一伙占山强人就这么巧妙的接成一体,形成一个团结的局面。而巨轮转动的契机却是一个被期待很久的孩子的降生,那么这个叫贝云的孩子,在他面前展开的世界画轴又是什么样的呢?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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