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重新加快,瑟缩不止,打胜仗的喜悦劲头半点也提不起来。蹲在彼特身边,连声呼唤,他没有回应,我以为他死了,所幸还能感觉微弱鼻息。翻过身子,解开上衣,发现有个弹片插在他的檀中穴。血流不止,肉皮往外翻翻着。
怎么办?笑话一样的《野外生存大全》,用到它时,反而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电视剧电影中,受伤者被刀刺中,拔出刀来,血喷三丈,立时死了。如果不拔刀,脑残的编剧还是把伤者编死了。两种解释都行的通,两种解释都是坏下场。我很后悔看这种影视剧,没有任何参考意义,还把人搞混乱了。算了,拔掉吧,彼特的嘴唇开始发青,脸色煞白,痛苦难当。我用右手三指掐住弹片,正欲往后使力,可怜的老头子鼻子轻哼一声,咕哝道:“别……碰,想让我死啊。带我回树洞。……”剩下几句过于微弱,我听不清了。
回到洞里,一如上次那样,彼特精神又是好了许多,好像存在某种磁场,能快速治愈人的伤病。不过好奇归好奇,现在还不能问,彼特檀中穴上的弹片仍在,汩汩冒血转成血滴不断洇出,彼特还安慰我不要紧,实际上他的瞳仁有些散乱了。
“我该怎么做?要把你胸口的弹片取出来吗?”
“兄弟,麻烦你件事情。这次我受伤很重,得需要静养……”
“没说的,你说该怎么办吧,我都听你的。”
“噢……,那麻烦你出去吧。我得独自疗伤,三天后咱们再见。”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
热脸贴上冷屁股,你不要帮忙,反而让我安心。
“你确定你行?”我不放心,问了一句。
他换了副轰苍蝇苍蝇似的表情,嫌恶之极。
艹,算我多嘴。
出洞之前,我补充了一些子弹,拿了几块猪肉脯,还有彼特柜子里神奇的“黑玉断续膏”。给他道了声别,倒戈不出意外,和我同时出洞。洞外凉风习习,屁股上创伤经风一吹,这才开始疼痛。我转到大树背后,脱下裤子正准备给自己抹药,扭回头那只机器狗正不怀好的盯着我。我大囧,赶紧把裤子提上,呵斥这铁畜生滚到一边去。敷好了药,伤口凉飕飕的,很舒服,本身并不重,过不了多久就能复原。从口袋里拿些干粮来吃,喝了些水,仰望这白云蓝天的美景,竟有些落寞,心思早已回到安徽老家:不知道爸妈现在在做什么。那个刘创始,有没有照顾我的家人。
想起了家人,又想起这几年生活的不容易,那些仇人,如赵牲旺、人事主管等等等等,在弱势群体面前,无不作威作福。受欺压的我们,若不是看在那点,饿不死、吃不饱的工资上,早就将他们打翻在地了。如今,我流落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不久才发生的“离职事件”,时间加上空间简直就有恍如隔世之感。但,******,一想起这恶心事儿,真他娘的将这些畜生剁碎了喂猪!!让他们骨肉相食!!报复是解决仇恨最好的良药,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你得能回国,得找条大船。这他妈又是另一个头疼的课题,回到国内能不能被抓,更是不敢想象。如果那个看车妇女死了,我就属于畏罪潜逃,极有可能上了公安部通缉令名单……还有例如身份证能不能找到、欠话费停机、还有欠债……妈了个x的,我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坏情绪才消失掉。
我长出一口气,换做以前,一个小坏念头出现,马上无限制扩张,最后搞得我一整天怏怏不乐。和大树底下的彼特相比较,我这些经历根本不叫做事。虽然说他时而暴躁犯神经,但镇定的时候远比狂躁的时候要多的多。如果是我经历他的一切,我连一丝一毫的镇定也没有了。几天相处下来,潜移默化受到他的影响,淡定不少,凡事看开许多。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命运一说,毋需殚精竭虑,该有的属于你的,必然会有。人不该死,总有救。
想破这一层,心下又淡然不少。骑上倒戈,来到海边,面对汹涌澎湃的大西洋,我高声喊喝,直到声嘶力竭为止。倒戈看到我这狂态,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以为我发了疯,不停用头蹭我的腰,意图让我清醒。
“倒戈,你别怕,这几天经历的事太多,突然心有所慨,才出刚刚的洋相。”
说完,我躺倒在沙滩上,顿觉身心放松到了极致,睡意涌起,没多久呼呼大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月到中天,星辰明耀,海水依旧是“哗哗”的上岸下岸。我坐起来,看见旁边的倒戈还是呼呼大睡,我没忍心叫它,从它背上拿来干粮、清水食用。吃饱后,开始百无聊赖,拄着枪,在沙滩上胡乱转悠。我闲暇时间,除了看书玩游戏,也是一阵儿接一阵儿的胡思乱想,准确说来就是偏往极端狭隘自卑自怨自艾。今天突然想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今天倒也十分坦然,除了些许无聊,别无不是。一时间,我想起了《神雕侠侣》里的杨过,他在海边因思念小龙女,憔悴颓丧,自创一套黯然销魂掌来。我和杨过也是此情此景,却又像个孤魂野鬼,一遍又一遍地晃荡。我最大的问题,真的不是说思念某某人,白天想过了爸爸妈妈,晚上懒得思念了。至于那个黄小翠,对她的记忆逐渐模糊、淡漠。甚至于厌恶。
唉唉,我失眠了,目前需要解决第一头疼大事。不该睡太早,目下也就晚上10点钟,距离天亮早着呢,真的不知该做些什么。找彼特吗?这老头正在闭关修炼,装武林大侠。这个时候找他,实在吉凶难料——至少武侠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突然,我灵光一现,冒出个想法。
走到倒戈背后,拿脚蹭了蹭它,说:“倒戈,快醒醒,醒醒。”
倒戈睁开眼睛,看见是我,眼珠子转转着,老大不悦。
没它给我在身边壮胆,我还真不敢去。我不得不耐下心思,轻拍它的狗脸,说道:“我没心思逗你,今天咱们把狒秃鬼猴击退,过了几天,它们还会卷土重来的。不如今晚来个夜袭,打它们个措手不及。喂,你装什么死啊?********懂不懂?”
倒戈,这机器怪,听见“狒秃鬼猴”四个字,好比正调皮的小学生听见“班主任”三字,脖子一哽“昏死”过去了。
“装什么算啊你?你是机器,怎么会吓死?你爱去不爱,太不够兄弟了。你不去我去!”
我向来烦求人,最讨厌看别人脸色,这机器畜生还公然敢侮辱我智商,实在气煞人也!说去就去,背着开山刀,肩扛着压满子弹的stg44,腰里揣着m1911,借着月光,进洞口、穿甬道,终于又出现在那个巨岩后面。
也没停歇,凭借感觉往已成为残砖碎瓦的石屋。向一个方向大踏步直行30多分钟,脚步不乱,心里面却已经失去了方向。手中钢枪在手,自然无所畏惧,迷路就迷路了吧。最近两次看见那些狒秃鬼猴,一是那个废弃了的“安徽农村”,其二就是用羊做诱饵的石屋子。白天那场战斗,它们损伤大半,那村子成了猴子们伤心地,应该不会停留了。最有可能出现在石屋附近,毕竟灯下黑,凭借它们的智慧,绝对也能想得到。
到了。
此刻我正踏在那堆碎瓦砾之下,庆幸那天遭人袭击,我们死里逃生。附近的林子我又巡查一圈儿,重点往树上观瞧,月光皎洁,稍大的叶子能轻易辨认出它的脉络边缘,猴子那么大只,怎么说没就没了?我想起彼特说,失败的猴子们你别想再去寻找它们,它们根本不会让你找到。正惆怅,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同时一股浓烈的恶臭直冲鼻腔。低头看,原来是那天两只“诱饵羊”,它们已成为两滩烤肉,我忍住呕吐的欲望,抢走几步跳到数米之外。
大晚上想去袭击猴子,反而被堆死尸“袭击”了,暗骂一声晦气,朝树林上头扣动扳机,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掉下来一只猴子,我伸手接过了。
“吱吱!”小狨猴在我手心里欢呼跳跃,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我也很高兴,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它背上的毛。突然手指停住了,这猴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吱吱!”它还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哦,也有可能老头子打坐疗伤,猴子性子耐不住,独自溜出来玩耍了。前次不是差点被只黑鸟差点给叼走了?不过也恁地巧了,正好掉到我头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什么坏事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
“吱吱!”小狨猴这次是惊叫,毛发乍起。
“乖,乖哈。”我被它吓了一跳,学着彼特一样,把它揣进怀里,强制安抚。一面把肩扛的stg44拿在手中,打开保险,准备随时开火。环顾四周,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我身体打了个冷战,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何其的莽撞。睡不着觉不好睡好了,居然敢夜袭敌营。接下来的举动,连我也想不到,我抬起脚,竟然打算去“安徽村庄”。一路上我再三告诫自己:我没疯,越是恐惧大脑的多巴胺分泌越旺盛,百年前,我志愿军将士迎着美军汹汹火力拿肉身挡子弹,那也是混合着对死亡的蔑视也是对死亡恐惧击发兴奋的向往。我的行为没法跟志愿军将士比,这几天不停杀戮,今天晚上迎着危险,很中二地实施“虽万人吾往矣”自杀式奔袭,别说真的去做,想一想五脏六腑都兴奋地微微颤动。我王富贵窝囊了二十多年,现在的自己才是真的我。
又走了一二公里,终于摸到安徽农村的边缘,停下脚步,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五百米处,有个模糊的人形,矗立在月光之下,大地之上。我下意识地举起枪,准备击发,一秒钟后,我又放下了。stg44最远射程不超过500米,一枪打过去,白费子弹不说,对那个东西来说,显得我很怯懦,它把我小瞧了。第二,那个人形好像彼特。
蹑足潜踪,向前推进三四百米,终于确定那个人形东西就是彼特,这个老头,大晚上不休息,跑到这儿做什么?我张开嘴,刚发出“彼”字,彼特直挺挺地慢慢往村子里蠕动。
走路姿势,绝非人形!
“妈了个x!”想吓唬老子我?刚来岛上还可以,现在,不管你是猴子诡计,还是岛上别的古怪,我手里的枪足够把你撕成碎片!即便子弹打光,还有开山刀在我背后。
我发起了冲锋,不要命似的往前冲,那东西见我见我加速,也突然高速运动,朝着一颗大树奔去,上半身前后摆动,下半身弹簧式的蹦蹦跳跳,我想起了清代的僵尸,这个村子二三百年了,那个时代还是梳着大辫子的人,莫不是村子里有僵尸出没?想到这,纵是我天大的胆量、谜之勇气,也不敢追了。到了距离我三百米左右,单腿跪地,对着那个东西开了三枪点射。枪声过处,三枚子弹准确打在那个怪物身上,它发出凄厉的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