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辰逸在机场顺手打了辆车,回到了那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家中。
那2层的别墅直立立的就摆在他的面前,辰逸的心忐忑不安,他显然有所顾忌,心里还是放不下当年的那一幕幕。
那事发生在辰逸差不多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他的生父江向远曾是当时一家公司的老板,公司规模不大,可进账出账的数目在当时可不小,但是那几年江向远在这方面并不太顺利,几乎每天回到家后都要向母亲发脾气,母亲每次也只能强忍内心的不满,那时的辰逸也经常可以看到母亲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偷抹着泪水。
直到有一天,江向远的公司像一片脆弱的叶子一般在当时的环境下坠落了,他的公司倒闭了,随之而来的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三四十万的外债,江向远从那时起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借酒消愁,对沈瑜的态度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家里不景气,母亲也只得在外面摆摆地摊,卖些东西来贴补家用,每隔几天都会有人在门外砸门,母亲都会把辰逸锁在卧室里,自己去应付那一大堆的烂摊子,几乎借完了所有亲戚的钱后,江向远被逼的无路可走了,就只有了最后的一条路,可怎知这条路哪是那么好走的啊,江向远在外面借了高利贷以填补自己欠下的空缺债,但放高利贷的哪个不是亡命的主,这下辰逸家的门更是常常关顾的对象了,母亲也在那时起打心里不想再回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家了。
也是在那时母亲每日带辰逸在她的小吃地摊上挣着钱,一直干到凌晨的两三点钟,多数就住在那里,几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拼就是一张床,随便的拿件衣服一盖,这一夜就草草的过去了,第二天清晨,沈瑜把辰逸送去上学后,又自己一人在摊子上忙活了起来,穿烤串,整理煤炭,采购货物等等,每天差不多要给客人烤上百串的肉,上百串的菜,有时还会招来某些难缠的客人,有时几句谩骂还是小事,碰着个不讲道理的,就直接上手砸东西了,期间江向远来找过沈瑜几次,话不投机便打烂了几瓶啤酒,砸坏了几把椅子,拿了些钱就匆匆离开了,辰逸每次吓得蜷缩在墙角,只得母亲这座大山挡在他风雨的路上。
“沈瑜,你是沈瑜吗”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火炉旁问。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沈瑜不解的回着。
“你忘了,我是你高中同学周琦啊”那男人说。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周琦啊,来快坐,吃点什么马上好”
沈瑜笑着说着。
“你怎么在这儿摆摊啊”周琦问。
“唉,一言难尽啊,你先坐吧”沈瑜哀叹的说。
周琦低头摸了摸辰逸的小脑袋。“这是你的小孩吗,这么可爱”
“是的,快叫叔叔,辰逸”沈瑜拍了下辰逸。
辰逸则有些害怕,见到生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也不怪他,父亲这几年给他们母子两个的压力太大了,导致了辰逸维诺胆小的性格。
接连一个多月,周琦时不时的都会光顾沈瑜的小店,聊得多了,周琦也了解了沈瑜的现况了,说实话,他的心中满是对沈瑜的惋惜,对她的不值,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怜悯之情,随之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瑜的样貌和声音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了,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俩聊了许多,沈瑜也是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她的心也从来没有这么安稳的休息一下了,总之,偶遇的周琦填补了沈瑜这些年来内心的温暖空缺。
“请问一下,这个人你认识吗”几个带着警徽的人走到了沈瑜的小摊上,拿着一个人的画像询问着。
“这不是爸爸吗,妈,你看是不是”没等沈瑜仔细瞧,旁边的江辰逸便脱口而出了。
“你认识他吗”一个警察问。
“嗯,我认识他,他是我老公,怎么了?”沈瑜放下了手上的活,心有不安的问。
“他在AB街杀了人,如今在逃了,既然你是他的家属,请你回去警局配合我们做一些调查”站在前面的警察说着。
“怎么,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人呢”沈瑜带着哭腔的问。
“你别激动,请你配合我们”说着就把沈瑜和辰逸带上了车。
烤炉上的火逐渐的熄灭了,也同样熄灭了这个家最后的那一点希望。
江向远终究没有熬过那最后的一道坎,在一次高利贷逼债的过程中,几个要债的把江向远团团围住,在被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小刀,狠狠的刺向了那几个人,有一个当场身中数刀死亡,其他的几个看此情况,便仓皇而逃了,江向远最后还是被公安机关依法抓捕归案了,他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解脱了”。
江向远被判了15年,那时的江辰逸11岁,一年后,沈瑜带着一纸文书和监狱里的江向远离了婚,孩子理所当然的判给了沈瑜,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辰逸几乎没有再见过父亲,至今父亲的面容在辰逸的脑海里还是模糊不清的。
后来在辰逸上初2的时候,母亲沈瑜嫁给了那个叫周琦的男人,经过烧烤摊的一别,那个陌生的男人竟在几年后变成了辰逸的父亲,这难免会让当时叛逆的辰逸感到愤怒和不解。
但母亲的原话是:“那个姓江的入了狱,留下咱们孤儿寡母的,今后的日子光靠她自己是活不来的,要想日子好过一点,就得找个出路,才可以让你有饭吃,有学上”。
母亲的这一举动惹怒了辰逸,即使那个姓周的这几年混的不错,可以让他过比以前好过一百一千倍的生活,可辰逸却怎么也接受不了那个现实,他每日不回家,即使那是2层楼的别墅,他每日就住在了同学家里,是陶斯远家住几宿,接着许诺家住几宿,反正那个母亲现在住的家他是不怎么回去了,直到高中的一两年里,他和养父周琦的关系才缓和了些,毕竟通过辰逸几年的观察,那个周琦对母亲和自己还算不错。
高考后养父执意要让辰逸去国外深造,辰逸不愿,他知识自己的内心中存留着他自己的秘密,可养父的态度和母亲的盲目跟从让辰逸无奈的妥协了,可现在的辰逸想想,如果再一次回到起初的话,他绝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缴枪投降了,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雨嫣可能现在就依靠在他的身旁,他可以看着雨嫣,开心的笑,开心的哭。
“嘀嘀,嘀嘀”陷入沉思中的江辰逸不知自己挡在了马路上了,司机按响急促的喇叭声这才惊醒了回忆中的辰逸。
辰逸紧了几步,走向了那座别墅,他环顾了下四周,和当年走之前的并无两样。
“当当当”辰逸敲响了门。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要让他要烧了这栋房子,杀了这房子里的每个人。
门开了,可开门的却是辰逸未曾谋过面的一个女人,那女人疑惑的看着辰逸,身上的香水味几乎就要淹没了门外的辰逸了。
“你找谁”那女人问着,表现的是那么的盛气凌人。
辰逸起初还以为是自己4年没回国的缘故,大意走错了门,可后来的一幕让他确信了他的记忆好的很。
“谁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辰逸的眼睛里,虽说时隔4年了,人的脸部特征一定会有所变化,可辰逸看的出,那就是他的养父周琦,没错,是那个周琦。
里面的周琦看见突至的辰逸,脸上出现的神态让辰逸这辈子都不会轻易的忘记,周琦用两只手不断的搓着自己不太整齐的衣角,脸上的肌肉尴尬的抽动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定立站在那里。
“老公这是谁啊,我从来就没见过啊”里面的那个女人转头问着。
听到这里,无尽的怒火仿佛就要燃烧了辰逸的整个身体,他明白了什么,抖动的拳头好像马上就要落在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的脸上了,可他没有这么干,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那男人接下面要说的话。
“没事,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员工,我们要谈一下下个项目的工作,那我们出去谈吧小王”周琦“烫红”的脸上挂不住的是不知所出。
随之周琦把辰逸连拽带拉的”拖“上了车,想快点逃离那里,不想让新婚不久的妻子发现自己的过往。
“说吧,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你说谎的技术科长进了不少,这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啊”辰逸用嘲讽的语气和神情对着周琦说着。
“辰逸,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你妈在你出国后2年就离婚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方便透露,反正我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恨我,可大人的是你不会懂的”周琦说着。
辰逸坐在副驾驶上静静的听着,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翻江倒海,他恨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一度想抢过他手上的方向盘,和他同归于尽,可眼下他更想的是,母亲现在在哪里呢,在英国的时间里,都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每每从她口中说出的,都是在周家的好,而那些寄来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些疑虑瞬间像洪水般涌向了辰逸,让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那我妈呢”辰逸怒斥的问。
“我不知道啊,我和你妈分开的两年里,没有什么联系了,除了前一年她回来拿了些衣服,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了”周琦说。
“停车,我让你停车”辰逸大叫着。
“这儿不让停车”周琦说着。
辰逸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了,眼看着他就要打开车门,直接跳下去了。
周琦吓得猛的把刹车踩到了底“你干什么,你不想要命了”周琦大喊着。
车停了下来,辰逸抱下了行李,狠狠的把车门砸了回去。
周琦看辰逸下了车,重新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了。
辰逸拖着行李箱,此刻的他也未曾感觉到拖着它的沉重了,八月的温度火辣辣的往辰逸的脸上扑,汗珠不停的从她的额头滴下来,浸湿了他的后背,地表的炎热直烫着他艰难移动的双脚。
“妈,你在哪里啊,妈,你在哪里啊”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像复读机一般的重复着。
可茫茫的城市里,想找个人是何等的困难啊,即使她就在眼见,也很难立马就得以相认啊。
“对,我在国外的时候,都是母亲从国内打来的,我只要知道那个电话号码,就可以找到她了”辰逸自言自语的说着,内心里产生了些许的欣喜。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在这个城市了,辰逸依旧走在大街上,走过小巷小路,他的心情复杂的很,虽说这所城市的晚上是热闹的,不会因为他离走的4年而有什么变化,但辰逸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亲近,哪怕是此刻在周边的吵闹嘈杂,他都像个没了听觉的人似得,呆木的提着箱子没了方向的走着。
黄河的奔流还是停不下来,辰逸脚步在铁桥边驻留了,他的双目紧紧的盯着远方,弯折着身子,用手肘搭在石柱上,手掌顶着下巴,支撑着自己劳累了一天的头颅。
过了半晌,他突然掏出手机,打给了他的死党陶斯远和许诺。
“喂,斯远,我辰逸,我回来了”电话通了,辰逸说着。
“辰逸,你回来了,你回哪了?”斯远略带激动略带不确定的问。
“还能回哪,兰州呗,你现在在哪呢,出来坐一会”辰逸回着。
“我们的大海龟终于重新投入祖国的怀抱了啊,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好让兄弟们去接你啊”电话那头的斯远说笑着。
“你别拿兄弟我开涮了,说实话,在那边生活水深火热,别废话了,出不出来?”辰逸声音升了一个Key说着。
“好好,我把许诺那个大忙人也叫上,地点就广场的那个HIGH吧啊”斯远抢着把位置给说了,听得出来4年了,斯远还是很高兴的。
三人相约在酒吧门口4年后重聚了,画面好像又回到了4年前的3年里,时间可以让记忆里的一些东西逐渐淡忘,同样它也可以让某些片刻留存至今,人类的记忆具有魔力,它可以在短时间里凝固那些让人感触的瞬间,没事的时候又会翻出来温习温习,可能正是有了或多或少的回忆,才会让人产生对过去的怀念和敬意吧。
“辰逸,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陶斯远举着被啤酒说着。
“那得回来啊,他小子心里放不下某个姑娘啊”许诺接着斯远的话。
“哦,对对对,他这次是回来寻找爱情啊,诺子还是你脑子快”两个人不自觉的击了下掌。
“你们两个,我一回来就拿我开玩笑,话说你俩小子找着爱情了吗”辰逸用手扶了扶桌子说,眼角撇了下许诺和斯远。
“人家许诺在大学里,不知道伤害了多少青春无敌美少女呢,我嘛,各位别见笑,哥们现在正在幸福的路上心花荡漾呢”斯远一边说着自己,顺带着还不忘调侃着许诺。
“你个死胖子,我第二个女朋友就是因为你黄了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倒是你还在我和辰逸面前秀恩爱,你是不是找打,辰逸你这次回来的正好,快管管这小子吧,这么多年少了你,他可坑害死我了”许诺摇晃着手指,来回摆动着指着斯远。
“那哪是我的错啊,本来就是你那天喝酒的时候给你女朋友打电话最后忘了挂机,我哪知道,还以为你挂了呢,就多说了几句,让你女朋友听见了,再说了,那天也是有点喝多了,也不知道嘞嘞了些什么,主要还是你们两个不合适,那主要原因又不在我”斯远憋着嘴,看似委屈的说着。
“你还说”说着许诺就伸手去打斯远。
辰逸看着他俩的样子,莫名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那种感觉很特别,像是时空穿梭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这么喜欢争个你死我活,今天我回来,遇到点事”辰逸说着。
“死胖子,咱俩的是以后再说,辰逸,你说遇到什么事,和我们两个说说呗”许诺转向辰逸问。
“这事,唉,怎么说呢,还是算了吧”辰逸的表情很捉摸不透,却这让旁边俩人犯了难。
“辰逸,你说吧,我俩你还信不过吗,你说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忙呢”斯远迎上去说。
“哎呦,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仗义”许诺笑着说。
斯远看着为难的辰逸心里也不得劲了“你别闹了,许诺,让辰逸说怎么回事”。
辰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里多的是欣慰,他一五一十的把遇到的问题向他们说了个遍,语气中听得出来是无奈和急切。
“辰逸你别担心,这是我们来个你办,阿姨应该有份工作,要不你在英国的钱是哪来的,你说是吧”许诺说着。
“嗯,别小看我们俩,我们在大学里干了不少事呢,辰逸现在我们面前的可是许老板啊”斯远看着许诺说着。
“你别说话斯远,我听你说话头痛,辰逸,没他说的那么邪乎,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找阿姨的任务我还是能胜任的,这么多年我还是积累了些人脉的,找人我在行”许诺的一字一言里透露的都是信心满满。
辰逸在旁边安静的听着,晃眼的灯光下,他看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信任和真挚的兄弟情。
“那行,辰逸,明天我们就去找阿姨,你说行不行”斯远拍了拍辰逸的肩膀说着。
这一拍不要紧,倒是把辰逸的泪腺拍的停不下来了。
“斯远,你是不是手劲太大了,你看看,辰逸你怎么了,辰逸”许诺看着哭了的辰逸,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认识他到现在,辰逸从来没有哭过,倒是许诺自己在辰逸面前哭过几次鼻子,都是辰逸为他化解的,他觉得辰逸这次有难,该是他为眼前的这个认定的朋友做点事的时候了。
“没有啊,这,这……”斯远再一次无辜的侧着身子看着辰逸,不知所措的说着。
“没事,没事,我只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我高兴,高兴,来我们走一个”辰逸用手蹭了蹭脸,举起了杯子。
“哦,好,来,来,喝一个”斯远看见辰逸没事就放心了。
“这一杯,为了不老的青春,至死的爱情和永恒的兄弟情,为了当年的梦想,为了C罗,梅西,为了足球,为了一起经历的那些年,干了”许诺的话坚定而有力,三个曾经的少年,经过了4年,又一次坐在了一起,不同的是这次,他们面前的不是课桌和考卷,而是促膝把酒的兄弟和不离不弃的友情。
三个人喝了许久,把这么多年的苦胆挨个吐了一边,那个畅快淋漓,好像又重获新生一般。
临近该走的时候,辰逸却倒在了桌子上,醉的一塌糊涂。
“辰逸,辰逸”斯远用手轻拍着辰逸的胳膊,试图叫醒他。
“你别叫了,这辰逸几年不见,这酒量不行了啊,斯远,你知道辰逸家吗”许诺问。
“我只知道他4年前的家啊”陶斯远回着。
“那管什么用,这怎么办,我们来的时候忘了问他家住哪了,这怎么办,唉,好了,送我家吧,这么晚了,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住”许诺也一摇一晃的说着。
哪知辰逸回到了这里,已是个没了家的人了,离开了父亲,生活又不公的让他再次找不见了母亲的踪影,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当你恍恍惚惚的看到了希望,不晓上苍会给你迎头一击,把你之前对它的所有幻想清之一空,到头来你会发现,什么都归于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