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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3

来这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不是新闻联播每天在周而复始的提醒,似乎都要都忘记了日期,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周大婶依旧每天,用她那全村独一份的震天吼喊我吃早饭,当然周末除外,周大叔的解释是,自从他儿子离家求学后,她终于找到了曾经喊儿子起床的感觉,用这么独特的方式思念儿子,我在心里替周才子使劲使劲的捏了好几把汗。渐渐的全村的孩子都知道苏老师几点起床了吃饭了,开始我会不好意思,但是脸皮这东西,真是千锤百炼啊。

“苏老师,今饿妈喊饿,饿不想起,饿妈说,你们苏老师都起了,你还不起,小心我告你老师!!”,真是不没想到啊,有一天我会成为全村起床标杆人物,“要不明天我让周大婶喊你啊,这样你就不赖床了”,哈哈哈哈哈!好了,别笑了,开始上课!

和孩子们在一起,很快乐,他们的内心像金子般闪闪发光,这是长大后很久没有体会到的感觉,以前也有很多人尊称她苏老师,可是却感觉和着完全不同,此刻,她是满足的,一声声苏老师,叫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孩子们的渴望,孩子们的尊重,让她原本撕裂的心在一点点愈合,至少在此地,不会在有人嘲笑她,质疑她。这里的一切都和金钱、名利没有关系,人们淳朴而快乐。

每天下课我会帮周大婶烧火,她做饭,吃过晚饭我会和她一起刷碗,她很健谈,也许所有的母亲都很健谈,她谈自己年轻的时候,谈以前的日子有多苦,谈论他们的婚姻,其实她谈论最多的都是她的儿子,每次谈到周才子,她都难掩笑意,在她的眼里,周致远是世上最好的儿子,英俊,懂事,书读的好,孝顺,工作也好,那是她一辈子的骄傲。偶尔我也会附和几句,表达一下乡亲们是如何爱慕这位周才子的,她就更高兴,高兴的结果就是给我和周大叔,加菜。

偶尔我回来晚了,她会去接我,我们一起在厨房,她给我热饭。周末我会起的晚,她也不喊我,中午会做我爱吃的面,有一次我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里面竟然除了鸡蛋和青菜,还有两个大虾,后来才知道是周大叔头天参加婚礼带回来的,他们以为我没吃过,所以特意给我留的。我本想告诉他们我不吃海鲜,可是迎上周大婶的目光,我真诚的笑笑,一口气都吃了,那是我第一次把一碗面都吃了,周大婶高兴的丢下一句,“就喜欢口壮的孩子”,我冒着生命危险吃了两顿的量,她的结论就是口壮。

其实从周大婶间接描述中,我已然了解,周致远,目前应该是在S市从事计算机方面的工作,职务应该是经理,工资在S市应该算是中等偏上那样,据说是有房有车,至于有没有房贷车贷就不得而知了。为了让周大婶更自恋一点,我只能是贬低自己,各种夸赞周才子。

老师教导我们为人要真实,果然,我刚刚虚伪一下,就来活了,周才子竟然写信了,村子里安电话的为数不多,村长家,供销社也有,其实按照周致远在这个村子的地位,和他现在的收入,安个电话很正常,可是听周大婶说,他们没啥人要联系,安了浪费,所以执意不安,他们的儿子也扭不过他们,如果有大事,他们就去供销社给儿子打电话。所以可怜的周才子在这个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还要亲自执笔给他的母上大人写信,而我自然而然,责无旁贷的,并非常幸运的,就成了代笔回人和读信人,理由很简单,周大婶不认字,周大叔小学都没毕业,而且年纪大了,视力也不那么好。

很普通的信纸,还算的上漂亮的字,一页多信纸,洋洋洒洒的说着自己的工作,生活,甚至还说自己长了几斤肉,说到家乡的天气,问到父母的身体,让他们不要太辛苦,多注意休息,还说了他最近升职涨工资了,让他们不要太操劳,还说如果有时间就还说端午节会回来。

打电话2分钟几毛钱的事情,他花一块又写又寄的,只是为了成全父母节俭的美德,那一瞬间,有点周致远对父母的委屈婉转的体贴。让我想到了几千里外在大姐家的父亲,大多时候,我都以工作忙为借口,也会打电话,可是从没真正的去讨父亲欢喜,及时尽孝,也不过是给他钱,如今,他应该在担心我吧,他身体怎么样了。

以前周大婶他们是不回信的,因为周大叔的文化水平有限,永远都是词不达意。可是,今天他们要回信了,因为写字对苏老师而言简直是小儿科,有种不用白不用的感觉,更像一个考试超长发挥的孩子,要给老师一个惊喜一样,他们要给儿子回一封寄托他们思念的信。

可是其实我没敢告诉他们,我除了应付考试写过信,这种信件真的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我并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二,真是不知道写给谁,再者我也不认为述说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三,真的很浪费时间,一点都不方便。

从晚饭后,写了四页纸,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周大婶要表达的意思很多,但是貌似都是车轱辘话来回的说,总是处于无限循环中,后来我也干脆放弃了书面辞和口语的区别,也放弃了替她总结,直接按她口述,她说什么我就写什么,我很难想象周致远看到这封信不伦不类的家书时脸上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是喜,或者是无奈,或者看不懂。

一句小远啊,在文中出现了不下20次,好像每次周大婶要说话,都要称呼下周才子的小名,我多想告诉他,这封信就他看,称呼一次就ok,但是怎奈爱子情切,我也不好打断,这一晚上我真有种憋出内伤的感觉。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要表达,让他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好,他们老两口身体也好,让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吃好,穿暖,早点给他们找个儿媳妇。让他不要给家里寄钱了,他们也不花,还担心放在家里会丢了。最后还不忘记说,家里来了个代课老师,叫苏明月,这封信就是她帮写的。周才子,周致远,周大哥啊,其实俺的写作水平真的不是这样子的,这面目全非的家书都是拜你母上大人所赐。

最后我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周先生,借居周家,如有急事联系父母,可打我手机13945101122,苏明月。

山间岁月悄然过,某天课间,“苏老师,有你的信”,说着校长递给我,原本以为是张利民,因为除了导师我实在想不出会给我写信的第二人,我随手将信放进背包里。晚上回到住处,周大婶已经将晚饭做好,并且破天荒的没等我就吃饭。

所以我今天吃饭的全称,他都在目视我,用一种讨好,不,好像是打量,或者是一种催促,反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在这样下去我怕消化不良。咽下去最后一口饭。平静下我开口了。“周大婶,这个月的食宿费村长没给您?我明天提醒他”,我狐疑的看着他们,生怕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我这小心脏啊,诚实是脆弱的很。“小远来信了,你晚上没事,帮饿回信吧”,“就这事啊”,哎,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所以我无处打发的夜晚又彻底交代给了周大婶的家书。周大婶那认真,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此刻不是给儿子回信,更像是给一个情郎回信,无论何种语言都无法诉说她的相思之情。她陶醉的幸福样子,让人羡慕。那几页家书对周大婶而言,不是单纯纸,是浓浓无法割舍的母爱,寄托了她全部的心思。而周致远的回信,她都妥善的放在了一个化妆盒里,看的出来那个盒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质地也很好,应该是她当年的嫁妆,只是里面并没有承载它本该承载的金银首饰,而是一封封普通的家书,真可谓家书值千金啊!

回到宿舍,洗漱完,方才想起来张利民的信,打开台灯,看清字迹,如果说我中500万大奖我不意外,可是周致远会单独回信给我,着实在我的意料之外八千里。

苏老师:你好!

很唐突冒昧给你写信!

很感谢你,让我母亲那么高兴。

听说孩子们都很喜欢你,谢谢你的到来。

还有你手机一般什么时间开机?

希望你一切都好,在周家住的愉快!

周致远

年月日

天啊,这是感谢信吗,我还以为他看不懂回信,竟然因为那样的回信感谢我,而不是嘲笑我,啊,对了,我的手机,来到这我一直怕别人联系我,一直关机,开机后,果然很多电话,有父亲的,大姐的,有赵英子的,还有钟平的。也有学生的。也有些短信,现在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也一条短信,是七天前的,内容很简单,“敬存,周致远”。我很想回他一条“已存”,想想算了。

我没回短信,却做了件以前打死我也不会做的事情,我给他回信了,也许我需要有人和分享此刻的生活,我的感受,这个人不会是我的家人,不会是以前的同事,不会是我的学生,不会是我的朋友,更不会是这个村子里的别人,只有他,他很远,却又了解这里,他很陌生,却能懂得此刻这里带给我的感受。就这样,我鬼使神差的回信了。

开始我纠结了很久,称呼他为周先生有点别扭,称呼致远,我们还没熟到可以省略姓氏的程度,称呼周经理我又不是他下属,小远是他父母的称呼,其实我很想称呼他为周才子,可是那是我给他起的外号。

周致远

可好?

有点小意外!除了入职offer和通知书,这是我收到过的唯一一封私人信件。

待你收到信后,每晚新闻联播时间的手机会开机。你父母是很好的人,所以能为他们做点事,我很荣幸。孩子们让我感觉很平静,也很幸福。你的小龟我不知道叫什么,我给他起名菜籽随主人姓周,周菜籽,希望你不会有介意,如果他有本名,你也可以告诉我。

你的屋子被我霸占了,还进行了改装,希望你回来后不要生气。你的书,我可以看吗?

苏明月书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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