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刚过,新野城中就沸腾起来。
除了守夜的士卒,还在营帐中酣睡的兵勇,都被叫醒了。然后,士卒每人几块干粮,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踏着月色开出了新野城,前往预定的埋伏地点。
刘封麾下的士卒,每人十块干粮,由魏延带队出发了。刘封这位校尉殿后,最后走出自家的营地,顺带收走了那三堆稻草。
干粮是昨晚就做好的。三屯人马出去收集稻草,剩下的两屯士卒,自然就得制作干粮啦。大战一起,哪里还有时间吃朝食和午餐?
干粮的制作,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熟饭裹成饭团就行。如果是麦粉之类的,就更加简单了,每人装上三五斤,就是一天的干粮啦。
这都是短期的干粮。
干粮要长期保存的话,就得将米饭或者麦饭晒干,然后磨成粉状,加点食盐拌匀。只待大军出发的时候,每位士卒携带一小袋,就能支撑作战好几天了。
至于将面粉做成馒头,或者炊饼之类的,还得等军师什么时候有了闲暇,才能研究一二。
反正刘封觉得,将米饭和麦饭晒干后磨粉,就是很不错的干粮。
已经添加了食盐的干粮,随便哪位士卒的头盔借用一下,就能用水化成好大一钵,填饱肚皮真的很容易。当然干吃也行,只不过会噎人。
刘封以后有了余力,最多也只在其中,加入一些肉粉和蔬菜粉,让这样的干粮,营养更充足一些。
现在么,鹊尾坡的战斗,最多也就一天的时间,每位士卒十来个饭团也就足够了。
出城的队伍,都没有打火把。安众县距新野也就三十里不到,新野附近如果有大片的火把亮起,安众县的城墙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得见。
还好,九月分也快要进入下旬了,下半夜正是皓月当空之时。在月色下的士卒们,也不虞出现南辕北辙的情况。
最后出城的刘封,很快就策马追上了前面的魏延。
两人都只知道,鹊尾坡距新野十来里,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幸,刘封有三位老兵屯长,还有不远处的张三叔带路,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鹊尾坡。
月色再怎么明亮,大队的人马也不敢全速前进,时时得校正方向,行军速度自然很慢。
鹊尾坡只是一个小山坡,连接着白河与旁边小山林。
山林并不大,只有三百多丈的方圆,林中树木有点茂密。小山林的一边,就是一里来宽的缓坡,连接着白河。另一边是一个几丈宽的山沟,山沟的另一边,又是一片丘陵。
这样的山林,在中原的大地上,可不要太多。正常的将帅,都不会走那边的山沟,只会从鹊尾坡而过。
鹊尾坡有一里来宽,是南来北往的驰道所在,根本就不能伏兵。旁边的小山林,一眼就能望穿尽头,又能藏多少伏兵?
五万大军之下,带队的主将,只要看一眼鹊尾坡后的小山林,都会下意识的忽略,这个藏不了多少伏兵的地方。
此时,距离秋末的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士卒们奔走了十来里,这段时间正好用来休息进餐。待天亮之后,就都得在林中潜伏了。
张三叔的一曲士卒,都在林后的山沟中歇息,啃着饭团喝着水。刘封只是看了一下,并没有凑过去自讨没趣,而是带着自己的一曲士卒,靠近着山沟边歇息,并进食喝水。
一旦休息下来,两曲士卒又靠得这么近,二者间的差距就有些明显了。
张三叔麾下的士卒,基本都是东一堆西一堆的,或坐或躺在山沟中。期间还有那些相熟的老卒,在到处游走嬉笑。张三叔和那位孟坦校尉,看到了也没有去管。
刘封的麾下,虽然也是在山林中席地而坐,却没有躺着的。士卒也都聚集在一起,队列分明,哪一屯哪一队,刘封都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来。
除了喝水声和偶尔的咀嚼声,士卒间连低声的交谈都没有。整个山林都显得寂静无声,仿佛刘封他们的这一曲兵马,从来就没有到过这片山林一般。
两曲士卒间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不到一刻钟,张三叔总算意识到了这种差距。
“孟坦!让这些家伙闭嘴!”张三叔低声喝到。
士卒的军纪,被比下去的张三叔,总算记得任务在身,没有发怒大喝。但心中却憋着一口气,准备鹊尾坡之战结束后,就到大哥面前进进谗言。肉中刺能练出如此精兵,那还得了!
当然,自家麾下的士卒,也得狠狠的操练一番。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终于放亮。刘封低声下达着命令:“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尽量让树木和草丛遮住身影。”
“寇仲!”刘封又低声喊道。
亲卫头子寇仲,迅速出现在刘封身边,聆听着刘封的指令。
“你到林子的边缘,找棵枝叶茂盛些的大松树,爬上去,给我监视安众县方向的动静。”刘封吩咐道。
寇仲应声而去,麾下的士卒也都趴在了地上,连仅有的七匹战马,也都被强行按倒在地,还被塞上了马嚼子。
刘封这边的士卒,在命令下达之后,第一时间就潜伏好了。张三叔麾下的士卒,在他的拳打脚踢中,也都安静的坐在山沟中。
刘封和魏延没有趴下,而是钻出了山林,到鹊尾坡那里来回走了几圈,以便矫正山林中那些暴露的身影。
之后,刘封和魏延才回到林中,找了一处茂盛些的枯草,潜藏下来。
其实,这样的小山林,根本就不利于伏兵。
如果是曹老板亲自带队的话,见到这样的山林,虽然不一定会搜索,却会射入几支火箭。深秋的山林,一把大火就能让伏兵无所遁形。
可惜,带队的是夏侯惇大队长。他们这些曹老板的亲族大将,所学的兵法都是半桶水。
所以,诸葛兄才敢在这样的小山林中,埋下一两千伏兵。
大半个时辰后,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在山林外响起。刘封知道,这是夏侯惇的骑兵部队,打着前锋,正在通过鹊尾坡。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整个鹊尾坡都热闹起来。夏侯惇的中军大队,也在通过鹊尾坡。
夏侯惇安坐在战马上,驻马白河之畔,看着庞大噪杂的队伍,在这一里不到的小山坡上挤过,独眼扫视这四周,以期望发现什么危险。
山坡旁边的小山林,夏侯惇的独眼,早就看穿过去。并不大的山林,又能一眼望穿,夏侯大队长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小山林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拖拖拉拉的又是半个时辰,中军的三万多步卒,终于全都过去了。后面的粮草大队,也只需要一两刻的时间,就能到达这个小坡。
回首望了望后面较为缓慢的辎重大队,夏侯大队长觉得,有必要将五千骑兵前锋,和三万多的中军步卒,都放缓慢一些。
马上就要到新野城附近了,可别让刘备在城外劫了他的后营。
夏侯惇这次带队南下,是去取樊城的。五万兵马只有抱团,才能在新野城外五六里附近通过,也不会让刘备劫了他的粮草。
“传令前军,让他们慢一点,等后面的中军和粮草到了,再一起从新野旁边通过。”夏侯惇下令道。
两名飞骑拍马而去,传达着夏侯大队长的指令。夏侯惇这才带着亲卫营,通过了鹊尾坡,进入中军的队伍中。
一刻多一点的时间,夏侯惇的辎重大队,也终于到了鹊尾坡。然而,靠近新野的方向,却没有火光升起,刘封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一队的人马,就有一万出头了,都是用驽马拉的粮车。刘封透过草丛,大致估摸了一下,近千驾的粮车,怕是不下两万石军粮啦。
很快,辎重大队也都通过了鹊尾坡,刘封却还是不敢动弹。南面没有火起,刘封即使劫得粮草,也会被回军的夏侯惇绞杀。
周仓的那把大火,就是通知所有人,夏侯惇的大部兵马,都被吸引住了,刘封和张飞,才敢放手而为。
现在,大火依旧没有烧起来,难道军师的计划,出现了纰漏?
不应该的啊,区区一只夏侯大队长,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诸葛兄的反掌之间罢了。
刘封想着。
“主公,大火!”魏延高兴的喊道。
顺着魏延的指引,刘封总算看到了,在晨光之下,新野城的方向,有浓浓的青烟直冲天空。
周仓的大火,还是及时的烧了起来!
刘封激动的蹦了起来,抽出佩剑喊道:“众将士听令,杀!”
刘封的剑锋,直指已经通过鹊尾坡的辎重大队。
“杀啊!”将士们也都有些激动,按照小队的阵列,在魏延的带领下冲出了树林。
山沟中望眼欲穿的张三叔,也在第一时间,带队冲向了安众县城。
刘封骑在马上,落在最后。并不是他不敢冲杀,而是要布置一下放火的现场。
辎重大队已经过去了,即使全部焚烧起来,也不足以挡住这不宽的鹊尾坡。刘封的那三堆稻草,加上坡上的枯草,布置一番,却能刚好阻拦曹军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