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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里黄河火连天(6)

看一看刚才那两个小丫头一眨眼就控制住男仆的手段,再看看雪姬背后那十几个手持火器的高大汉子,严丞相非常相信,雪姬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不明白,雪姬怎么做起事来这么不讲道理,而且还不讲道理得这么自然,这么理直气壮。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和雪姬合作了,但是严丞相仍旧不想这么快就表态,毕竟是一国丞相,这么三下两下的就被人给收拾服了,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他又开口说道:

“不是我不想合作,你别忘了,我在宫里头还有个女儿呢,我的女儿身为贵妃,还为陛下生了孩子,我也得想好,怎么安置她啊。”

听了严丞相的话,雪姬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嘲讽:

“看来这个老狐狸真是乱了方寸了,竟然想出这种借口来。他就不想想,我在丞相府里生活了十年,什么事情不清楚。别说女儿,就是儿子,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工具罢了!”

雪姬含笑说道:

“严鹂儿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们已经都替您安排好了。”

“什么!”严丞相吃了一惊:“你们已经把她杀了?”

“哎,您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杀她呢?现在,严鹂儿执掌着端昊的后宫,对我们还有用,我们是不会杀对我们有用的人的。只不过是我们已经派人到宫里去了,帮助严鹂儿处理一下宫中的事务。”

“你们的人连后宫都进去了?!”严丞相更加意外了。

“对。只是不知道严鹂儿的态度如何,不过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您倒是可以进宫去问一问她。”

“我现在进宫?”严丞相疑惑地望着雪姬,“你会让我走?”

雪姬又笑了:

“为什么不会?你又跑不了。”

看着雪姬的态度,真的是已经把严丞相当做网中之鱼,囊中之物了。

严丞相想要发作,但是想了想,现实情况也的确是如此,所以,也就无可奈何了。

景华宫中,严鹂儿正心情复杂地坐在房中,严鹂儿已经生下孩子了,而且,如愿以偿地生了一个儿子。可是,随着她的儿子降生,一系列的变故也接踵而至——先是端昊率军远征,所以,她的儿子出生时,连一个像模像样的庆祝仪式都没有举办,紧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更是打碎了严鹂儿所有的平静。

后宫,看起来虽然是隔于高墙深院之中,但是,这里面每一个妃嫔的背后,都系着一个庞大的家族。所以,关于兵变的各种消息,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涌进宫来。当然,妃嫔们肯定是不敢拿这些消息开议论的,但是,从她们的脸上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她们心中在不断翻滚着的起伏波浪。

严鹂儿也不例外,这些天,她已经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皇帝不在家,群妃也都已经人心惶惶了,她又打扮给谁看呢?

现在眼看着端昊就要灰飞烟灭了,严鹂儿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甚至于现在,她都有些后悔了——如果她早猜到端昊会是如此的短命,那她当初肯定不会那么费尽心思的去拼命争宠,更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担心,新的统治者在当权之后,会因为这个孩子、因为她曾经是端昊的宠妃,而杀死她。

“唉,”严鹂儿痛苦地长叹了一声,“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真应该做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普通妃子,那样的话,没准儿当新的统治者到来的时候,自己还有可能得到一些机会!”

所以说,端昊是非常了解他这些妃子们的。他猜得很对,当他不再是皇帝以后,这些曾经如醉如痴地爱过他、不择手段争夺过他的女人,都在第一时间里选择了——背叛他。

就在严鹂儿独自哀叹惶恐的时候,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行礼禀报道:

“娘娘,有人求见。”

“不见。”严鹂儿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说必须要见到娘娘。”宫女说道。

“什么?”严鹂儿此时的吃惊已经超出了愤怒,“是谁这么大胆子!?”

“是——”

“说啊!”

“是当初太后驾前的女官。”

“是她?”这次,严鹂儿真的意外了,心里琢磨着,“她来干什么?自己和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话啊。”

严鹂儿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女官那张年华已老,却优雅仍存的脸,只是这张脸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可以说,梨太后活着的时候,这位女官虽然沉默寡言,但在后宫众人的心目中,她的权威仅次于梨太后,因为人们都知道,梨太后非常信任她。后来,梨太后突然离世,这个女官也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她每天就是在自己的住处深居简出,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现在突然找上门来,是要干什么呢?

严鹂儿毕竟是严鹂儿,自小在丞相府中受过专门训练,也算是有一定的心机,所以她马上就做出决定——见她!这个神秘人物,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目的,也许会给自己带来新的机会呢。

女官施施然走了进来,朝着严鹂儿微微一礼:

“严娘娘。”

严鹂儿则站起身来亲自让座,同时口中说道:

“姑姑请坐,有什么事,姑姑派人叫我过去就行,哪里还用得着姑姑亲自跑一趟。”严鹂儿的礼节非常周到。

女官坐了下来,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自从娘娘十五岁进宫那天,我就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说句实在话,娘娘是这宫里头少有的明白人,所以,我在需要用人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来找娘娘了。”

女官这时的态度,倒像她是主子,严鹂儿才是奴才。

这一点,严鹂儿当然也觉出来了,但是像严鹂儿这样的人,天生就没有什么气节,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现在,她觉得自己的靠山倒了,而女官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严鹂儿反倒是更加地恭顺了。

“姑姑能想到我,是我的福气,有什么事需要鹂儿去做,姑姑尽管吩咐就是了。”

女官满意地笑了笑,她没有看错,严鹂儿果然是一个很容易控制的人,于是她接着说道:

“是这样,严娘娘可能也听说了。我家公主已经回来了。”

严鹂儿愣了一下:

“你家公主?”

“对啊,”女官坦然地答道,“现在不是都已经传开了吗?端昊皇帝并不是太后亲生的,韵琪公主才是。我既然是太后身边的人,当然是奉长公主为我的主子了。”

女官说得天经地义,就仿佛当年不是梨太后一手导演了这出皇帝换公主的戏一样。

严鹂儿非常聪明地没有和女官争论这一点。现在,她只弄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位“姑姑”是叛军的人,当然,弄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不知道长公主对我有什么吩咐。”

女官接着说道:

“本来,长公主是不信任你的,因为,你既是端昊皇帝的宠妃,又生下了皇子,不过长公主听了我的话,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如果,你肯跟我们好好合作的话,我们保证,保全你和你儿子的性命。

至于以后,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我答应你们。”严鹂儿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她根本顾不上想以后,本来她一直在担心,如果叛军势如破竹攻入京城,自己会不会被杀死,现在有机会保住性命了,那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需要鹂儿做什么,姑姑尽管吩咐就是了。”严鹂儿毫不犹豫地说道。

女官笑了:

“严娘娘真是个又乖又聪明的好孩子。”

严鹂儿谦恭的一笑:

“还请姑姑不要再称呼我为娘娘了,从现在起,我已经不再是端昊的妃子了,我情愿做长公主的一名奴才,为长公主效力。”

女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好孩子,如果长公主听你这么说,一定会高兴的。不过现在,你还得做你的娘娘,因为,我们还需要利用这个身份做些事情。”

“好,我一切都听姑姑的安排。”

“首先,你把宫中所有的皇子公主召集起来,派专人保护。我家公主宅心仁厚,只是要向端昊讨回公道,并不愿伤及无辜,所以,她怕有人趁乱伤了这些孩子。”

“长公主真是太善良了。”严鹂儿恰到好处地说着赞誉之词,不过她也是真高兴,因为这样的话,连她的儿子也保住了。

保护好端昊的孩子,是当初纯儿她们商量好的。纯儿和雪姬都是熟读历史的人,她们深知在古代,每一次的朝代更迭,都意味着对失败者的斩草除根,所以,如果不采取策略的话,新登基的皇帝肯定会把端昊的后代全部斩尽杀绝。她们是绝对不想让这些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的。

“第二,这后宫中的妃子,总有几个好人,我们需要把那些好的挑出来,和孩子们安排到一起,这样,既保全了她们,也有人照顾孩子。”

这一点,严鹂儿不太赞同,因为在她的眼中,这后宫里的女人就没一个好的,都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们都弄死,但是现在女官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从命。不过严鹂儿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和权力,她总有办法把这些讨厌的女人都一一除掉。

“那剩下的那些妃子呢?”严鹂儿试探着问道。

女官的目光变得冰冷了:

“剩下那些参与朝政过深的,表面上对她们仍和往常一样,但是绝对不允许她们再自由行动了,你要看好她们,等到时候,我们还用得着她们。”

严鹂儿心中一寒,她明白了,原来长公主是要把那些妃子作为饵,用来钓住她们背后的势力。这些妃子的命运,就完全取决于她们背后的势力,对长公主的态度了!

此时,严鹂儿感到非常的庆幸,因为她毫不犹豫地就决定了背叛端昊、同长公主合作,否则,她的命运,恐怕也和那些当饵的妃子一样了。

“好了,该你做的事,我都交代给你了。从现在起,你也不要再整天圈在景华宫里了,也该出去走走,做一做我安排给你的这些事情了。”女官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是。”严鹂儿毕恭毕敬地答应道。

女官刚刚离开,严丞相就来了。

听严鹂儿复述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严丞相不禁长叹了一声。

看到严丞相叹气,严鹂儿不禁问道:

“怎么,父亲还是不想和长公主合作?”

严丞相苦笑了一声:

“现在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别无选择。”

“是啊,所以我才会这么听她们的话啊。”严鹂儿有些得意地说道,“父亲不是总教育我们,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还说,我们严家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我们永远都站在了胜利者一方。”

严鹂儿的话说得从容自然,可是听在严丞相耳中,却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他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这个女儿,说心里话,严丞相对于严鹂儿并没有多少亲情,更多的只是一种相互倚赖和利用的关系。此时,面对着严鹂儿的笑靥,严丞相的心中,却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

自己为了保全住性命,和所拥有的一切,选择了背叛端昊,臣服于长公主,可端昊毕竟是自己的旧主啊!而且,自己在背叛的时候,还是经过了一番犹豫和挣扎的。

而此时,自己这个女儿,在背叛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毫不踌躇,就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这个女儿,比自己还要冷血无情得多了。

对于女儿如此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严丞相不知道究竟是该感到无奈还是悲哀,只是在心中唏嘘不已。

当然,在这个时候,严丞相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反省自己的子女教育问题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长公主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自己也就只有和严鹂儿一样,乖乖从命了。

只是在心中,严丞相还存着一个深深的疑惑——在叛军的背后,究竟是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高人,竟然能够在举重若轻的谈笑间,就布置好了这一切?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父女两个又商讨了一下诸如以后两人的沟通方式,以及各种需要考虑的细节等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商量好了,天都已经快黑了。看看天色不早,严丞相也不方便继续在宫里逗留了,又嘱咐了严鹂儿几句,就匆匆赶回了丞相府。当然,他对严鹂儿的殷殷嘱托,也不是出于什么父女情深,只是因为他和严鹂儿的利益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联系得这么紧密过,真正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生死相关!

当严丞相回到府里的时候,看到雪姬正坐在他的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这不禁让严丞相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悲哀——看来,现在雪姬她们这些叛军,已经视他于无物了。

“你还在这里?”严丞相低沉着声音问道。

“对,我在等你回来,不管你最终如何选择,我今天必须要得到你的决定。”雪姬的态度很平和,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要在今天,就决定严丞相究竟是死还是活。

严丞相一辈子也没被人这么轻视过,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也轮不着他发脾气,心中有再大的火,他也得先压下去。无奈,严丞相只得忽略了雪姬的态度,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跟你们合作。”

“那很好。”

“但是,合作的方式要稍微修改一下。”

“你的意思是……?”

“我不能出面当这个皇帝,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来当皇帝,宇文皇族的人看到他们自己家的江山保不住了,很可能就会团结起来,先来对付我们。”

“你说得也有道理,”雪姬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想,我们不如从宇文皇族内部,挑选出一个性格懦弱无能,但是相对来说,又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人,让他成为我们的傀儡,先打着他的旗号,把江山夺下来再说,等以后一切局势都稳定了,再取而代之!”

严丞相在这里耍了个花招,并没有直接说明,在局势稳定之后,究竟由谁来取而代之。在他的心里,当然是希望由自己来取代那个傀儡皇帝,但是,他怕把话说得太明了,会引起雪姬她们的戒备,毕竟直到现在,严丞相还不敢确定,长公主还有她背后的那个主使人,发动这场兵变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雪姬也听出了严丞相的话外之意,但是她现在也懒得跟他动这种心思,只是说道:

“丞相大人果然是想得周到,那好,就按大人说的办。只是不知道,大人现在有没有这个做傀儡皇帝的合适人选呢?”

严丞相阴森地一笑:

“人,我倒是有一个……”

至此,纯儿、雪姬和胡杨女她们,已经从内到外的,正式瓦解掉了端昊的皇权,计划,正在一步步走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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