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拥有如此出众的政治智慧,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在继承人问题上最终留下了遗憾,为郑国带来的后患。
郑庄公的太子名叫姬忽,系先娶的邓国女子所生。姬忽比较骁勇善战,在当时的诸侯国非常知名,不过更知名则是他提出的“齐大非偶”的婚姻观点,直到今天仍然让人感觉到意义非同寻常。之前郑国和齐国在石门(今山东省济南市平阴县北、长清区西南)之会上,齐僖公就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姬忽,两国联姻。郑庄公非常高兴,回国后征求姬忽的意见,但姬忽却推辞说:“郑国是小国,齐国是大国,大小不匹配,我不敢仰攀。”再后来,大概郑庄公也为了让儿子姬忽的爱情观有所转变,并顺便找个机会让齐僖公有个台阶下,于是在齐国遭受北戎的侵扰并求救之时,派姬忽为将,率兵救援齐国。姬忽不负父亲之望,率军打了个漂亮的歼灭战,赶跑了北戎,帮齐国解了围。齐僖公又提出要把另一个女儿嫁给姬忽,但姬忽又推辞了。他说:“我现在奉父王之命前来救援齐国,很幸运地取得了胜利,然后就把齐国的公主娶回家,外人一定会议论我说依仗战功强迫齐国把公主嫁给了我,这怎么能说得清?”当时祭仲也一齐去了,就劝他说:“你父亲的儿子很多,你现在虽说已经被立为太子,但如果你没有强大的诸侯国作外援,以后继承君位将会变得异常困难,三位公子都有可能做国君,你好好想一想。”祭仲所说的三位公子,就是太子姬忽,宋国雍氏女子雍姞所生的姬突,还有三弟子亹(音尾)。但姬忽还是拒绝了。齐僖公被接连拒绝之后也很生气:“我女儿这么才貌出众,还怕将来找不到好女婿?”从此不再提这件事。
姬忽的这些观点在后来被概括为“齐大非偶”,也就是说小户人家跟大户人家缔结姻亲,门不当户不对,多有不便。妻家太强,夫家太弱,夫家就会受制于妻家,独立权和自主权被严重干涉,本国的发展就会严重受限。要说姬忽的这个看法也确实有相当的正确成分在里面,男子汉大丈夫,独立自主很重要,依仗婚姻成就事业,说出去确实有点不光彩。
不过姬忽虽说因为辞婚保住了自己的自由和英名,但也正如祭仲所预料的那样,他之后的国君之路走得异常不顺,最后还因此而死于非命,他的两个弟弟也确实先后当上了国君,这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强国虽说常会通过婚姻关系支配弱国,但弱国也需要依赖婚姻关系仰仗强国,这是个相互对等的关系,姬忽只看到对自己不利的一面,而没有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片面性。当然了,“齐大非偶”只是姬忽嘴上这么说的,而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别人已经永远无法知晓了,说不定他当时就有可能已经听闻了齐国公主的一些丑闻,所以才辞掉了这一桩婚姻。史料证明,齐僖公刚开始在石门之会上准备要许配给姬忽的公主,就是后来让卫宣公父夺子媳的宣姜。而后来帮齐国战败北戎之后齐僖公准备许配给他的,就是后来的鲁桓公夫人文姜。文姜和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姜诸儿(也就是后来的齐襄公)**,鲁桓公就为此而搭上了一条命,被天下人所耻笑。姬忽作为盖世英雄,缔结这样的耻辱婚姻,那是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的。
郑庄公临终前,准备要把君位传给次子姬突,于是就召来非常信任的卿士祭仲商量,但祭仲却不同意,他说:“废嫡立庶,这种事情臣不敢奉命。”郑庄公考虑到不论是姬忽即位还是姬突即位都需要掌握实权的祭仲来辅佐,而祭仲不同意的人,即使继承了君位,君臣不和也必定难以长久。于是郑庄公让姬突去了宋国,然后把君位传给了姬忽,这就是郑昭公。
郑庄公的这个决策为郑国带来了内乱,郑国也由此而由盛转衰。因为姬突也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而更让他的哥哥郑昭公无法相比的是,他施展阴谋诡计的手腕更高,为人也更为凶狠毒辣,不像姬忽那样坦坦荡荡,仁慈善良。之前北戎在侵扰齐国前,也曾经进攻过郑国。当时郑庄公采用的就是姬突诱敌深入的策略,才将北戎打了个一败涂地。姬忽继承君位,姬突自然很不服气,因为他不仅和姬忽一样立下战功,而且拥有姬忽无法相比的优势,那就是强大牢固的婚姻背景。不过这个婚姻背景却并不是来自于他本人,而是来自于他的母亲。姬突的母亲是宋国雍氏女子,雍氏在宋国是大族,很受宋国国君的宠信。于是雍氏立即出面活动,请求宋国国君帮忙,宋国国君满口答应,并开始策划夺位行动。
郑昭公新君即位,必须派遣使节到其他诸侯国去,行使一些外交礼节。主要的意图非常明了,大意就是老国君去世了,现在郑国我当家,以前我们两家建立了良好的双边关系,以后我们还将继续维持和发展这种传统友谊等等,彼此心照不宣。而郑昭公派到宋国的使臣就是祭仲,郑昭公派祭仲出使宋国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那就是想让祭仲看看呆在宋国的姬突有没有异常表现,如果有异常表现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等等。但郑昭公说什么也没有料到,他的这一出使安排不仅没有给自己带来好处,反而被宋国国君巧妙利用。宋庄公会见时扣留了祭仲,威胁祭仲说如果不拥立姬突即位,就要杀死他。祭仲没有办法,只好屈服了。
祭仲是郑国的权臣,在朝中很有势力,拿下祭仲,就相当于捏住了郑国的命门,宋庄公的这步棋,不可谓不厉害。
之后,宋国又诱骗姬突前来,声称已经说服祭仲,要一起结盟。可是等姬突前来之后,宋国把姬突也抓了起来,然后借机向他索要财物。姬突对宋国有所求,自然也就答应了。
于是祭仲和宋国进行了盟誓,然后带着姬突回国,准备重新把他立为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