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忆那么长,长到我几经百折千回的回味
离城的凉风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扯乱了我的思绪,连带着那颗被我抚摸了万千次的花石也泛着幻眼的光,刺痛了我的眼。
离城这个城市到底埋葬了我多少的回忆,靠近它好像慢慢的被它吞噬着。如今时隔多年,那个眉眼温吞使岁月静好的少年。你,还好吗?
就在我瞅着离城熟悉的巷口酝酿着眼泪时,一声怒吼吓的我一哆嗦,把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洛年,你还有脸回来!
我猛然回头,苏宁一习风衣站在距我五步之遥的墙边,右手竖着兰花指眼神凛冽,说,洛年,你不在你富饶的顺江过你的大少奶奶,又回来做什么?!
望着她我突然笑了,我说,苏宁好久不见。
苏宁愣了愣又冷哼,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我不在意她语气刻薄,如果有一个女人夺了你仰望数年的男人,然后又嫁给了你最恨的人,那你会怎么样?若是我的话,我想我会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永远离开我的世界,离得远远儿的,一辈子都不要见。
我尴尬的对苏宁笑笑,四年了,我这次是来接黎竹的。
苏宁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蹬的哐哐响,她走到我身边怒声说,一样是同父异母的怎会养出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你走吧,黎竹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眼眶有些氤氲,说,四年的期限到了,我来接黎竹回家。
黎竹,我来接你回家了。黎竹,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苏宁不屑的瞄我一眼,回家?周天铭给你的家?洛年,你心真毒,你忍心让黎竹看着你和周天铭你侬我侬相敬如宾?
周天铭……天铭……我喃喃自语扭头看着离城的树梢上缓缓飘落的枫叶,说,我和周天铭离婚了,以后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宁眼底闪过瞬间的惊愕,然后又嫌恶的看着我说,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嘛。也是,一个贱女人哪里会得到趁着如意的生活。怎么,没了周天铭想起黎竹了?
我紧抿嘴唇不说话。我就是贱女人,一个自己都讨厌自己的贱女人。
苏宁又说,四年前黎竹在雨港湾足足等了你一星期,你要他在雨港湾等你,可你在哪?你在哪呢?你在和你那个周天铭结婚!多可笑啊!口口声声说带黎竹走的洛年竟然嫁给了周天铭。
苏宁疯了似的大笑,她不停的抹着脸,可还是止不住大滴大滴落在地上的泪珠。
可我听傻了,什么雨港湾?什么带黎竹走?我不记得我说过带他走,我只记得我对黎竹说,你在离城好好上大学,大学毕业我来接你,周元武好歹是你爸,陪他四年,四年之后你与周氏族再无瓜葛。
而黎竹眼神澄亮,眉峰轻轻皱起,良久之后启颜对我柔柔的笑了,他说,洛年,你终于不是我姐姐了。
当时我心脏的位置如同千帆过境,万般悲凉。
苏宁见我不说话,嘲讽的笑了笑,说到你心里去了?是不是想忏悔?晚了!自你选择嫁给周天铭的那天开始,你就不能以黎竹姐姐的什么出现在他生命中。
我满脸的茫然,苏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答应了黎竹,四年之后回离城。
四年?苏宁尖着嗓子滔滔不绝,在之后你说的什么?你发给黎竹的信息上他在雨港湾等你,你说你要带他走,可他等来的却是被周老爷子接回家。现在他可以管理公司的时候你又回来了。洛年,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怎么能呢……
苏宁哭的撕心裂肺,她大力拍着心口,想缓和那颗被撕裂的心所带给她的痛楚。
我看着苏宁,静静地看着,打下落到她头上的枫叶,说,谢谢你,陪了黎竹这么多年,谢谢你对黎竹这么好。可是我一定要去找黎竹,你说我贱人也好,不要脸也罢,我都要去找他,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转身走了,苏宁在后面嚎啕大哭,洛年你无耻!亲弟弟你都不放过!
原来,苏宁除了贱人和不要脸外还有一个无耻来形容我啊。我仰起脸任眼泪划过腮边,都一样不是吗?都是形容坏女人的词。
离城的雨,那么凉,从头凉到脚了。
一习清风,一尘埃;
尘埃落定,惹人愁。
我没有黎竹的联系方式,四年中,我没有联系黎竹。我带着行李去了周氏公司,周氏公司高楼的落地窗折射着太阳的光,像一座金碧辉煌的供电,矗立在离城这座繁华似锦的城市犹如君王般的存在。
周元武拼了一辈子,到最后他的两个爱人都死了,而两个爱人留下的孩子也都恨不得他死。就在我无限悲悯着别人的时候,一件使我更悲悯的事落在了我身上。
大意的我竟忘了苏澈也在周氏工作,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望见苏澈张着血盆大口,那声响的我都能感觉到身边的车玻璃摇摇欲坠了。苏澈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到我身边,冲着我耳朵大喊,说,洛年!你还知道回来!
我人生观顿时倒塌,回到离城第一天见的不也是黎竹而是苏澈苏宁两兄妹。
一个说我还有脸回来。
一个说我还知道回来。
那我要怎么回答苏澈呢?我是不是要豪放的抡他一下肩膀,然后说,苏澈,你老大我把周天铭休了,有没有很佩服我啊?
还是无比伤感矫情的说,苏澈,别来无恙啊。
还是笑嘻嘻的打哈哈说,哎呀!苏澈几年不见,甚是想念。又帅了啊!
还是****的吊过脸,然后再疑惑的问他,先生,您是?
可最终在看向他脸的那一刻,我失声哭了出来,我说,苏澈,我还能在见到你,真好。
苏澈微微一怔,略带劈死的眼眸泛着晶莹的泪光,好像那思念的空缺并没有使我们变得疏离苏澈把我带到了他公寓,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惊堂木一拍:呔!大胆恶贼,如实招来!
看到那个久违的太师椅我激动的趴上前将苏澈揪到地上,说,呆子,那可是文物!
苏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说,你要是把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我把它白送给你。
我收回手笑着说,我可不敢要,省的你又要说你祖宗半夜向你讨债。
记得六年前苏澈搬家,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把我梦寐已久的太师椅抗回了家,然后给苏澈打了电话:苏澈啊,你今儿搬家,太师椅在你那难免被人给碰着,那什么我先帮你保管,不用谢我了。
而苏澈竟很爽快的答应了,让我很是吃惊。结果当天晚上凌晨一两点,他狂按我家门铃。我打开门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他不是不招贼了。苏澈他不理我直奔太师椅趴到上面喊,太爷爷儿孙不孝啊,您莫要怪罪儿孙呐。
我懵了,哆哆嗦嗦的戳他一下,苏澈你干哈呢,大半夜鬼哭狼嚎的。
苏澈拽着我的手,说,老大我祖宗刚跟我托梦了,他说这太师椅从来没离过苏家人,如今被你一通电话就换了个地儿不高兴了。
我脑子一懵被他忽悠了过去,将太师椅连同苏澈推出家门。可过一会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拉开窗户冲楼下疾步而飞的某人大吼,苏澈你大爷!太爷爷还懂电话这高科技玩意儿啊!
苏澈用穷凶极恶的表情掩饰了他尴尬的心理,别扯开话题,我主要想知道当年的事。
我坐到太师椅上晃悠着腿,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给我。
苏澈撸起袖子指着我鼻子说,你说!只要你说我一定给,我苏澈像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
我翻了翻白眼,车年烂谷子的事都发霉了还提它干嘛。
他垂下眼盯着我语气竟有些祈求,洛年当年那些事除了关于你,还关于着筱影。告诉我把,我出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起身拿起杯子倒了些水喝了两口,苏宁也知道的,她应该跟你说过。
苏澈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杯子,气得脸都绿了他说,苏宁说洛年为了荣华富贵把黎竹留在了周家,可你觉得我会信吗?啊?!洛年,你觉得我苏澈会信吗?!
我被他吼傻了,老半天没回过神。瞧瞧四年不见越来越能耐了。都敢和老大叫嚣了,不过这话说的还挺感人。
我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见黎竹,苏澈你带我去找他吧。
苏澈望了我很久,说,我打电话让他来吧。
他把水放到桌子上,周天铭怎么舍得放你回来了?
我低下头烦躁的挠挠脸,说,我和他离婚了。
苏澈的脸顿时黑青了,他戳着我脑袋说,你当结婚是拉大便啊,碍眼还能让狗给舔了,你这可就是结过婚的人了,周天铭那大少爷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往上贴,你呢?
苏澈说完我就笑了,天生语言缺乏的苏澈竟然能用他通俗的词字拼出这句毫无违和感的话。
他见我在笑又彪了,脚踩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水杯晃,我真担心他一会气急了把水泼我脸上,苏澈特别恼怒的说,洛年你还笑,怎么跟刘大杵子似的不知道好坏话啊!
刘大杵子是雨港湾出了名的傻子,别村的傻子冬天夏天裹大衣,见了人就又打又骂的,可我们雨港湾的傻子不一样,衣服穿的方方方正正的,遇到人不打也不骂只冲别人笑。刘大杵子的笑还照亮了我整个童年呢。
我等黎竹来,可谁知苏宁比黎竹早一步到了公寓,苏宁见我坐在她家沙发上不高兴了,说,洛年你怎么在我家?!
我揉揉脑袋怕苏宁来劲了像他哥一样戳我,苏宁一身酒气,我想应该是被我刺激的了。苏澈走到她身边将水杯里的水灌到她嘴里,说,竟然去喝酒,喝就喝呗还弄得跟生无可恋的失意少女似的,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还回来干哈!
苏宁推开苏澈看着我说,你怎么在我家?
我捞过身边的靠枕抱在怀里,我怕苏宁扑上来,毕竟喝醉酒的人还是很可怕的,我说,苏宁,我等黎竹来了我就走。
苏宁往前走两步俯下身瞪着我说,周元武想让黎竹当他干儿子你就把黎竹买给了他,那是不是他要看上你了,你就把自己打包送过去了?你现在来找黎竹还有脸吗?
苏澈急了一把扯过苏宁泼她一脸水,说,你瞎嚷嚷什么?
早知道我刚倒的水放在苏澈手里有这么多用处我就倒多点了,省的不够用。
苏宁甩开脸上的水瞅着苏澈说,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她自己都巴巴的嫁给周天铭了,还能因为什么?
我和洛年没有血缘关系。
苏宁话音刚落一道温润的声音将空气突兀的撕裂传到了我的耳朵。而玄关处站着的正是黎竹。黎竹说,我和洛年没有血缘关系。
苏宁的脸色煞白,她嘴唇哆嗦,黎竹……你说什么呢?
苏澈手里的杯子瞬间掉落,破裂的刺耳。他大叫道,开什么玩笑?!今天不是四月一!
黎竹眼神阴翳眼角的泪痣也越发明亮慢慢的望向我,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洛年不是我姐姐,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苏宁一下子摊到了沙发上,眼神幽深而绝望。苏宁你在绝望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血缘我就可以和黎竹在一起。怎么会呢?我洛年还有能耐冲破世俗的梵音还有那恶心的过去,我抬起头一一望了过去,最后看到黎竹柔和的脸庞时失声痛哭,呢喃,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这些年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黎竹走带我旁边蹲下身子看向我的眼,说,我从不曾由得自己放肆过,这条命这颗心,着念想,都从未由得自己过,只是洛年你可知,我一直待你如处。
黎竹的话使我的眼泪如洪荒般汹涌而出,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回忆,黎竹我要怎么面对你?然而回忆那么长,长到我几经百转千回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