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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明梦

月沉如水,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和着点点星光拂将下来,将地上的开阔处镀上了一层白纱。

此时,在青牛镇的‘程记客栈’内,还没有一人察觉,一些奇异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并且,还不止一件……

在属于彭玉的那间客房内,早已熄灭了灯,由于心中烦闷,彭玉早早地躺在卧榻上,此刻早已沉沉睡去。

月光从支起的木窗边倾泻下来,使得房内一半暴露在明媚的月光下,一半又隐于幽暗之中。在这忽明忽暗之间,显得颇有些朦胧诡丽,借着月色,依稀能看见彭玉的身子平躺在角落里的木床~上,睡姿安泰……

然而,果真是如此吗?

如果此时让彭玉亲口诉说,或许他会告诉你——此刻他正斜靠在木窗边,沐着月色,吹拂着晚风,望着空荡荡的大街上,思潮澎湃呢……

也不知是从几岁开始,彭玉便具备了这种说不上是好是坏的诡异能力——每当他深夜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甚至是午间小憩时,便会遭受这种灵魂出窍,神游物外的诡异经历。

望着身下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的身体,而自己的意识,却是以“魂魄”的状态悬浮半空,这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受,彭玉早已在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切身体会中见怪不怪了。

依稀还记得那时自己还在咿呀学语吧,那种吐不出半个字,脑中空无一物,只能好奇地望着“身”下的另一个自己,眨巴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吮着手指的眼里满是好奇的奇特感受,彭玉至今还心有戚戚。

后来,随着彭玉渐渐长大,当他会博览群书,查阅古今各种典籍野史时,却依旧未找到关于自己离奇经历的蛛丝马迹,只在一些算命卜卦的解梦相面的杂书上,才能找到些许记载——此所谓之“清明梦”!

但书中所描述的似乎又与自己身上的有些许不同。而这或许也正是促成了彭玉打小~便热衷于搜集、阅读各种神鬼志异小说故事的其中一个原因——

若说大道本无形,传说神话何处寻;

若说仙道本无凭,为何我梦本清明!

于是,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彭玉每日最期盼,过得最快活的事,便是在晴朗的午后和繁星点点的深夜漂浮在自家草房的房顶上,枕着双臂,咧着小~嘴,望着头上的青天白云或是满天星斗,做那些御剑遨游,出入青冥的仙道美梦!

虽只是自得其乐,也颇有那么半分逍遥自在的神仙们的洒脱意味了。

在享受个中滋味的同时,彭玉也逐渐总结出自己这“清明梦”的一些规律:

第一,清明梦的发生与结束皆无法控制,并非每次睡下便会发生,而只有在身体醒来时,清明梦才会结束。

第二,“灵魂体”对于他人来说,是完全透明的,而这透明是双向的,灵魂体也无法触碰任何物体,甚至可以直接穿透过一些物体,比如寻常房屋的墙。

第三,灵魂体可以在身体方圆五丈内移动,五丈之外,便如同气墙挡住一般,无法寸进。

……

今夜,黄春来家的闺女被道姑打扮的拐子拐去的事,让彭玉心中那本是坚定不移的求仙之梦微微动摇——难道书中所言都是古人臆想的虚无缥缈之事?什么‘挥豆成金’,什么‘御剑飞行’,也全是骗人的伎俩不成?彭玉内心不禁暗暗怀疑起来。

“三更已到,小心火烛!”

“铛铛铛—”

客栈楼下,有打更人从大街上经过,一时打断了彭玉的思绪。彭玉摇了摇头,妄图清醒一些,想要离开木窗边,去躺一下,虽然这灵魂体一夜不休息也不会丝毫影响明日的精神头。

正当其抬起靠在木窗上的手臂,转过头准备往屋里走时,眼角一白色云团飞过,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回过头去,往街上走马似的扫了扫,哪儿有什么异状!

“看来真的是自己心绪不宁了!”彭玉揉了揉眼角,自嘲道。

然而,下一步,其正要迈开的大~腿却是一下悬在了半空中,怎么也迈不下来,后背上“唰”的一下背脊发凉起来——这,这大街上,好像是多了个什么玩意儿……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彭玉轻轻地转过身去,复又趴在木窗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街上的一草一木来——此刻的大街上万籁俱寂,除了那巡例的打更人外,再无他人,街上两侧的万家灯火该熄的也都熄灭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黑洞~洞的。

而在彭玉所在客栈正对的一间屋舍的墙角下,不知何时探出了一张小孩的圆脸,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的赫然便是即将走过街去的打更人!

“危险!”

脑中短暂的停止思考之后,彭玉几乎是本能般的就要大声喊道,那场面实在是太过的诡异,虽然明知自己此刻的状态,他人是听不见任何响动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而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只见那半截身子隐在黑暗中的小孩在地上跳了一跳,彭玉仿佛依稀听见了一阵好似银铃般的笑声,下一刻,那小孩竟一下子便站在了打更人的毡帽之上!

“这……”彭玉暗自心惊,一时间手足无措。

只见那小孩摇晃着站稳了小脚,脸上嘿嘿一笑,竟在打更人的头上戏耍起来,一蹦一跳的,身子轻~盈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而其下的打更人却浑然不觉,一下一下地照例打着铜锣!

彭玉此时才看清那小孩的样貌,竟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穿着肚兜,扎着童髻,脸上满是童真,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在打更人头上蹦蹦跳跳的感觉。

看其天真烂漫,怡然自得的样子,不像有害人之心,彭玉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但这样一个小娃娃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彭玉突然想起起先眼角飞过的那片白色云团,按理说来,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白色云团便是从这隔壁屋里飞出去的,而隔壁住的便是——那黄春来!

彭玉正思忖着,那小娃娃似乎也玩腻了,轻飘飘一飞,向着打更人手中的铜锣撞去,然后又从铜锣的另一面飞了出来,随着打更人每次落锤,那小娃娃就这样在铜锣两名不停往返,似乎这“铛铛”的打更声便是他身体打出来的似的,完全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打更人越走越远了,那小娃娃也跟着其渐渐向着大街另一边走去。

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彭玉”来到窗边,闭上双眼脑海里不停地想着“穿过去,穿过去……”,一步一步地迎墙走去,最后穿过客店的土墙,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大街的青石板上。

正当彭玉举目四望,寻找那打更人的身影时,前方却一蹦一跳的“走”来了一个人影,正是那小娃娃!

不确定这小娃娃是否能看见此时的自己,彭玉戒备地闪出街中的位置,谁知那小娃娃果然熟视无睹地跃过了他,蹦蹦跳跳的向着城镇外跳去。

这时近距离才看得真切,只见那小娃娃肌肤雪白,微微发亮,身子四周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萤光,恰如繁星点点将他素裹住了一般。

那小娃娃眼看着去到镇西口的石拱边了,笑嘻嘻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接着变作一件奇异物体,化作一团流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如同流星一般。

这一切,都被彭玉看在眼里,奈何身体所制,不能超过身体五丈的距离,不能再跟将上去,但那小娃娃最后夺空而去变成的物什,彭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一块形似人手的羊脂白玉,其形状赫然便和黄春来盒里的老树根一模一样!

这一夜,彭玉没有睡去。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大街上,久久不愿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任晚间的露水打湿~了自己的襟沾。

******

翌日清晨,当彭玉起床下楼时。

从程大口中得知,原来那黄春来盒里的老树根不知为何,在昨夜里竟不翼而飞,而黄春来却是没有半分前去寻找的意思,只是托着年迈的身子蹒跚着向着自家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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