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道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了过来,震彻了整片竹林,直震得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听就知道出于内家功夫不俗的练家子之口。
“我家小姐有请!”
彭玉、马良二人闻言,相视一愣,随后起身,满脸狐疑的向人群聚集之处走去。
此时夜幕早已降了下来,月色倒也明媚,竹林里早就升起了大大小小的一团团篝火,人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其中要数官道两边最为热闹、拥挤。
彭、马二人闻声而来,此时此刻这里早已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被围得水泄不通,似乎周围原本分散的旅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显然此处便是引起骚~动的源头了!
彭玉老远就望见了,在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央,站立着一须发皆白的精瘦老头,老头垂手而立,丝毫没有因为此刻万众瞩目的目光而有所动容,反到眼底在暗自打量着周围之人,眼中时不时射~出不易察觉的阵阵精光。
眼见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精瘦老头左右看了两眼,微微点了一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小姐吩咐,说相逢即是有缘,想与大家见上一面!”
不知为何,精瘦老头嘴唇嗡动间,声音却好似从胸腔中发出来似的,沉闷清晰,每个在场之人的耳边都响起一阵犹如春雷般的闷响,仔细一听,正是那精瘦老头口中所言。就连身在人群外围的彭玉都有一股言犹在耳之感,摸了摸耳背,好似有什么人在自己耳后哈气。
“哗——”
老头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就连四周竹林里的虫鸣声一时之间都被掩盖住了,听上去小上了许多。
“什么!柳家小姐要见我们!”
“这等世家的小姐竟然会放下~身份来接见我们!啧啧啧,这即便是放在平日里,商家与随行的旅客碰面也并不多见啊!毕竟贫富有别,更何况是他柳家!”
“我听说这柳寨主膝下育有二女,大小姐贤良淑德,是个名门闺秀;而这二小姐却打小~便喜欢舞枪弄棒,英姿飒爽,颇有乃父之风,平时最喜好以武会友,广结天下英豪,倒也在沧西的世家中博得了一些美名!看来,传闻不假啊!”
“对对对!柳家二女,传闻中那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千娇百媚似的,说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哈哈哈,没想到今日我‘吴光棍’便要一饱眼福,且看看这‘柳府双娇’到底是否是浪得虚名!”
“嘘,你小声点!”
……
人声鼎沸,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月下竹林里显得颇为突兀,倒也造就了另一番光景,让这片略显沉闷的土地多上了那么一分生气。
“咳咳!”精瘦老头假意咳嗽了两声,眉头微皱。
围观的人群知其意,立马安静了下来。
老头左右扫视了一眼,淡淡地道:“诸位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人群是否跟上。
人群中的人们先是面面相觑,又是叽叽喳喳地低声攀谈起来,但不久之后,大都选择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其中男女老少都有,各怀心思,男的恐怕都报了能一睹柳家小姐芳容的意思,脸上浮现莫名的红晕,眼神中异彩连连;女人们则大都板着脸,满脸的不乐意,似乎想要看看这平日难得一见的世家小姐,到底比她们强在哪里!
“走吧,小兄弟!咱们也过去瞧瞧!”马良转过身来,对着身旁的彭玉笑着道,同时走到不远处的紫竹下,顺手提起他靠在竹下的算命幡子,手腕一抖,上面写着的“听天由命”立马显现。
彭玉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也跟着迎了上去。
其实,关于他此次跟随的商队——长青寨“柳家”,他自然是知道一点的,毕竟胡乱跟个商队上路这种事,彭玉的神经还没有大条到那种程度。
长青寨,坐落于“青牛镇”北面,其实说是个寨子,倒也并不是像书上评书演义中所讲的那样是什么匪寇强人落草之地,不过是一个宗族群居之地罢了,其聚落结构倒与彭玉的老家——“彭家村”颇为类似,寨中之人大多姓“柳”,但经过了几辈人的开枝散叶,苦心经营,其兴旺程度远不是后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寨子自古以来最大的特色便是——蔚武成风!上到七老八十的耄耋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垂髫小儿,老老少少都身怀一身横练功夫,出了许许多多的武林名宿、侠客,是这沧西之地远近闻名的武术之乡!
甚至其中有出类拔萃者,曾在二流门派、三流门派内供有要职的,打拼出了不小的名声;更多的寨中族人则是喜好做一些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举动,为这“长青寨”在这沧西片区积累了不少的口碑、人脉!
是故“长青寨”虽然从不已一方江湖势力自居,并没有涉足江湖的野心,但恐怕其就算是放在附近的三流门派的眼中,那都是至少要平等对待的存在,乃二流门派尽相拉拢的对象之一。
而此次柳家二小姐前往沧州,则是一件颇为耐人寻味的事情了。理由无他,这从柳家小姐乘坐的那顶大红轿子的四名轿夫的穿着中就可以看出一二了,在他们左胸之上,用金线醒目的绣着一富丽堂皇的标志,一柄带鞘金刀!
‘金刀门’!
‘金刀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二流门派了!别看二流门派、三流门派只有一字之差,这之间的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来计的,前者那可无一不是传承了上百年的雄踞一方的存在,而后者或许就只是一时间江湖上风头正紧的新兴势力了,其底蕴、手段远不是后者可以同日而语的!二流门派手掌翻覆之间,便能在顷刻之间覆灭了后者,毕竟,在其之上,那可就是地位超然的一流门派了!
这从平时州府中的官吏经常被看见与二流门派的首脑进进出出,把酒言欢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若说二流门派相对于三流门派的优势,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传承、底蕴、人脉,二则是看其是否真正垄断了州内的某个行业,某个领域!毕竟这样一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本招纳进来,扩充其势力,助其在这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武林之中杀出一片属于其自己的天地。
而这‘金刀门’垄断的行业便是——走镖!
自古镖师这一行当,便是属于鱼龙混杂,黑白两道均沾的灰色行业,“江湖中的事儿,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各位黑白两道朋友的赏脸了”这是当代‘金刀门’门主‘神刀’杨律说过的客套话,但从中,也不难看出金刀门在黑白二道上的一二通天手段了!
而此次,素来不过问江湖纷争的‘长青寨’柳家却暗自与‘金刀门’接洽,并且还是派了柳家二小姐亲自前往,其中暗含的意思确实是令人不得不暗自揣测,无限遐思啊!
当然,也不只有彭玉一人眼尖,这一路上,虽然行程才刚开始了第一天,这背后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风言风语了。
彭玉正思忖间,脚下却不紧不慢地跟着众人,感到前面的人流猛然一滞,显然已经来到了那柳家篝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