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笃定那封信会将父亲从尴尬的处境解救出来,然而林老爷子威严的拷问让林夕瞬间不知所措。
大伯伯在临死前托梦给自己,那一定是有意义的。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真是父亲所为,那大伯伯直接告诉大娘或者林政就好了,用不着这么周折还要托梦给自己。
那封信一定是可以帮自己的,所以他相信既然梦里一切都为真,那么那封信一定一定可以帮助他们。
可林老爷子看完后却如此动怒的质问父亲,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林夕不敢想象,扭头向父亲求助。
父亲却依然抬着头,不卑不亢,没有紧张也没有惊讶,仿佛面前的这一切都很正常,也不去看林夕无助惊慌的面孔,只是从容不迫的说,“五叔有话请说,林建孝自问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大哥。”
林老爷子听完气得扶桌站起来,拿拄拐指着林建孝“你,你……”说不出话来。
二大娘见状,急忙过来扶老爷子坐下。
“五叔,别动气。”
“五爷爷,那封信是我爸留下的吗?”林政蹙眉带着哭腔询问。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下来,想知道这封信的来历以及到底有什么内容。
毕竟这关系着今天事情的走向。
林老爷子将信捏在手里,递给林政。
“念出来,好让你爹瞑目。”
林政拿过信,看着父亲瞪大不肯合上的眼睛,感觉自己肩负着莫大的使命。
“是我爸的字!我爸他写的字总是少比划……”林政粗略地看了一眼,眼泪就喷薄而出。
“儿子,快念!”大娘不识字,催促着林政。
“抓住老三!”只有四个大大的比划不全的血字。
“妈,真的是他!”林政的手在发抖,忍不住的泪水倾盆而出。继而转身跪在林老爷子面前,“五爷爷,您可得替我爸做主。”
在场的林家人相互传阅着这封简短的信件,血红的大字“爪主老三”赫然地出现在林夕面前,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封信如此直接地指向了父亲。
一封血书,只要鉴定了笔迹,那么一切将毫无悬念。
林夕再次望向父亲,父亲已经将双眼轻轻闭上,像是不想再回应面前的这一切。
“老三,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老爷子作为当家的,必须要给面前这些后生一个交代。
林建孝对着林老爷子一鞠躬,然后手指向上,“五叔,苍天自有公道。”然后信步走到一名警官面前,伸出双手做待捕状,“林队,我什么都没做,但你看,”林建孝环视了下整个祠堂,除了儿子林夕,其他人的眼神已经杀了他无数遍。“所以,我愿意跟你们回去协助调查。”
那个被称作林队的人,将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老爷子。林夕知道,在农村,大多时候,家族决议完全盖过了法律,警察在办事前,在不触碰底限前,往往会征求当家的看法。
如果林老爷子要动家法,他只需保证林建孝不死就可以,如果林老爷子愿意交给警方处理,那么现在就可以把他带走。
可是林老爷子双眉紧锁,只是狠狠地看着林建孝,却也没有表态。
林建孝自己把双手咔哒一声拷上,走到林夕面前抬起双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儿子,照顾好你妈,等我回来。”
“爸……我跟你一起。”
“家里不能没有男人。”
说完,就径直往外走,林队赶紧示意手下大步追上,“叔,那我们先回局里报告,有事您说话!”
林政跪着蹭过来,“叔叔,你看,我爸还没闭眼,您一定要给他个说法。”
“政儿快起来,叔知道。叔这就去办。”
林队扶起林政,跟老爷子告辞后就跟了出去。
“林队,那林老三的儿子不抓?这可是杀人犯的儿子呀。”
林夕心里一惊,看到二大娘正厌恶地看着他,不,是一屋子人都厌恶地看着他。
“二嫂别急,我们会调查的。”说完,林队走出了祠堂。
林夕跟在后面,这突如其来的一起,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麻木的跟在后面,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没有那封信,父亲不会被带走。
大伯伯为什么要托梦给自己呢,难道只是要告诉他他父亲是个杀人凶手?
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娘和林政呢?
怕别人不相信?由自己来揭发这一切更可信所以大伯选择了自己。
可是如果父亲什么都没做,那么是谁害死了大伯,又是谁放了一封信在祠堂里。
如果爷爷奶奶会显灵,今天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带走?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林夕带着无数个疑问看着父亲上了警车,
听着耳边的恶言恶语:“快看,林家的老三杀人被抓了。”
“看,那是他儿子!杀人犯的儿子。”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只是麻木地跟着警车走出了村子,看着警车在一团灰雾中消失。
他不能停下来,走,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元气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