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这就叫胖虎把你变回人，我们下山找子衿师娘去”。
少女坚决道。
胖虎一听，耷拉下脑袋。
“胖虎，快变！”，少女命令道。
胖虎眼睛眨巴一下，垂头丧气。
“胖虎，把师父变回人来”，少女挥拳捶在巨虎身上。
“嗷……”，少女甚是费解，往日里，她是要什么便有什么。
“不为难它，它也无可奈何”，树怪黯然说道。
“师父何出此言？”
女童疑问。
“你这大猫，虽有神力，聪慧过人，却无仙法！”
“怎么会，它从安宁村救我来药王山时，咱们竹楼里什么都没有，我亲眼看到它扯出锅碗瓢盆。”
“偏房后面本来没有那股山泉，也是胖虎给变出来的。”
“你看我这些衣裳，每日的新鲜果蔬，都是它变的。昨日我还让它变了把木梳呢！对了，你的龙井茶叶，也是它变的。”
少女急急解释道。
树怪笑笑不说话，往山腰去了。
胖虎有气无力趴在地上，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居然用爪子遮了脸。
少女心中升起疑云，若自己的吃穿所用不是胖虎变来的，那又从何而来。思前想后，思绪回到数年前。
古道边立着一块斑驳石碑，刻着三字“安宁村”。
两个男童攀爬在石碑上嬉戏打闹，石碑后有一颗百年老树挂满榆钱。一个六七岁女童坐在树杈上，晃荡着双脚，惬意吃着榆钱儿，脖子上一条细红绳垂进蓝褂里，想必挂着平安符。
已是日暮时分。
“虎子，阿牛，赶紧回家”，一短褂中年村妇在数十步外向着榆钱树喊道。
两男童爬下石碑，一溜烟跑过去。
“说了多少遍，不要和扫把星呆一块儿，再不听话，扔你们去药王山”
两男童哇哇大叫，被村妇扭起耳朵教训，往村里提着去。
“我们赶她走，她就是不走”，男童求饶。
“我还扔了石头”，另一个男童叫喊道。
夜幕已经挂上，稻田里蛙鸣一片，凉凉白白的月光洒下来，草丛边有一只蟋蟀没藏好，被刚下树的女童捉了去。
女童却不是往村里走，沿着一旁小路，走了一小会儿，来到一座破旧祠堂前。祠堂似乎废弃多年，供奉着老君神像，神像头顶结满蛛网，四周窗户上早已没了窗纸，风一吹，险些把神像下供桌上的油灯煽灭了。
“婆婆，饿了吧，我这就煮粥给你”
祠堂一角，有几块红砖架着一个铁锅，女童备好柴火，用打火石碰了好一阵才生起火来。
供桌旁几步外有一堆干草，草间有几件衣服，一个年迈老妪正睡着。
“婆婆，我们又快没米了，不过没关系，今天我榆钱儿吃得饱”
女童小心看着灶火，等锅里沸了好一阵，拿起一个有缺口的瓷碗盛上稀粥，端去老妪身旁。
“婆婆，喝粥了”
……
“婆婆，喝粥了”
老妪侧身睡着，连唤了几声也不起来，女童从她身上小心跨过去，蹲下来。
“婆……”
瓷碗落地碎裂，响起女童刺耳的尖叫声。
女童拔腿就跑，扑通一下被门槛绊倒，额头磕在地上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这朱婆婆前几日还进村淘米，怎么这么快就归西了呢？”
一个短褂村妇，迅速扬着扇子，日出三竿，太阳白晃晃的。十几个村民围在祠堂外，中间空地裹着一床破棉被。
“肯定是被扫把星克死的，扫把星一出世，就把她爹娘克死了。再克死朱婆婆，这不稀奇”
另一个穿粗布罗裙的妇人指指祠堂内，愤愤说道。
“朱婆婆养了这好几年，没有这老菩萨，扫把星早殁了，都说好人好报，而今死相却这么吓人，我看一眼就浑身冒冷汗”
“你也不是不知道，扫把星一过桥，桥平白无故就断了，那桥百十年都稳稳当当的，她邪气，谁养谁倒霉”
“唉，还有那次，大白天，太阳像今天那么大，虎子和她玩着，却一个炸雷劈下来，差点把我虎子给害了”
……
“好了，别吵吵嚷嚷”，一五六十岁老伯不耐烦的说道。几个妇人收了声，继续撩起领口，舞着扇子。
“村长，天气这么热，早些送走吧，就村后岗上。”，一中年壮汉说罢，扛起裹着老妪的破棉被。
“虎子他娘，去备些纸钱来”，老伯吩咐道。
“我家纸钱早用光了”，短褂村妇把声音拉得老长，似怕人不相信。
村长摇摇头，招手和男人们去村后。几个妇人停一会儿，跟上，刚走出几步。
“哎，哎，等一下”，短褂妇人道，而后折身回到祠堂门边，将两扇门拉拢，别上锈迹斑斑的锁，咔擦锁上，再一抽钥匙，钥匙断了。短褂妇人将钥匙一扔，和另一个妇人走远了。
“这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两三天，死不了，要是放出来，晦气给了你家娟儿，你乐意？”
依稀听见妇人们交谈。
盛夏的村庄一到夜晚就别样吵闹，蛙鸣虫鸣混做一片，今夜还有一只乌鸦，在祠堂外破墙头上蹲着。
“呱……呱……”，黑不溜秋瞪着暗黄眼睛的乌鸦，在夜里叫得古怪。
祠堂里，干草堆上，女童醒过来，头痛欲裂，伸手一摸额头，顿时疼得唤出声来。
“婆婆”，女童似乎想起什么，惊恐万分，急忙从干草上爬起，起身时手压着脖子上的细红绳，一下给扯断了。
女童跑去门口，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忽然起了大风，乌鸦的黑影扑腾几下飞去了旁边树影里。
女童奋力拉门，平日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只见门外白光一闪，随即一声炸雷，震的女童浑身哆嗦。大风扫起树叶，扑打着门窗，月亮不见了，祠堂里也没有灯，漆黑一片。
暴雨倾泻而下，一道闪电击打在祠堂外的大树上，乌鸦惊叫一声，迅速逃离。而后听见咔擦几声响，大树哗啦倒下，正好堵住了门，是完全不能出去了。
女童只好顺着墙壁，摸到窗户边，想攀爬上去，仓皇跃起，却够不着窗台。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女童浑身又一抖，闪电的瞬间白光里，看见了破凳子。飞快搬过来，踏上去，祠堂外大雨滂沱，刚把头伸出去，又是一道闪电，却见十几步外一个模糊人影张牙舞爪。
女童缩回身子，跳进屋里，落地时一个踉跄，趴倒在了地上，白光一闪，祠堂里的老君神像被闪电照亮一瞬，像一个巨大恶鬼，张着大嘴就要扑过来。
女童刚爬几步，手掌被小块硬物磕到，女童摸了一下，旋即两手合拢，紧握手心，两个小拳头，瑟瑟发抖。
片刻，暴雨止住了，风雷闪电也没了动静。
“你看你看，我就说那扫把星邪气，这异象今年又出现了，若那些雷劈在村里，我们还能活？”
短褂胖妇人斩钉截铁，身旁人点头回应。
一众村民围在短褂胖妇人门口，目睹了远处祠堂雷雨交加，村内竟是片瓦未湿，一滴雨未下。
……
“莫不是这石头？”
巨虎旁的少女收起思绪，拉拉脖子上的红绳，扯出一小块白石。
似乎有恐怖场景出现时，只要握住它，就能让电闪雷鸣都停下来。
少女从脖间取下石头，深吸一口气，而后往远处一扔。
望望天，云淡风轻。
片刻后，天色忽然暗下来，再望天，黑云雷动。
胖虎一下子爬起来，如临大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