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和志超一齐上学走的路,在这条路上有她太多的回忆。望着路边这棵大杏树,她仿佛又看到了童年。记得上三年级的时候,麦子熟了,而杏树上也挂满了熟透的杏儿,那杏儿一嘟嚕一嘟嚕地挂在树梢,就象一堆堆儿的金珠子抹上些许的淡胭脂,更象娃娃那白里透红的脸,叫你又想摸又想亲。那是个经不住诱惑的年纪,每当从杏树下走过都免不了摘些放在书包里。当然,这是不能让人看见的,要是让人看见不是扣家长工分就是罚劳动。因为那时还是人民公社,所以生产队的一草一木、地里的小麦玉米,就连自家的茅厕都是公家的。可那时的他们不懂事,好吃就要吃,不让吃就偷。终于有一天,正在树上偷杏的他们被生产队长逮了个正着。由于志超、铁蛋和自己不是一个村,所以队长放了他们俩却罚自己和雪花割一亩小麦。三年级的她们哪会劳动呀?但队长不管这些,“谁叫你们偷嘴吃?偷了就要罚。小不管教到大了还得了?今儿个偷杏明儿就敢偷钱?!”
队长的话掷地有声,也不管她和雪花吓得掉眼泪,撂到地上两把镰刀就走了。手拿镰刀的她俩一次只能割下二、三根小麦,而且没一会儿她俩就先后割破了手。望着眼前那一片麦浪,她和雪花泪眼相望。这一亩小麦啥时能割完?没想到的是,队长走后不久,志超和铁蛋手拿镰刀来帮她们了,一见她的手被割烂,志超在自己的书包上撕下一块布就去给她包,记得自己眼泪汪汪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偷杏了”。志超说:“以后你要想吃杏,我就到俺村的树上去摘。”
软英笑了,童年起,志超就对她关心有加,还记得那次放学路上下大雨,她和雪花在泥泞的山路上吃力地走,一不小心,自己滑倒在山坡上,就在她望着血淋淋的膝盖惊恐地想哭时,志超和铁蛋从前边跑来争相背她。相持不下,他俩锤头剪刀布,谁赢谁先背。雪花看着自己被他们背来换去,羡慕地说:“要是我跌流血了你们背我吗?”
想到此,软英笑了。记忆里,不只是志超对她的关心和爱护,还有学习上他们公平的竞争和斗嘴:“好你个志超,又抢走了我的第一名。”
“第一名又不是你的专利,干嘛我不能抢?再说,我的名字本来就叫志超,超不过你叫的啥志超?”志超说完把手放到嘴边,发一个长长的呼啸炫耀自己的胜利。等到自己得了第一名,志超又会戏弄她说:“软英,你可真中,又叫你夺了第一名。”
“第一名又不是你的专利,谁都能夺的。再说了,你的名字不是叫志超吗?那你就再志超呀!”
“唉,没办法,我又得苦读深夜,把人累死喽!”志超装作大人样儿地说着调皮话,眸子里分明透着不服。
这个上学的路上呀,有着她太多的记忆。再以后的日子,他们懂事了,也有了少女情怀。特别是性格外露的雪花和铁蛋,他们相好的一点不隐藏。记得快要高考前,他和志超卯足劲地为冲刺你追我赶,可铁蛋却还是那么乐哈哈地说:“志超,你俩整天争第一有意思吗?”
志超说:“争第一是对学习的一种促进。就象咱上山,你上一步就离山顶近一步,要是你不上,就永远到不了山顶。而山顶就是咱要考的大学,你说不争中吗?”
“你们争吧,我压根儿就不准备考大学。雪花,咱俩一块儿瞧他们爬山中吗?”
“中啊,你瞧志超,我瞧我老姐。老姐,用劲爬,我给你喊加油。”
“对,志超,我也给你喊加油,咱聚仙村不能输给她凤凰岭。”
“铁蛋,一会儿的工夫你就当叛徒呀。”雪花打铁蛋。
“我不是说你呀,我是说志超。瞧他光知道学习、竞争,就不想想咋着把软英娶回去。”
“你知道我没想?我是想等到上了大学。”
“你们说啥呢,不正经。”
“软英,我说的是真的。”
志超说的真是真的。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规矩的,直到领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突然亲了她。尽管第一次亲她被牛叫声弹开,第二次亲她被放牛大爷惊吓,但软英脸上还是滚烫发热。她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说:“志超,你叫媒人来说亲了,可我却不敢在家,我好害怕我娘她不同意。我听雪花说铁蛋来提亲她娘就不愿意,这几天她娘瞧见她不是骂就是打,要是我娘也不同意怎么办?
一想到娘会不同意,软英心里忐忑了。但是再忐忑也不能不回家。再说了,她还想赶快知道爹娘的态度。但是中午饭时,爹娘却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端起碗到街上吃饭去了。软英纳闷,明明是志超家来提亲了,为啥爹娘没有一个人问她?难道爹娘忘了?可是怎么会?她想问,但不好意思开口,就这样疑惑了一下午,福来和小楠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福来就拿出一条小手绢递给软英说:“软英,给,哥给你买了条花手绢。娘,我把说书的定到七月二十九了。说书的一听我是为妹妹考上大学定说书,查了一下到大学的报到时间,推迟人家就优先咱了。”
“娘,俺哥偏心,叫他给我买啥他都不买。”
“你姐要去上大学,我给她买个擦汗的手巾咋了?想要东西呀,想要东西你也考大学,考上了你要啥我给你买啥。”
“抠门就抠门,别拿考大学来赌我。”
“别乱了。福来,我问你,交了多少定金?”
“五十。”
“这么多?要是不说了能退吗?”
“咱说书是板上钉钉,我问人家那干啥?”
“定就定了吧,跑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去歇吧。”
娘没有因福来定好了说书而高兴,反而有点闷闷不乐。软英觉得奇怪,难道娘是因为志超家来说亲?
半夜了,躺在床上的软英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明白娘为什么不问她志超家来说亲的事。难道娘也和雪花娘一样生气了?就在她翻来覆去心事重重的时候,院里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轻微敲窗声。听声音,这是在敲哥哥的窗户,可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哥哥的窗户呢?软英绷住了呼吸伸长耳朵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