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鸢毫无预兆地手起刀落,眼都不眨就将那梅家老爷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灵儿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鸢没好气地道:“怎么啦,没见过死人?”
灵儿撇撇嘴,道:“他好像不是好人,死了就死了呗。”她没有察觉张鸢已经精疲力竭,一个劲地问东问西,“那这些和他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处置他们?对了,你和他们什么仇,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还有啊,他们说你患上了牲畜病,是不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病会肉从身上掉下来,还能自动变成腌肉的,我猜连我爹也没见过这种病……”
张鸢支住灵儿的肩膀,道:“快……快扶我去哪间屋子,我……需要躺下来……”
灵儿大惊,道:“你难道真的得了那绝症?!”
张鸢道:“不错,你若是不快点扶我上床,我马上便要死了。对了,还要吃的和喝的,不然我也马上便死。”
灵儿还想张嘴问问题,张鸢立马补上一句:“不要再跟我说话,不然我也马上便死。”
灵儿无奈,只好带着张鸢在梅家胡乱找了间卧室,服侍他躺下,然后替他找来了吃喝。看着张鸢狼吞虎咽,灵儿突然想给他擦脸,便找了个脸盆去外边打水。等她回了房间,见到张鸢手上捧着碗筷,嘴里塞着食物,但脑袋歪在一边一动不动,她以为张鸢绝症发作一命呜呼了,打满了水的脸盆“哐镗”一声掉落在地。
张鸢猛地被惊醒。他一边继续嚼动嘴里的食物,一边茫然四顾。灵儿见张鸢没有死,喜不自禁,扑过来抱住张鸢,道:“还好还好,我当你已经死了呢。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要是打你一巴掌能让你多活一天,我天天打你十七八个巴掌。”
张鸢吓得赶紧想要解释,但嘴里的食物塞得满满当当,只好将食物吐回盘中。
灵儿抱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张鸢道:“其实我没……”他转过头,见灵儿的俏脸紧紧贴着自己,他呆呆地望着那稚气未脱的脸庞,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一时忘了回答。
“嗯?”
张鸢这才回过神,改口道:“其实我这病能治,不用打耳光。只需要……”
灵儿乌黑的眼眸一亮:“只需要怎样?”
张鸢笑道:“只需要有一个足够漂亮的女孩子天天陪着睡觉就可以了。”
灵儿认真地问道:“要多漂亮的?我可不可以?”
……
张鸢身上本都是些皮肉伤,经过两周的调理,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两周里,他俨然便代替了梅家老爷的身份,仗着灵儿的威势,在梅家作威作福。他先是将梅家人全都赶出了梅家,然后召集了梅家所有的下人,重新分配职务,那些在这段时间欺负过自己的,全被派去干最脏最累的活。
灵儿贴身服侍了张鸢这些时间,自然是明白过来,张鸢哪有什么绝症,不过是找了借口想占自己便宜。她也不恼,由着张鸢与她胡闹,每天仍是悉心照料着他。若是她那神通盖世的父亲活转过来,见了此景只怕要被气死。
一日,灵儿坐在窗前发呆。张鸢从后面一把揽住她的柳腰,凑在她耳边吹气,笑道:“好妹妹,今天天气那么好,怎的不出去玩?”
灵儿被他弄得痒了,咯咯笑着推开他。过了一会儿,竟叹了口气,道:“张家哥哥,我们是不是一直要在这里住下去了?”
张鸢不解:“你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就晓得唉声叹气了。”
灵儿道:“我在这里玩腻了,想去外面看看。我记得小时候住在山上,山腰上有莲落塘,还有红叶山谷……还有许多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我都记不清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那在什么地方?”
“三阳山,温水镇,硕江……”
灵儿报了一连串地名,张鸢全都没有听过。他呆了半晌,不好意思地道:“灵儿妹妹,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雾泽深处与你相见的地方。外边的世界对我而言,就是每年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带来的只言片语。我只知道向东走,在荒地中走上三十天三十夜,会见着一片黄林。黄林里有一座庙,有很多神仙一样的人物住在那里,寻常时候不准外人靠近。但村里有些虔诚的老人,每隔几年会去膜拜一回,也没让那庙里的人为难。我们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灵儿立马展颜嬉笑起来,情绪高涨地问这问那。张鸢无奈,只好命下人备好包裹干粮,准备远行。
临行前,他带着灵儿去了一趟雾泽深处,在那里有一座空坟,是张鸢数日前为养父所立的。灵儿伴着他静静地坐在坟头。张鸢有许多话想对养父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养父一辈子只是个梅家下人,从没享过什么福分;想到他十来年前收养了自己,从此为了他的吃穿操劳了整十年……
回到村中,下人们送来了准备好的包裹和驴子,张鸢牵着灵儿的手,趁着余晖上了路。村里人大多是看着张鸢长大的,见他此时带着灵儿要离开村子,俱都有些不舍。
一个老头道:“当年老张将这小子带来,我就看出他有些不一般。”
旁边的老妪道:“少吹呢吧。你那双眼睛能看出他怎么个不一般?马后炮。”
“他和那小姑娘,都是雾泽的孩子,这我能看不出?当年他刚来的时候,雾泽里的雾更加浓了些,我住得近,自然晓得。”
另一个说道:“人家走远了,你再怎么拍马屁人家都听不着了。”
那老妪说道:“人家把雾泽的毒雾给去掉了,让我们这村子白多了个林子。他还把梅家老爷搜刮了我们多年的东西全都还了回来,这些可都是大恩情啊……”
“……”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原先那老头突然道:“免得教你们又说我马后炮,我现在就把话搁这。”
他顿了顿,仰头看天,接着说道:“老张,你的儿子,定会闯出番大事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