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那抹残阳,仍旧难忘那场失败。
那一刀太过惊艳,即便是万年前武道鼎盛时期也难见这么惊艳的刀。只能说天刀不愧是天刀吗?神锋山庄即便是万载光阴也冲刷不掉它正道支柱的头衔?
孤不信,孤不允。
四十年前,枯骨岭一战不过伯仲之间。十年前,即便是孤同晏无道、毒蛊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同为生灭境,即便你手中的无量神锋更胜一筹,可你怎么能以一敌三还可一战胜之。是跨出了那一步吗?即便没有,怕也是不远已。
不过也多亏了你,孤才能挣脱樊笼,真正的获得新生。十五年,最多十五年,孤必可踏破生灭伪境,到时孤要这十方万象乾坤倒转、生死颠覆。
尸王无视身边瑟瑟发抖的祁家兄弟,漠然迈步出了庙门。
抬头望天,却是无尽的黑云笼罩。眉头一皱,血红的袖袍一挥,顷刻间这浓重的千百年不曾散去的黑云四散开去,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皎洁的月光映衬着尸王血红的身影,却有着异样的醒目,惨白的面目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惨白,却又宛若剔透白玉。
绝代尸王却有着绝代芳华。
“轰隆隆···”
天际刚复清明,惊雷直如恶客,没有一丝预兆,当空劈了下来,直击这地缺谷。一道更似一道的迅捷、刚猛,刚才还是一片幽暗的地缺谷霎时间化作一片雷海。
这地缺谷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谷中污秽难述其广,早已是怨气冲霄、煞气蔽日。这天上黑云本就是谷中积年累月的邪魔之气上涌而成,不仅仅对谷中弟子邪功魔法的修行大有裨益,更能遮掩怨煞之气、混淆天机。此次尸王不喜幽暗,驱散了黑云却也是驱散了地缺谷门人弟子的庇护,四下里本就人数奇缺的地缺谷几近覆灭,除了少数几位魔法高深的长老人物有秘法护身,尚可苟延残喘,其余众人皆遭天罚,五雷轰顶,天火焚身。似是这苍天有眼,欲要以最是刚正的神雷、天火却击碎、焚烧这无尽罪恶之山谷。
随着尸王,恭敬站在其身后的黑袍谷主见此损毁根基的情形却全然无怒,依旧的恭恭敬敬,对身边的哭嚎声、嘶吼声置若罔闻。
尸王静立在月下,无尽的罡雷却不能扰乱他一丝一毫。
忽然间,尸王背后的白骨庙宇骤然粉碎、坍缩,粉碎的骨片摩擦起黑红的烟火,像是有人牵引吸纳,整座坍塌的庙宇争先汇聚于一点,周围有黑烟赤火笼罩,随后带着散着火星的滚滚黑烟落于尸王身前。
黑烟赤火往回吸纳,一柄三尺骨剑立在那里,说不尽的邪意。
震慑天下无数春秋的盖代邪剑,饱饮多少先贤精血的绝世魔兵。
十年藏剑,今又争锋。
尸王轻轻拾起长剑,一手横执长剑,一手细细摩挲。冰冷的眼神浮现那一丝爱怜、一丝怀念。
忽有一道惊雷炸裂,迸裂的泥土溅向了尸王,刚到尸王身前丈许就仿佛被烈火吞噬,化为湮灭。而尸王也停下了摩挲长剑,轻抬眼帘,向上瞥了一眼天空,那里一片清明却雷光不断。
“孤,有点烦了。”
声音不大,似是与人轻语。
双手一松,骨剑自离,飞向天际。
长剑所至,带起一片浓重的夹杂暗红火焰的黑烟。一路所过,所有的雷霆尽皆被黑烟笼罩、吞噬。原本雷光太过刺眼,此时在漫天黑烟的吞噬、映衬下才见到当空中央有一处雷眼,其内雷光大作,似是孕育着更猛烈的打击。
骨剑直直插入了雷眼之中,随后滚滚黑烟争相挤进了其中,本来明亮的雷眼不过片刻便被黑暗笼罩、充斥。
黑烟充斥的雷眼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天上就像是有两个月亮一般,只不过一者洁白,一者漆黑。
那轮黑月并没有存在多久便炸开了,无尽的黑烟霎时间四散开去,遮天蔽日,才复清明的地缺谷又处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柄苍白的骨剑在黑烟中穿梭飞舞,似是炫耀。片刻,骨剑突然发出一阵剑啸,啸声直如万鬼哭嚎,苍烈刺耳,四散的黑烟即刻化作了一个个由赤火黑烟组成的厉鬼、恶魂,四下扑去。
本来尚在庆幸的,还未被天罚劈死的地缺谷弟子却经历了比天罚更恐怖的事情,从天而降的无数黑烟厉鬼准确的扑向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除了跟在尸王身后的黑袍人,以及在尸王身后不远处坐地失神的不知被什么力量庇佑而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的祁家兄弟,谷中一切活物都被包围,隐约可见黑烟中的地缺谷弟子在不断的尖叫中、哭号中先是皮肉消散,随即上来不及闭上嘴的累累白骨也是化作齑粉,被黑烟所吞噬。
天上的骨剑下坠,直如流火。而在它下坠途中,那无数的黑烟厉鬼回返剑身,待到长剑重新插在尸王面前时,所有的黑烟已然尽归骨剑。
依旧的苍白骨剑,不同的是剑脊之上生出了一道淡红的细纹。
尸王并未拔剑,就负手立在剑前,眼光遥望着远方。那里有一点荧光,在这黑夜中格外显眼。
不多时,一片祥云飘来,散发着柔和佛光,云上立着一人,或是说一尊菩萨。
头戴天冠,颈系璎珞,腰披绶带,一手结智慧印,一手端着一盏琉璃神灯,脑后有一轮皎洁神光,面上有着种种妙像,说不出的慈悲,道不尽的圣洁。
此时此刻,一尊菩萨来此,怎么看都是一副前来降妖伏魔的景象。却不想被尸王冷冷看着的菩萨先开了口,其声如清泉,仿若能净化心神。
“尸王贤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尸王细细端详片刻,又冷冷道。
“你来何事?”
面对尸王的质问,那‘菩萨’依旧一副慈悲笑容。
“适逢贤兄出关,神功妙法更胜往昔,可喜可贺,是以特来相祝。”
听闻此言,尸王只是盯着‘菩萨’,却是不答话。
见此一幕,‘菩萨’轻轻一笑,手中闪出一抹光华,却是一白玉净瓶捧在手上。
“贤兄且看,知闻贤兄出关,贫僧特往东海一行,以为贤兄贺礼。这瓶中装有五湖三江水,内养蛟龙八百,真龙十条,好为贤兄滋补元气。”
说着将手一托,玉瓶缓缓飘下,正好浮在尸王身前。
静静看着眼前玉瓶,尸王却并未伸手去接,转而一挥袖袍,冷哼一声。转眼间天地倒转,眼中所见皆为赤红,原本脚踩祥云的‘菩萨’也落了凡尘。‘菩萨’抬头看了看头顶血月,冷笑一声道。
“尸王好手段。”
却也是稍稍愠怒,不称贤兄了。
不理睬对方稍带讥讽的话语,尸王依旧冷眼相对。
“孤不喜仰面对人。”
话落再挥袖袍,天地才复清明。
“别再有下次。”
面对着尸王这般态度,那边的‘菩萨’却也是崩不住了,冷哼一声,一挥手收回了掉落在地上的白玉净瓶。本是满面的慈悲,此刻也是剑眉倒竖,满面寒霜。眼见两边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势。
“重黎,佛爷好生敬你,你别欺人太甚。”
“晏无道,你所为何来直接言明吧,孤没心思和你兜圈子。”
不曾想大名鼎鼎的六欲厌魔——晏无道却是这般‘菩萨’模样。而这晏无道更是毫无高人做派,翻脸比翻书更快,脸上的霜寒瞬时融化,却又是一副谄媚狡诈的笑脸。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三人,吾有大用。”
说着用手指了指尸王身后那早已呆滞的祁氏兄弟。在见了之前尸王通天彻地,直可逆天的神通后早已陷入绝望的祁氏兄弟。
尸王也不问缘由,本就是蝼蚁一般,谁会在乎。转身便走,走时还道。
“谷中进来一只虫子,你出谷时也一并料理了吧。”
“本该如此,尸王即无他事,贫僧告退了。”
说完打了个佛礼,随后脚下生云,摄着三人驾云而去了。
跟在尸王身后的黑袍人这是却轻声言语。
“尸王,这地缺谷既毁······”
“孤,从不食言。”
“谢尸王,谢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