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外滩边,面对着黄浦江,以前来上海那么多次,感受到的只有繁荣,而现在却越发觉得自己渺小,想起微博上那些评论,偌大中国区区几百个粉丝的留言,以及偶尔发疯整理情绪时秒删后的那些负能量内容,马泽远对我所做的一切,出去应酬时那些比我父亲年纪还要大却不自觉就朝我伸过来的手,还有杜伊那些尖锐的言辞,忽然就觉得自己该消失了。
我一只手叼着烟一只手提着一瓶奥美加金,站在江边不知不觉一个人喝到了天黑,手机期间不停的有来自凌玺的消息,经过那晚在新天地的事情,我无法再分清他到底是因为工作联系我还是私下联系,手机一直不停地响,我烦躁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是金幼熙打来的,我按下了拒听键,未接来电里有四十多个电话,妈妈、辰杳桀、金幼熙、黎陨、西妍、凌玺……我烦躁地关掉了手机,趴在栏杆上看着江对面浦东的夜景,东方明珠、金贸大厦、国际金融中心…光怪陆离的夜景让我越来越感觉到一种丢失感,我抡起瓶子把瓶里的酒朝嘴里倒,却一滴酒倒不出了,很好,酒瓶也跟我做对,我趴在栏杆上渐渐往下滑,直到坐到了地面。
这感觉很好,没有任何人来烦扰我,我躺在地上高兴地“哈哈”地笑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趴在一排椅子上,身上盖着毛毯,室内开始强低的冷空气,我揉揉双眼瞬间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二三十平米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的全是身穿警服的警察,我猛地坐了起来毛毯从身上滑落到地上,一个警察叔叔朝我走来说,你醒了。
我吓地连忙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捡起来开始叠整齐没有说话。
“孩子,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的?你爸妈呢?今天是上学日,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送你去好吗?”
看着警察叔叔一脸和蔼慈祥语重心长,我开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嘴里才挤出一句话说,我…我学校很远的,不劳您费心了。
警察叔叔摇头叹了叹气说,傻孩子,就是远才更要送,你叫什么。
我怯怯地望着他说,黎瑄。
“怎么写。”
我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名字打给他看,他见了立刻兴高采烈地回到办公桌前鼓捣着电脑,没过一会儿他一脸吃惊地回过头看着我说,孩子,你从武汉来的啊,我们是老乡呢,大老远来会网友的吗?叔叔给你买张票赶紧回去,你运气怪好的没有遇害,你说这年纪轻轻回学校去好好读书多好啊,这网络真的害死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越来越无奈,只好站起身走上前去朝警察叔叔耳边小声说,叔叔,我是来工作的,我是一个艺人,昨晚一个人吹风喝多了,谢谢您把我捡回来,不过今天我还有通告,我要走了。
“站住!”
正当我迈开了逃跑的步子时,另一名警察把我叫住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抽烟喝酒一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人没告诉你要早回家吗?知道你一个人躺在那里发生**案和抛尸案的几率有多少吗?给我回来等你的联络人到了再说。”
联络人?不会叫的凌玺吧,因为昨晚似乎他给我打的电话最多。
我一边埋着脑袋寻思着怎么逃跑一边眼睛四处扫,一不小心扫到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人,果然是凌玺,他还是那样穿着一身大牌套装自我感觉良好的不得了的样子走了进来,我转了个身央求着警察说,叔叔,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走,他会欺负我的。
“不可以,年轻人吵架很正常的,你男朋友最多就是语言伤害你,但你这样自暴自弃,人身受到了伤害,他还是会难过的,孩子,要听话,去前面办公桌签个字,跟你男友走吧。”
我极不情愿地回过头耷拉着脑袋走到办公桌前签了个字,谁都可以来赎我,但唯独不能是凌玺,给我带来阴影最多的就是他。
“玩的挺6的啊,都一个人来派出所了,昨晚临时叫你去的酒局,你没去,损失多大吗,原本跟一线男一号对手戏最多的角色应该是你的,昨晚李莹莹抢先一步,现在没了。”
我跟着凌玺除了派出所没有说话,他忽然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回过头对我说,可不可以不要再自己一个人乱跑了,至少我们出差的时候应该在一起,辰总是非常看重昨晚那个戏的,明天有一个饭局,你必须收拾好了跟我去,这次再不能黄了,是漠尘赞助的电视剧,你只需要露脸就行。
我想起了这些段时间里,每次在夜总会KTV或者酒吧里跟着凌玺去碰制片人导演的每一个夜晚,许多不知名的女艺人因为身份悬殊连门都不能进,和经纪人就站在门外等的画面,让我一度感到厌倦和疲惫,还有被当红女星指使或者无视时的感觉非常讨厌。我回忆起昨晚自己喝的一瓶龙舌兰和半打啤酒,忽然惊异自己的酒量竟然已经变得如此的好,末了我回答了一句,行,时间地点告诉我,我明天就去。
凌玺忽然抢过我的包放在了身后说,为了防止你又一个人消失,你的所有东西放在我这里,手机有信息的时候,我帮你回。
我恼怒的上前想抢回我的东西,凌玺轻而易举的能够躲过我,他冷冷地看着我说,你要是觉得无聊,你想干什么事就去干,我跟着你就是。
我想了想忽然抬起头一脸无辜地对他说,我想回酒店洗澡,可以带我回去么。
凌玺看着我略带撒娇似的表情愣了愣说,当然可以。
到了酒店房间,凌玺自然是会跟着我进来的,不管他是无所谓我们之前的关系还是监视我,我都已经妥协了,反正现在在上海就我一个人,我又不得不去完成工作,东西也被关进了他的后备箱里,我能拥有的,就是一个只有别人联系了我我才能摸一摸的手机。
我找了件T恤和短裤准备洗完澡换上,凌玺略带惊讶地说,你不准备出门了?
我又假装很委屈惹人怜的样子说,人家还能出去么,这不什么都没有吗。
凌玺盯着我的眼睛指着我说,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整你。
我赶紧闭上嘴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莲蓬头里的水轻轻的洒下来,我一边抓着脑袋洗头一边调试着水的温度,直到已经无法再往右边调试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用冷水冲澡了,跟着房间里强开的冷气,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倒是不时的看看卫生间里的镜子的自己,似乎比以前更瘦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跟着形体老师去测量的结果是,一米六六的我只有八十二斤了。
我用指尖触着自己比较明显能用肉眼看出来的肋骨,忽然眼泪又忍不住不止的流了下来,我扫了一眼浴室的落地窗窗外,似乎这也不是真正的盛夏,毕竟已经九月份,秋老虎带来的炎热让我忘记了时间,而学校那边,我们寝室估计都要被贴上封条了吧,忽然觉得越来越伤感,我不禁蹲了下来,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你在干嘛啊?哭什么?开门!”
厚重的双开实木门外,是凌玺疯狂的敲门声,我一边哭着一边苦笑着慢慢抬起头,缓缓地,想要扶着玻璃门站起来,却还是眼前一片黑,末了,我用没有情绪地声音说,没什么,在练习新戏的角色呢,里面有一场哭喊。
凌玺没有再说话,我终于更加肆无忌惮的哭喊了起来,毕竟身边的每一个人现在看来,都只愿意相信谎话,而真话,大家都以为是假话。
“够了啊黎瑄,你洗完了赶紧出来,刚刚接到了很重要的临时通告,我们现在要开始准备出门。”
我极尽全力的停止了哭泣,一边哽咽着一边穿上浴袍,不知是什么原因,上次在香港的眩晕感又开始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擦干了眼泪推开了浴室门,凌玺惊讶地看着我。
“你头发不吹就出来?你就打算这个样子见客户?”
我全身没有力气地坐在浴池边,脑袋耷拉着,睡袍松垮的露出了左肩,一种生无可恋感袭遍全身,凌玺给我吹着头发,闷不做声,我忽然很想很想念辰杳桀,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又没有联系过我,什么时候可以与我再见。
“可以让我跟哥哥打个电话么?”
凌玺看着我的请求迟疑了一会,出去拿了手机递给我,我拿起电话便开始拨辰杳桀的电话,那边一直的嘟嘟待接声,每一下让我心跳更快加速,心动不已,我双手抱紧了手机放在耳边,凌玺靠在门框上点了支烟看着我,我接着打了三个电话还是没接,我慢慢放下手机自言自语说,可能他在忙吧。
“嗯,是,他跟我说过今天在洛杉矶开会。”
“洛杉矶?!”
我的男友出国出差,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凌玺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说,昨晚给你发的,也给你打过电话,是你自己没有管手机罢了,辰董临时安排去的。
“哦,谢谢帮忙解释。”
我低下头开始翻手机,微信里有一百多条消息都未读,凌玺赶着给我继续吹头发起来,我盯着这一百条消息里,没有一条是金幼熙的,这小孩是真的生气了,我顺着消息的顺序一个个点开,似乎大家都在找我。
——黎瑄,你死哪里去了,怎么联系不到,担心死我了。
——宝贝,明天我要飞到洛杉矶了,我其实已经到上海想见你一面了,但是怎么也联系不上,听说你跟杜伊吵架了,你在哪呢?我很担心你。
——黎瑄,你别怪杜伊了,她这人就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小姐脾气惯了。
——我的小粉丝在哪里,刚拍完夜戏饿了,睡了么,一起去宵夜吗。
——黎瑄啊,杜伊去美国了,还发了一个很恶气的朋友圈,你们怎么了?
……
看了十几二十条消息,已经再也看不进去,辰杳桀应该是跟杜伊一起参加洛杉矶的驻美集团总部的股东大会了吧,黎陨恐怕这个时候还在忙,真的很想去探班,他那么辛苦;宋灿灿在训练营里居然还偷偷玩手机;而辰杳桀,不惜日理万机飞到上海来找我,我却就这样一个人玩了个大大的失踪。
而唯独金幼熙这个小混蛋,居然自从那天早上拍平面时我们吵架起,就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咬咬牙生气到点开他的头像想去拉黑,却无意中看到他更新的朋友圈,我点进去看了看,瞬间怒了。
可爱又迷人的金幼熙搂着一个妖艳的混血模特高兴的合照,而那张图片仅仅是被分享,没有加以任何文字修饰,我愤愤地捏紧了手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发一个女生照片,不以工作为解释的直接分享,一股一直压抑着的恼怒就快冲上头顶,我极力平静着情绪,收好了手机,而凌玺依然在帮我垂着头发还埋怨着说,这头发怎么半天吹不干。
“她头发太长了,可不像你们男人。”
我惊愕地朝浴室外望去,穿着爱马仕黑色套裙的林梓怡把她的芬迪手包扔到了床上后抱着双臂看着我和凌玺,我猛地抽回身体不让凌玺给我继续吹头发,林梓怡冷笑了一会说,怕什么,让他给你吹呗,反正这是他的工作而已。
我在怕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最近的半年,真的很心累,我感到心里莫名的又开始在慌,全身开始冒着虚汗,我深呼吸极力想要平息这种紧张的心慌感,却发现这种难受是情绪无法控制的,我回忆起在香港晕倒的那天,我怎么可以又再一次有这种感觉,我强忍着坚持着想要站起身走到床边去休息,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无力地向后仰去,便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