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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新生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灰尘,接着是四肢、身体……透过灰败透明的胸口,可以看到一颗心脏正在缓慢的停止跳动,只有心脏最中央还残留了一丝血色,而那丝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干涸。

阳光穿透云端,在温暖明亮的光影下,尘埃颗颗分明,孤独地悬浮在空气里,一时间没有散去,然而,这一刻怕只是最后的停留了,灰烬终究会永远的消散,死亡会抹去一切痕迹。

就在心脏停止跳动的最后一刻,一滴鲜红的血液在心尖处发出鲜红的光芒,随之,心脏中仅存的干涸的血液似乎恢复了生机,顺着血管向那滴新鲜的血液流动,迅速地融合在一起!鲜红的光芒虽然微弱,颜色却是鲜红浓烈,随着血液的融合,心脏重新开始勃勃跳动,并将新生的血液压送到每一条纤细的血管。骨骼开始重生,肌肉恢复了弹性,新生的肌肤白皙而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缓缓延展……

莉莉丝是在一片阳光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却又立刻闭上,太刺眼了,白亮的阳光竟然让她的眼睛一阵疼痛。

她躺在床上,思维暂时中断,身体疼痛无力,那漫长的黑夜中,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但是真的太久远了,久远到那些记忆只是一个个感觉的碎片,模糊而痛苦。

听到开门的声音莉莉丝微睁开眼睛,看到薇薇红着眼睛走进来。

薇薇看到醒来的莉莉丝,立刻扑上来:“莉莉丝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莉莉丝看着伏在床边、小声啜泣的薇薇,心脏猛然疼痛起来,就好像梦中的感觉延续到了现实。

此刻的薇薇就像三十年前初见时的那个怯懦的少女,总是默默的做着事情,总是被管家训到眼圈发红。是的,三十年了,薇薇和罗明已经从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成熟稳重的中年人,而她,却依旧停留在永远的十六岁,这也是她生命定格的最后数字。薇薇从她的妹妹变成她的朋友,如今在他人眼中更像是她的母亲,然而莉莉丝不敢想象,她会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亲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渐渐老去、死去,而这样的命运将是她永恒的诅咒。

这一刻,莉莉丝的心痛了,一百五十年才坚硬起来的心脏似乎被那场大火融化了。

莉莉丝伸出手去,轻轻握住薇薇的手:“别哭,我不是没事嘛。”

“都怪我,去听什么音乐会!莉莉丝小姐,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薇薇抽泣着:“我真该死!”

莉莉丝安慰的拍着薇薇的手背:“薇薇,不要哭,我真的没事。”

哭泣了片刻,薇薇忽然想到了什么。

“呀!莉莉丝小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粥来。”薇薇跳起来,向门口冲去。

“薇薇。”莉莉丝叫住她,迟疑了一下:“帮我把窗帘拉上吧,阳光好刺眼。”

薇薇疑惑的看了看窗户透进来的早晨温和的光线,想要问什么又心疼的抿起嘴唇:“好的。”

薇薇关上门,放轻了脚步离开。

然而,莉莉丝清晰的听到薇薇一出房门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走过拐角了,下了楼梯了,在最后的一级楼梯那里她不小心绊了下,接着穿过客厅、餐厅,到了厨房……

“罗明,粥熬好了吗?莉莉丝小姐醒了。”

“好了好了!莉莉丝小姐还好吗?”

“嗯,罗明,我真的不敢想,要是她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会成为血族的罪人!天啊,我怎么能让莉莉丝小姐受到这样的伤害,我真的恨死自己了。”

“薇薇,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是他们做的!猎人家族,果然还存在着!”

“罗明,我们应该马上向树先生汇报,然后离开这里!我们要保护莉莉丝小姐,她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她是整个血族唯一的希望!”薇薇停顿了下:“我先去给莉莉丝小姐送点粥,你赶快收拾行李吧。”

薇薇走到厨房门口,然后稍作停顿:“刚刚,莉莉丝小姐竟然说清晨的阳光很刺眼,最喜欢阳光的莉莉丝小姐竟然会害怕阳光!罗明,我决不允许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里,莉莉丝闭了闭依旧有些刺痛的眼睛,深深的悲哀和无力感升起。接着她听到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薇薇和罗明的争论。薇薇拉开门,只见夏星辰站在门口。

“阿姨,莉莉丝醒了吗?”夏星辰担心的问道。

薇薇犹豫着。

“还没醒吗?已经两天了,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吧。”夏星辰急切的说道。火灾后的第二天,他一从医院回来就直接来找莉莉丝,这才知道莉莉丝竟然昏迷了。接下来两天,他真正知道了什么是焦虑和恐惧,他的心被担忧完全占领,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他只想守护在莉莉丝的身边,但是薇薇和罗明却婉言谢绝了。即便如此,夏星辰还是每隔几个小时就来询问,他奇怪为什么薇薇和罗明不肯将莉莉丝送去医院,他毫无办法,只能在这样的煎熬下等待着。

“噢,她已经醒了,你不用担心。”薇薇拦住夏星辰。

“真的吗?太好了,我可以看看她吗?”夏星辰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听到夏星辰的声音,莉莉丝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想念他,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后,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见到他。然而,当她激动地从床上起身后,却又立刻虚弱的摔倒在地上,她的四肢、骨骼、肌肉都好像被拆碎重组一般,没有一丝力气。莉莉丝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向门外移动。

“她,刚刚又睡着了。”薇薇说道。面对着夏星辰喜悦而期待的眼神,薇薇觉得这句拒绝的话如此难以说出口,但是,一想到莉莉丝像一具尸体一样满身鲜血毫无意识的样子,她就不得不狠下心来。

此刻,莉莉丝艰难挪动到楼梯口,她听到薇薇的话愣在了原地,这句话将她从冲动中拉回现实,她痛苦的停下脚步,但是她依然忍不住悄悄向楼下张望着。

莉莉丝清晰的看到夏星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争辩,最终难过的垂下了眼睛。

“阿姨,对不起,我下午再来看莉莉丝。”夏星辰自责的低下了头,转身,缓缓离去。

莉莉丝紧紧地握住衣角,所有力气随着夏星辰的转身、走远终于一点点消散了。

当薇薇端着粥重新回到房间时,她看到的情景就是莉莉丝颓败的躺在床上,眼神疲倦而没有光彩。

薇薇有些吃惊,几分钟前的莉莉丝虽然有些虚弱,但是眼睛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而此刻,莉莉丝小姐则真的像一个病人了,她似乎放弃了希望。

“莉莉丝小姐,”薇薇迟疑的开口:“夏星辰刚才来过了……”

莉莉丝转过头,平静地望着薇薇:“把粥端过来吧。告诉罗明,我会亲自给树爷爷交代,让他开始准备行李吧。”

薇薇一时有些发愣,她设想过莉莉丝会反对、会抗争,她也做好了强行撤离的准备,可是她偏偏没有想到莉莉丝竟然主动提出离开,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她看着莉莉丝平静的喝着粥的样子,心却软弱下来,心疼的感觉从心底缓缓升起,她忍不住低声问道:“莉莉丝小姐,你,真的打算离开吗?”

莉莉丝没有回答,她喝粥的动作也没有停顿。直到薇薇无奈的离开房间后,她的一滴泪才终于滴落,落在冒着热气的粥碗中,迅速的消失不见。

屋内的光线由强烈渐渐变得昏暗,最终被夜色填满。期间,夏星辰又来过两次,都被薇薇阻拦住了。

莉莉丝一直保持了相同的姿势,直直地望着窗帘在阳光下影子的变化,眼神也随之渐渐冰冷。

一切事情的真相如今再清楚不过了,也许是岩爵、也许是其他人,这些已经不需要证实了。可以明确的是,猎人家族果真追杀到了这里,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即使没有百分之百的肯定也至少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若是之前的种种意外是他们的试探,那这场火灾就是真正的杀招。不惜让无辜的人类作为陪葬,猎人家族,一向是冷酷和残忍的!他们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追杀血族,任何感情、公义甚至生命他们都视如草芥,他们才是真正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恶魔。

应该离开了!真相已经如此明显,明显到她已经无法再视而不见。应该像以往无数次的逃亡一样,干脆的离开,不要留一丝痕迹。

就这样吧!莉莉丝在心底对自己说,她安静的闭上眼睛。

一片寂静,莉莉丝猛然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瞳孔透出丝丝血红。

莉莉丝凌厉的目光锁定那扇窗户,被子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握起,力量使得她的每一寸身体都呈现出尖锐的角度。

那是一种本能的警觉!她感觉正有一道目光冷冷注视她!

一个呼吸间,莉莉丝已经无声无息的隐身到窗边。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窗外那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和速度竟然达到前所未有的敏捷,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竟然和空气、物体一样,气息全无,让窗外某个关注她的人大大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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