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水。
八荒南极洲七狼山,东麓余脉发源,滔滔向东!
七狼山东麓余脉有山,灵气秀致,山名青微!
初秋时节,白水浩浩汤汤。一条玉带从青微山奇峰叠秀的山腰垂落,跌于翠湖,山中猿啼鹤唳,风声呼啸,衰草寒烟。彼时秋阳初起,寒露稍微。
初阳西山之时,玉带似的水瀑中闪现虹光,有金铁铮鸣之声。一道白芒于水瀑中破水射出,冲天而起,带着寒冷水汽直冲天空!镜月湖中水寒湖冷,破旧的码头有三三俩俩的渔船。四五个鹈鷱立足在破旧的渔船上,扭动着身躯。抖擞羽毛,等待着早食。
“呛”金铁破空声响彻青微山,寒湖边芦苇丛中的大鹤从雁群中抬头四顾,雁群被猝不及防的金鸣声扰乱,惊慌失措。渔船上的鹈鷱更是羽毛凌乱,嘎嘎惊叫。雁群中的白鹤振翅飞起,振翅扇飞几只水鸟,似箭一般冲着白芒而去。白芒在空中旋转一圈,无数的剑影流云一般四散开去,化作一个青衣女子飘然而落,脚步轻踏立在白鹤背上。
这青衣女子脸上遮着轻纱,一双剪水清眸似乎带着初秋寒霜,冷气飒然。身材瘦削无有普通女子的柔弱,反而带着昂扬男儿的勃勃英气。女子骑坐在在大鹤的背上,亲昵的抚摸的大鹤的头颈的软羽绒毛。大鹤欢快的轻鸣,带着青衣女子在空中翻转,向着白云深处直冲而上。
初阳东山之时,清冷的晨风中白鹤翻飞的穿过云朵。闪亮的阳光下,白鹤扇动的翅膀带出丝丝缕缕的云彩,拉出长长一条云线!
青微山水瀑之下,水声依旧轰隆隆。
一道石门悄无声息的向侧边划开,一个灰衣童子从中走了出来,发结单髻,双鬓垂缨。双手提着等身的一个拴着绳索的木桶,扔进水瀑。水瀑冲击着木桶,孩童吃力的提起木桶上拴着的绳索,待清水将木桶灌满,灰衣童子将木桶提起,走进石门。
石门边的古松上,几只丹鹤餐风饮露。俯身寒枝,曲颈伸向腋下轻啄,偶尔抖擞身躯,撒开满身的晨露,向着阳光伸展优雅的体态。灰衣孩童伸手蹭掉额头的汗水,抬手遮住阳光,极目远天的那缕云线,目光中却是满满的羡慕,满脸的无可奈何。
童子提着木桶转过石门,穿过石洞。石洞之后,别有洞天,两亩大小的石窟。南边的一角,泥土上种满了灵花仙草。洞府中央有一个白玉栏杆围绕的小池塘,小池中栽种着灵荷,一缕光芒从洞府上方的石眼射了进来,照耀在灵荷之上。灵荷之上,五彩的灵气飘逸流转,灵荷散发着清气,异香盈溢,令人不禁心旷神怡。孩童捏起一个小小的药铲,逐株花草夯实地基,松散泥土,添加清水。童子神情认真,目光坚定。收拾完灵花仙草,灰衣孩童又打扫了一遍洞府。检查无有遗漏之后走出石门,在门口的石凳诵读经书。
时过中天,童子在初秋的阳光下懒懒的点着脑袋,瞌睡昏昏。
“敢问童子,尊师在否?”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灰衣童子猛地惊醒,俯身看向栏杆外的悬崖下,寒松掩映下一个小小的青石码头。码头上的台阶站立着一位葛布衣衫的少年男子,遥遥拱手。一个破旧衣衫的渔夫在船上,执着青蒿定住渔船。
童子揉了揉眼睛,抬手回礼,提声道;“师傅进山采药了,客人而来,所为何事?”
“听闻此处仙人栖息,特来求道。”青年男子诚恳的回答。
“哦,原来如此!”灰衣童子想了想就说:“客人请去北岸松竹阁,家师进山采药去了。旬期之间归来,会在松竹阁开坛,擢选弟子。”说罢,童子遥遥摆手。
“如此,多谢童子指点!”青年男子听闻,流露出兴奋的神色,拱手道谢。渔夫撑着扁舟向北岸划去,隐没在寒烟笼翠的湖中。湖中的客船上,传来了水筝竹笛之音,伴着清歌,渐行渐远,而清歌模糊不清。
已然无心读经的童子起身轻抚丹鹤,抬头看了看日头。童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丹瓶,倾倒出一粒鹅黄丹药。抬手将丹药送出,丹鹤通灵一般低头轻啄,叼起丹药,伸颈和着流瀑服下。服下丹药的丹鹤低头与童子贴颊厮磨,鸣声清脆欢快,似是欣喜无比。
“白羽,师傅如此为我操劳。我只是一个不能入仙道的废物,她这样做,值得么?”童子丹鹤通灵的用翅膀拍了拍童子的肩膀,和翅将童子围住,似乎在安慰!无声之中,童子只是拥着白鹤,暗暗落泪。
童子凭栏远眺,烟波浩渺的镜月湖,风生水起。三两渔舟散落在湖中,迎着轻风,徐徐飘动。船上的渔公扬手撒起大网,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仿佛是打碎的冰晶,湖面在阳光下竟泛波光、粼粼璀璨。
湖光山色,旧梦前尘。
时常深夜的噩梦,让灰衣童子想起来自己和亲人骨肉相离的那场战火的刀兵。生身北地,流落南疆。骨肉相离,竟不知手足何方。暗夜的那场血雨腥风,是那么的刻骨铭心。也许是童子过历了生死,现在的他出奇的少年老成。
什么是恨,什么是仇?童子不知,最深刻,最让他恐惧的是那场大火之中的屠城。让渐长成人的他愤怒、伤心、难过、想让那些杀人放火者灰飞烟灭,为何故乡会遭此横祸,为何让他如此年纪,背负这深仇大恨。
成千上万人背井离乡,有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有人终身为奴。
乱世为人,难得两全。
生死大义,如何两难。
人生有时候由不得你来选择,刀剑加身之时,一切已成定数。生死大义,早已易于他手。
童子尚还记得,敌人追赶的紧迫,须臾间就纵马围住逃难的人群。马匹比身,发髻在马鞍高的男子,被尽皆屠戮。在颠簸中醒来的时候,灰衣童子在母亲的怀里。长长的绳索似乎连接到天际,尺许相隔就是被捆缚的陌生人。那时的他尚不知为何,等到他记事的年纪,常常被这恐怖的记忆碎片所侵扰!
人群里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泣,也有面露绝望,双眼无神的沉默。众人尚未明白为何而来的战争,便成为了俘虏。一步步的挪动这沉重的双脚,被侵略者牵引的走向那黑暗的深渊,人生难道就此永坠黑暗。苍天似乎也在为生灵默哀,天空不知何时变的天际昏暗低沉,飘起了毛毛细雨。
众人绝望之际,只见那天际乍现一道白光,呼啸而来。
尘世青莲一样的身影,仗剑的绝世之姿,似闪电般穿梭,无数的白光瞬间散开了,化作流光在空中飞舞旋转。白色光芒所到之处,这些被俘虏的平民眼中无法战胜的敌人便肝脑涂地。不多时,侵略者就被杀伐殆尽。四射的白光百川归海一般的凝聚在一起,悬浮在半空之中。白光之上一个英气勃勃的青衣女子漂浮其上,曼妙的身姿好似翩翩起舞,微垂的脚尖离着白光还有一寸的距离。
原来那闪烁的是一柄剑器,剑器之上寒光吞吐,明霞流转。
青衣女子指拿剑诀,定住寒光:“我来晚了!大家快逃吧,我去挡一挡。”言罢,这尘世青莲的身姿便身剑合一,化作流霞朝着云岩城的方向飞去了,消失在众人眼中。
混乱中,绑着灰衣童子的骏马被惊扰,混乱中无头苍蝇一样,穿过混乱的人群,眨眼睛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