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好!”不自觉地,霞子也像红袖一样弯腰行礼问好。
本来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的玄老爷在听到霞子的声音后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面下的妇人:肥大的北方大棉袄,藏青色的棉布是山民最常用的,梳着老妇人常梳的盘发髻,上面简单地插着一支银质的簪子,齐齐的刘海剪到眉毛,耳边戴着一对有些老旧的银耳环,眼角的皱纹比玄老夫人的还多,沧桑两个字刻在了每一处皱纹里,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异常的端庄,平和。
“你是……彩霞?”玄老爷眯着眼紧盯了霞子半天,才辨认出来。
“正是!老爷一向可好?”霞子不卑不亢地再次行礼。
“彩霞,你这一走就是多年,音信全无,你……”玄老爷有些激动,话语里不自觉地充满了关切之情,竟然有些不似平时的样子。
霞子没有回答玄老爷,而是拉过了杜小娟:“小山,还不过来给老爷请安!”
杜小娟被霞子拉了一下,弯腰拱手:“玄老爷好!”
玄老爷把目光转向了杜小娟,又转回到霞子身上:“这是?这是?”
“我的儿子杜小山!”霞子声音沉稳地说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今天玄老夫人和玄老爷怎么处罚自己,都要护着小娟周全,并且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小娟是女孩子。
女人,历朝历代,都是弱者的形象!
“杜小山!好!好!好!”玄老爷重复了一遍杜小山这个名字,又一连说了几个的“好”,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前走去。
宋妈妈和跟着玄老爷的家人急忙跟了上去。
谁知玄老爷却止了步:“宋妈妈,老夫人让你来请我,就因为这件事吗?”
他没头没脑地问道。
宋妈妈见玄老爷神色异常,语气间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恨之气,哪里还敢回答?
她只是拼命地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搅合到老爷和老夫人的恩怨中去。
玄老夫人和玄老爷貌合神离,不,甚至有的时候,连貌合都不愿表现出来,玄老夫人住在了该住的福康园,而玄老爷却一直住在离福康园稍远一点的一处小院……养清园,这是整个宅子里众所周知的事。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讨好老夫人而得罪了老爷!
宋妈妈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好在玄老爷也不予追究:“她把持这个家这么多年,咬了这么多年的尖,还不够吗!”
说完,一甩手,也不理身后的众人,率先向玄老夫人的屋子去了。
福康园内,零星的几株从梅园移植过来的梅花刚刚吐蕊,院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暗香在流动。
玄老夫人端坐在厅里,正跟着儿子的几个妻妾说笑着。
“老夫人,您是没见着,这小东西鬼着呢,回去之后就把您老给的压岁钱藏了起来,等她睡了我们到处找不到,却原来是藏在了枕头底下!”在玄老夫人面前,林翠俏的声音永远带着欢快。
“哈哈哈……这小东西!”玄老夫人开心大笑。
“呵呵呵……”刘静娴和朱寒烟附和着也笑了。
鹿小鹿没在,据说身子不舒服,起来的晚了。
不用问,林翠俏一定是又在拿玄锦秋讨老夫人的欢心。
“老爷好!”
“老也好!”
一阵冷风裹挟着几个身影走了进来,坐着的几个人除了玄老夫人外都纷纷站起来行礼。
玄老爷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向儿媳刘静娴点了点头,便威严地坐在了家主的位子上。
杜小娟跟着霞子却停在了门外。
红袖小碎步走到玄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人已经到了!”
玄老夫人转动着腕上的佛珠:“既然来了,还不快请进来!这大冷的天,别冻坏了那孩子!”
她的脸上带着慈善的微笑,似乎才知道霞子和杜小娟已经来了一样。
玄老爷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对于自己夫人的高超演技,他是早就领教过了的。
大多数女人擅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把戏,在玄老夫人面前是小巫见大巫,所以这么些年了,玄老爷虽然年轻的时候也纳过妾,可最终均无所出不说,那些妾更是都没有善终,除了一个叫木槿的之外,而木槿每天除了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几乎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会这样,玄老爷心里明镜似的。
只是碍于玄家在长白山的矿山,碍于坐镇东北的是玄老太太娘家亲戚张霖,玄老爷只能忍着,一忍再忍。
霞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玄老爷和玄老夫人正式见礼。
玄老夫人显得异常的亲切:“人回来了就好,都是自家人,行那么大的礼做什么呢!”
但霞子还是恭恭敬敬地叩完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又拉着杜小娟向老夫人行礼。
杜小娟不是玄家的家仆,用不着跪拜,所以她只是学着男人的样子拱手抱拳,向玄老夫人和玄老爷行了礼。
“这孩子真不错,我一见着就打心眼里喜欢!”玄老夫人上下打量着杜小娟说道,又将头转向了玄老爷:“老爷你说是不是?霞子竟然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刘静娴和林翠俏早已发现玄老爷进来时脸色不虞,朱寒烟一直低头品茶却不曾看到,此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一妻二妾都是人精,见形势不大好,刘静娴咳嗽的更甚了:“娘,我身子不大舒服,先回去了,回头再向娘和爹请安!”
“哎,老爷,夫人,我离开院子的时候也不短了,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哭闹,也该回去了!”林翠俏紧随着说道。
朱寒烟没有找到适合的理由,但也跟着站了起来……
“都忙什么!”玄老夫人笑的更加的慈祥了:“你们这些儿媳啊,一个比一个不孝!怎么?彩霞回来了,打量着你们就不用伺候我老婆子了吗?”
她嘴上是在说笑着,可是话外音却是在告诉大家:彩霞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归根到底,她还是我的丫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