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自得说了一会,到得申牌时分,张自得告辞去了,柳未央挑了水捅,口中衔了根青草,想道:“按我修炼速度来算,只怕不须一月,便可步入入灵中期。张老兄曾说,修仙之路,越走越难。普通资质悟性弟子,达到入灵巅峰须得两年左右,资高悟性高的,最快者半年足可。看我这速度,实在不怎么高明,看来与天才二字无缘。最多比普通弟子略强,若是如山上弟子一般有灵石供应,有功法可借鉴,也得一年。似如今独自摸索,只怕两年也未必能够。”
正想之间,他步子忽然一顿,眼睛定定地瞧着水井旁边,只见朦胧的月光下,静静站着一条纤细的身影,正自出神,他努力看去,不是张晓岚是谁?不禁心中大奇:“距掌门大寿已过半月,众道贺宾客第二日便已回归,这位仙子般的姑娘怎么还在山上?莫非见我长得俊俏,流连忘返?”自觉太过自作多情,自己既谈不上俊俏,又只是一介杂役,如何能令这位仙女青睐?
张晓岚听得水桶声响,清冷的目光看了过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柳未央忙挑着空桶奔了过去,口中叫道:“哎,那个张仙女,先别走啊。”
张晓岚停了下来,冷冷问道:“什么事?”
柳未央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怎么还没回你的冰玉门?”
张晓岚冷冷看了他一眼,却未说话,抬脚又要走。
柳未央又叫道:“等等,等等,你不愿说这个,那我问点别的。你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来此寻找?我寻人觅物可是一绝,要不要我帮帮你?”
张晓岚忽然回过头来,冷清清的问道:“我的小白不见了,来此找找,你看到么?”
柳未央疑道:“小白是个什么东西?”
张晓岚白了他一眼:“小白是我养的一只小玉兔,不是什么东西,你说话可得小心。”
柳未央从未见张晓岚露出过什么表情,此时见她翻个白眼,大觉有趣,笑道:“对,对,小白不是个东西!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我会找啊。你怎么知道它来这儿了?”
张晓岚本待不答,但抱着万一的希望,说道:“我闻着它的气味,一路寻到这里,便不见了。气味太淡,我闻不出来了。”
柳未央一摸鼻子道:“这可难不倒我。”说罢自怀中掏出个萝卜,咬了一口,放在林边,然后拉了张晓岚,离得有两三丈。萝卜乃是他在膳堂随手拿来,挑水时饿了渴了,便即嚼食。
张晓岚见柳未央拉自己的手,秀眉一皱。但见柳未央老神在在,挺有把握的样子,不禁将信将疑,终于随他躲在一旁。这玉兔她养了两年有余,十分珍爱,稍有找回希望,也不愿放过。
柳未央闻得一阵十分轻微的清香,心旷神怡,不禁大力吸了吸鼻子。张晓岚眉毛皱得更紧,不由挪了挪身子,离得他远些。
果然过不多久,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缓缓向萝卜走去。原来它得人豢养,觅食本能逐渐失去,此时饿得急了,闻见萝卜气味,便寻了过来。
柳未央忙捅了捅张晓岚,意未速去捕捉。他见过张晓岚身法,其疾如风,一只小小兔子,自然手到擒来。
张晓岚身形一动,如同一溜轻烟,一把将那兔子抓住,抱在怀里轻拂不已。她转过头来看了柳未央一眼,又欲离去。
柳未央忙道:“小白受了惊吓,不可即刻便走,须得让它在此地待上半个时辰,方可离开,不然发起高烧来,可就无法医治了,你会治兔子吗?”
张晓岚摇头道:“不会。竟有这事?”将信将疑之下,真的不敢便去。
柳未央心道:“有这事才怪了,连我都不信,你竟信了。”口中却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
张晓岚只好抱着小白站在当地,意欲静待半个时辰。
柳未央吐掉口中青草,再次问道:“你怎么没回冰玉门?”
张晓岚沉思一会,似是觉得柳未央帮了她一个大忙,不便太过冷漠,终于答道:“白伯伯说,他有一些修炼心得,正好适合我这种性子,意欲传授于我,已求得师父她老人家同意,我便留了下来。”
柳未央第一个反应便是:“这老狐狸必然没安好心。”但如何一个没安好心,他自己也难以自圆其说。其实白尚文并未得罪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但柳未央一想到他儿子白振堂,便老大不是滋味。他虽然顽劣,但也不喜挑拨离间,便道:“原来如此。要是有人指点我就好了。”
张晓岚看了柳未央一眼,不由问道:“林家妹妹不是让你入门么?怎么现在还在做杂活?”
柳未央目中露出少有的失落之色,答道:“或许早就忘了罢。”
张晓岚忽然咦了一声,奇道:“你没修炼功法,十来天竟然从入灵二层修到三层,也算不易了。”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袋,取出五百枚灵石与他道:“多谢你帮我找回小白,你拿着慢慢修炼罢。”她与柳未央说了几句话,语声虽然仍是冰冷,却不复平时那副生人难近的模样。
柳未央忽然觉得一阵屈辱,淡淡说道:“我不要,我自有办法修炼。”竟不去接。
张晓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要,便收了回去。
柳未央自觉话语说得生分,忙又笑道:“你整天冷冰冰的,有什么趣味?我给你个好东西玩。”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个空竹,随手折了两根小棍拴住,当场玩了起来。空竹是一种民间玩具。以竹或木制成,两头为两只扁平状的圆轮,轮内空心,轮上挖有四五个小孔,孔内放置竹笛,旋转时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
柳未央自小贫困,于这些不花钱的玩物早玩得烂熟。
张晓岚见他玩得有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柳未央见到她笑容,停了下来说道:“对啊,你这样笑才好看,冷冰冰的有什么好?”解下空竹递与她道:“拿回去玩罢,我一会就能自己再做一个。”
张晓岚迟疑地接了过来,看了半晌,终于放入怀中。
柳未央又从怀中摸出两个白萝卜,去了皮,递一个与张晓岚,自己拿了一个吃了起来。张晓岚好奇地看着他。
柳未央奇道:“怎么不吃,看着我能看出味来?秋初的萝卜不好吃,没有水份,又不够甜,非得经霜过后,最好是雪后的才好吃。你试试就知道了。”
张晓岚看着柳未央,脸上将信将疑。
柳未央道:“你不信么?尝尝就知道了。”
张晓岚终于举起萝卜伸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嚼了几下。
柳未央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张晓岚轻轻点了点头,见柳未央盯着自己,忽然转过脸去,慢慢吃了起来。
待得一个萝卜吃完,张晓岚又回复了往日神色,说道:“半个时辰已到,我走了。”说罢起身走了。
柳未央盯着她背影看着,直到越行越远,完全看不到,心里想道:“她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平时不笑呢?”
他其实也没怀着别的心思,只是看见美丽的女孩,便想逗她玩儿。张晓岚虽然年过二十,但自幼秉承师父教诲,一心修炼,极少外出,人情世故方面,犹如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见柳未央百般逗趣,又得他帮忙找回玉兔,不由破例与他多说了几句。
柳未央挑得十来个来回,水缸已满。今日他中途歇息良久,并不太累,回去又修炼了一个时辰,方才睡觉。
如此过了十来天,柳未央已然修到入灵境界三层顶峰,眼看过得几日,便可踏入入灵境界中期。此时距他向张自得借灵石,已然过去二十来日。
这日在修炼期间,忽觉身上一轻,体内灵气回荡不休。柳未央大喜,终于步入入灵四层了。
到得半夜,他爬起床来,自怀中摸出得自杨林的储物袋,输了一丝法力进去,却无半点反应。心道:“难道张老哥所说不准?”想了一想:“他说至少得入灵中期,我如今堪堪达到,必要运足十成法力。”
于是暗运法力,施得十足,全照储物袋口灌去,忽觉手上一轻,储物袋桎梏已破,算是打开了。
柳未央忙拿起朝床上一倾,只见倒出许多物事来。入眼的便是一大堆灵石,柳未央数了一数,竟有四五千枚之多,不由大喜。其实柳未央不知,几千枚灵石,对于大门派弟子来说,实在不多。杨林不过是家族修者,资源十分紧张,以他大乘初期修者身份,竟然只随身带了这么一点,已是十分寒酸。
柳未央将灵石收入储物袋,又拿起第二样,认得是张自得口中所说的阵箭。他此时已知,当时他看不到杨林,乃是被阵法遮掩所至,这枚阵箭,想必便是开阵之物。此物他毫无用处,又放入储物袋中。
第三样是一枚护心镜,可以遮挡胸口要害,起防御之效。柳未央不知品质如何,反正他现在身无长物,由不得他挑拣,老实不客气地掀起衣衫戴上。
余下的是一些凡间银钱,约莫几百两,再就是一些随身衣物。柳未央将这些衣物连同那块羊皮纸包在一起,收入储物袋,意欲日后交与杨林儿子。
又有几件古怪物事,或钥状,或钩状,或短匕状,各具其形。这便是当时杨林为混淆他人视听而放入之物。柳未央不知来历,取了两件锋利的出来,以作日常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