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运待我很薄
八点半左右，于以凡划着轮板出现在菜市场出口，这个点他们会开车来把他们带走。一般菜市场八点半左右人流量就少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菜市场旁边停了下来。车的玻璃上贴着厚厚的黑膜，从车外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况。车门被打开，下来两个人，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头发略长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们先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和一直在远处盯梢的那个中年平头汉子打了个手势，然后平头汉子转身离去了。
每个人依然在奔波忙碌着，谁也不清楚在这青天白日下，竟有这样让人悲哀的一切事情在运行着。两个中年人确定没有异常，便大步来到于以凡身前，于以凡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第三年了，每天都是这般，早就麻木了。一个人然弯腰把讨钱的盒子那在手里，然后另一个人拿根绳子，绳子的一头带着挂钩，挂在划板上，拉着于以凡就朝着面包车走去。
“你们TMD倒是走快点啊，赶紧把这群臭要饭带回去，老大说了，今天上面要检查，把他们送回去下午就不用来了，整天和这群臭要饭呆在一起，身上都发馊了，晚上要好好洗洗澡去放松下。”面包车的驾驶室里一个光头，叼着一根香烟对着两个人说道。
拿着讨钱盒子的那个人接道：”说话能不能小点声，老大说了不让我们张扬。”
“没事的亮哥，我们做几年了，不也什么事没发生吗，你就是太胆小了，再说了，我们老大上面不还有王山茂吗，听说他可是新义会的重要人物，黑白两道都通吃。”拉于以凡的那个人说道。把于以凡拉倒面包车门前，打开车门，两个人一起抬着划板把于以凡抬到面包车里。于以凡扫了一眼车里，车里还有三个少年，最大的估计有十七八吧，脏乱的头发和满是污物的面目实在是看不出来具体年龄有多大，最小的一个是个小女孩，有六七岁。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残废。这三年来，讨饭的换了一波又波，有死的，有消失的，幸运的是，他还一直在活着。
“亮哥，听说了吗，最近因为我们市里的新义会以为地盘扩张和隔壁LA市发生了多次火拼。已经引起上面的注意了，省里的大人物都来了，所以上面才会检查，严打。”那个头发略长的青年对着中年汉子说道。
“那些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少说话，多做事。”叫亮哥人说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了。
于以凡听到特闷的谈话，思考着。下午不用乞讨，那么他们肯定会出去玩乐，只会留一个人看着他们。于以凡知道没有能力把算上他们口中的老大，四个人都杀掉，他只能杀一个人，或者确切的说杀一个人，他都没有把握。这是他的机会，他不能错过。他趴在划板上不做声响，胸膛和划板间压着的那把带血的杀猪刀被他暖的发热。
面包车方向是郊区外，速度虽然很快，可是依旧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开到一片破旧早就停工的工地上。停下面包车，叫亮哥的中年汉子打开车门，和长发青年一个个把于以凡他们拖下去，然后扔在了旁边当初应该是住工人的房间了，如今这里早就破败不堪，长时间没人，有些阴暗潮湿。
房间里已经有了十多个和他一样的行乞者，一个房间挤那么多人，却安静异常，他们大部分都不是哑巴，可他们却没有聆听者。他们这群人没有长久的驻地，都是这个地方呆几天，那个地方呆几天。这里于以凡已经住了两天了，估计该快换地方了。
“去通知老大我们回来了，看看他还有什么安排不。”中年汉子对长发青年说道。青年汉子应了声好便转身出去了。光头停好车也走了过来，站在门边就不进来了，望着里面皱着眉头说：“这群要饭的，在哪里都能把哪里弄馊。”
中年汉子语气不好道：“别忘了，你吃喝玩乐的钱都是他们赚的，看好了，别出差错了，不然老大不会放过我们的。”刚说完，一个小寸头，面目有点黝黑，穿着深灰色衣服的人走了过来，那个喊人的青年的跟在他身后，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孙立虎。
于以凡看了一眼孙立虎，就这个人，打断了他的双腿，带给了他这样许多正常人一辈子无法了解，却苦不堪言的生活，毁了他的一辈子，即使能活下来又怎么样，他，还是个残废。这辈子只能做个残疾了。
孙立虎若有所感的朝于以凡看了一眼，于以凡连忙低下头。孙立虎也没多想，毕竟一个残废，能干什么。“人都接回来了吧，亮子？”孙立虎对所谓的亮哥问道。
“接回来了，这是今天讨的钱。”亮子拿出一个黑食品袋，里面装的都一块，五块，十块的，估计有三四千那个样子。
“你先拿着整理下，有时间去把最近讨的钱都拿去银行，存下。明天我们离开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去玩吧。我看着这里，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好好玩玩去吧。”孙立虎看都没看那钱袋子，对着他们三个说道。
亮子也没推迟，把钱袋重新放好说道：“我就不出去了。你们出去吧，我留下看家。”
“那这样吧，亮子和我留下，你们两个出去玩吧。记得回来早点，明天一早我们离开这里。”孙立虎对着光头和青年说道。两人连声应是，然后就离开了。接着亮子便把门锁上了。
于以凡听到这里难免有些失望，两个人看家，他完全没有希望，只能等下一次，只是他还能不能活到下一次还很难说。阴暗的房间十几个人没有任何声响，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会想家，会想亲人，会向往外面的生活。
阴暗中没有时间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到外面孙立虎的说话声音：“亮子，来，这是我给他们买的包子，你去发给他们。我刚才去要了几个凉菜，然后洗洗手我们也吃饭，还给你买了瓶白酒。知道你爱这口。”
“酒就不喝了吧，喝酒怕误事。”
“误什么事，我们不是两个人吗，你喝醉了我看着，怕什么。”孙立虎说着，听得出来，心情很不错。接着房间的门便打开，光亮透过门照了进来，已经是傍晚了。亮子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两大袋包子，一个个分给于以凡他们。还有一瓶矿泉水。
接着房门便又被锁上，黑暗重新袭来，门外便传来了孙立虎和亮子吃饭喝酒的声音。黑暗中只听到一片吞咽的声音，于以凡想，他们也肯定和他一样，不想死，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称为异乡的地方。吃完包子喝点水，于以凡便闭上眼睛休息了。
阴暗潮湿的坏境里，没有被子，没有保暖的任何东西，休息的并不踏实，也不知道多久，于以凡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听到了孙立虎的手机响，接着便听到孙立虎对那边说道：“好，你们老实点，别冲动，我一会来。”然后挂断电话就听到孙立虎喊：“亮子，醒醒，光头他们有麻烦了，我要去看看，你自己在这能不能行？”
估计亮子是喝醉了，声音都有点飘，好一会才回道：“没事，你去吧，我看着。”
接着便听到一个人离开的声音。于以凡瞬间便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可是他没敢立马行动，他怕孙立虎还没走，他怕孙立虎再返回来，他怕，他有他的担忧，因为，他不想死。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要活着。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确定孙立虎走了，因为他听到亮子的呼噜声音了。
他是个残废，他必须想个办法才能杀死亮子，不然他没办法，也没能力去杀死一个正常人，哪怕他拿着刀子，哪怕亮子喝醉了。他用右手把刀子拿出来，于以凡能感觉到，拿刀的手在颤抖，他在害怕，毕竟十七八岁的孩子，现在要去杀人，怎么会不害怕，即使他经历的再多，如果杀不死，他自己会死，你们不懂死的含义，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再也不能活着了。他害怕。
于以凡紧了紧手中的刀子，然后对着左手的手腕划了下去，疼，钻心的疼，疼痛驱走了一点恐惧，然后把左手腕放在嘴里，用力的吸了一嘴鲜血。
有点粘，有点腥，不是甜，说不出感觉，这是于以凡对鲜血第一次的定义。也可能是鲜血的刺激，恐惧，担忧，不安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次把刀子放在肚子下，方便一会出其不意的，好顺利的拿出来。用破旧的衣服盖着左手臂被划破的伤口。一切准备好后，就等亮子自己来了。
生死，就看此一举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三年前命运便如此对待于以凡，如今，是不是该还了。
“救命啊，救命啊，好痛啊。。”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了这安静的有些压抑的房间，然后所有乞讨者都被惊醒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然后所有人都乱了。有的喊着开门，有的喊救命，乱的不可开交。都想逃离这个有着未知危险的房间。
喝完酒熟睡的亮子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起来打开房间门。然后开灯，行乞者看到有光亮后才从慌乱中好些，他们四处张望，想到那个喊救命的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便看到于以凡顺嘴淌血，下巴上，衣服上都是鲜血，他们也恐惧，不安着。
亮子打开房间门开完灯便看到于以凡，毕竟都在四处张望，就他在痛的呻吟。他摇了摇头，便脚步发飘的向于以凡走去，想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他可不想这群乞丐出事，这都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亮子走到于以凡身边，用脚踢了踢于以凡，确定身上没有其他伤，蹲了下去对着于以凡说道：“怎么了，把头抬起来，张开嘴。”此时的亮子，并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没有丝毫威胁的少年，正想着要他的命。
于以凡抬起头，闭着眼睛，张开了嘴，他怕睁开眼，他会退缩，会胆怯。趁着亮子正看他的嘴巴怎么回事不注意其他的时候，他的右手慢慢的放在有刀位置的腰上，然后摸到肚子下面的那把刀，右手握紧刀柄，接着陡然睁开双眼，看着亮子的脖子，拔出刀子，对着脖子，一刀扎了下去。
亮子本身就喝醉了，正看着于以凡的嘴巴怎么回事呢，突然看到于以凡睁开双眼，那是什么眼神？凶狠，嗜血，不顾一切，狼，对，就是狼。他曾经去过草原，有幸见过狼。他躲不掉，太突然了，他只能尽力往后挪，可是这一刀还是扎到了。
扎上后，于以凡没有犹豫，立马拔出刀了，鲜血顺着亮子脖子喷出，溅了他一脸和一身，于以凡没有害怕，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亮子一个手捂着脖子，转身瑶瑶晃晃的想跑，亮子手里也有过人命，行乞者在他手里死过的也有，可是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杀人和被杀的感觉原来完全不一样他只想跑，跑出这个房间，然后去医院。于以凡左手拉着他的腿，本就摇摇晃晃的亮子便摔倒在地。然后于以凡拉着亮子的衣服用力的一窜，窜到亮子的腰部部位，伸直胳膊，对着后背心又是一刀，然后拔出来。然后又是一刀。。
其实一切发生的只不过是眨眼之间，那群行乞者还没反应过来，亮子已经被捅了好几刀。然后便是又一波的混乱，又一波的尖叫。
于以凡感觉亮子死了，便拔出刀，看到这群人还在那里嘶喊乱叫，便举着刀子道：”谁再乱叫，信不信我就杀了他。”声音不大，效果却异常的好“我们自由了，可以走了。你们难道还要等他们回来，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吗？”说完，便不再管其他人，爬到自己的划板上就离开了，剩下的行乞者你看我，我看看你，也赶紧跟着离开着个地方。
自由了，终于自由了。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找身衣服穿上，再到警察局里说出家庭地址，就可以回家。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虽然残废，可是至少不用在担心受怕的了。至于亮子的死，于以凡肯定他们不会报警。
刚划出房间门没多远，还没走出工地大门，这时从前方照来两道灯光。
于以凡想笑，命运，还是又捉弄了他一次。孙立虎，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