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韩非在老远看着江毅和王小柔二人远去，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是一国王子，何曾被这样轻视过？
“师弟，你没事吧！”
一个白衣男子走到韩非身旁，真正的一脸儒雅。
“公孙师兄，帮我盯一下那小子！”
韩非此行来大梁，有要事在身，自然没有时间跟踪区区一个乡巴佬，公孙尼子虽然是他的师兄，但是没有什么背景，正好使唤。
公孙尼子眉头一皱，韩非这小子究竟还是王室出身，少不了几分纨绔，不过他的梦想是编纂《乐记》，少不了要结交各国公子，而韩非的身份，就可以帮到自己，所以他还是答应下来。
“哼，等我拿到《法经》，天下之大，又算得了什么？”
韩非看着公孙尼子的背影，心中徒然一狠，他犹想起申不害在临死前告诉他的话：“集吾之‘术’，慎到之‘势’，李悝之‘法’，可成法圣！”
他是帝王之子，自然对什么儒家的仁道没有什么兴趣，师从荀子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师兄，师傅找你！”
这时候，又一个弱弱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小师弟李斯，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个师弟愚钝了些，又一脸天真，没有什么威胁，不堪大用。
反倒是公孙尼子，颇有学问，又是荀子最喜欢的弟子，他虽然对儒学嗤之以鼻，但是自己不想得到的，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
“好了，帮你摆脱了韩非，我还有事在身！”
跑了几条街，江毅和王小柔二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荀子的弟子，那可不是暂时可以得罪的存在，但偏偏他脑子一热，就得罪了。
所以他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再跟着这个王小柔，指不定还要捅出更大的幺蛾子不可。
“行吧，我也有事，你去忙你的吧！”
王小柔这才发现自己可是还扯着江毅的手，顿时觉得有些不自然，一下子松开手，心里还愤愤地想，这都什么，一天连着被占两次便宜。
江毅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无害，究竟在有些方面是愚钝了些，正要走时。
“喂，等一下，跟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王小柔也正转身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着手，大声喊道。
“谁？”
江毅有几分不情愿又有几分疑惑地问道。
“公子无忌！”
春风楼地处大梁十分繁华的路段，自然也是消费很高的场所。
江国是小国，纵然有娱乐场所，也比春风楼要小的多，春风楼高七层，是大梁最高的建筑之一，江毅乍到门口，看着宏伟的楼阁，顿时就心生怯弱。
“走吧，进去自然有人付账！”
王小柔不以为然，又好像轻车熟路般，拉着江毅就往里面冲。
“呼！”
刚进春风楼，就有一阵暖风迎面而来，此时深秋，外面有些清冷，二人刚淋过雨，此时不由得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喝！”
“哥俩好啊！”
春风楼中，都是一片片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很是醉人。
看门的下人见着二人穿着邋遢，又淋过雨，甚觉晦气，就要赶人，突然看到王小柔的面孔，顿时脸色一变，便也不管他们。
紫薇阁。
“公子无忌就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王小柔抬头看了一眼房牌，对着江毅说道。
“紫薇是你们道家供奉的偶像，居然被放在酒楼里当房牌号！”
江毅摇了摇头，颇有些不以为然。
门未开，突然听到里面一年轻男子和一年轻女子聊天的声音。
“公子，喝！”
“好勒，美人儿，你也喝！”
“公子的手不许乱来，奴婢想了个上联，你若对得出，奴婢悉听尊便，上联是无忌公子莫无忌！”
正这时，王小柔一把推开门，见魏无忌取个樱桃递到女子嘴里，还道：“樱桃小嘴吃樱桃，美人儿，本君对得如何？”
“咳咳咳！”
正二人卿卿我我时，王小柔轻轻咳了一声，而江毅眼里则露出一丝鄙夷之情，堂堂大国公子，不去操心政事，居然在这里声色犬马。
“是你，王姑娘找本君有何贵干？”
魏无忌好像也认识王小柔，整理了下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而那个涂满粉的女子则是一脸不舍的神色，毕竟这可是大金主。
“无关人等，可以离开！我来找你，是有要事要问你。”
魏无忌听完，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挥退了那名女子，道：“问吧！”至于一旁的江毅，他则是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以为是什么下人之类的。
“五百年前，李悝在魏国变法，又有吴子弃魏投楚，五十年前，商君弃魏投秦，他们在魏国留下了大量的法家名作，其中以李悝《法经》最为珍贵，这本书现在何处？”
王小柔倒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魏无忌脸色一变，《法经》的重要性他自然也知道，不过微微露出一丝提防的神色：“自然在魏国藏书阁里保管，不过那里防备森严，就是我，都不一定能看得到，况且这书也和你不相干，你也别打它主意。”
“那就好，你继续玩吧！”
王小柔松了口气，说道，随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关上门离开。
反倒是江毅一头雾水，什么《法经》什么的，于是问道：“这么一个终日声色犬马的公子，跟他谈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有什么好问的。”
王小柔摇了摇头，道：“你只看得到表象，行小恶者不一定行大恶，行小善者不一定行大善，孔圣人当年周游列国，也常穷困潦倒，但是凡人的眼光怎么能看得清呢？”
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阴阳家善望气，洞利弊，察吉凶，更有观人术，你自己好生领会。”
江毅听完心中一凛，这丫头不会是知道自己在学天子望气术了吧？
不过，说的也很有道理，既然是望气术，自然不是什么相面可以比拟的，他这段时间，一直是在修炼玉符中的玄妙功法，至于天子望气术，反倒是一筹莫展。
这时候再想起来，自己原来一直都是在舍本逐末，三诀的提升固然重要，自己最主要的手段却还是天子望气术。
望气术既是窥破本源和命理的术法，看什么更是要追溯一切事物之本源，否则，和用眼睛看，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要靠悟，可不是靠杀人升级就可以得来的，悟得出一念成圣，悟不出杀光天下人也没有用。
“相传西方释家佛祖曾经在菩提树下，悟了几十年，悟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天顿悟，便化身为佛。”
江毅点了点头，看着王小柔离去的背影，更觉得她高深莫测，结交广泛，又懂得许多事理，怎么传说中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由得一愣。
“走吧，还站着干什么？去看看小动物保护协会吧。”
王小柔回过头来，看着还在发呆的江毅，边说还边做了个鬼脸。
“你啊，我还真是看不透你！”
江毅虽然不知道跟着王小柔要去做什么，但是还是跟了上去，这没多长时间，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已经把王小柔作为自己的半个师傅来看待了。
大梁城外数十里，是一座大山，也正因为此，大梁也算是易守难攻之地。
此时已是深夜，月还未上枝头，一少年一少女正在山腰上起了一堆篝火，不知道在等什么，气氛有些静谧。
“你这么聪明，又结识了那么多人，能耐不小，你师傅是谁？”
终于熬不住这清静，少年先出声问道，至于什么小动物保护协会，是半点没见着，虽然有些疑虑，但是既然人家没说，也就先放一边。
“暂时还不能够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天下之大，人才辈出，我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之所以你会觉得荀子和韩非他们很讨厌，只不过是因为我先出现的缘故，如果你和他们关系打得火热，是不是又觉得我很讨厌呢？终究是立场不同，唯物的世界，人总是唯心的。如果能够以客观的立场，看待这烽烟四起的时代，你会觉得，好像一切发生的，都是必然之事，原本觉得，我既然进了道家，很多东西都不应该去掺合，但是人呢，就是捱不过这想要放纵的心。”
不知不觉间，少女就说了很多话，也不是知道肺腑之言，还是临时起意。
江毅一脸沉闷，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他只觉得，人有了欲望，才会追求，当不同的人追求的东西却大致相同的时候，必然会引发矛盾，小到个人，大到国家，然后推动了历史的发展。
“大概是，既然入了这个时代，就无法置身事外吧，你看那繁华的大梁，到了夜里还是一片灯红酒绿，这世间繁华，原本不就是人的本性凉薄吗？如果人人都无所追求，又没有烦恼，都睡大觉好了，抱歉，说的有点多了。”
王小柔抱着双脚，又是一阵不知所谓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么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竟然说了这么多。
“我以前看得书里，看到这礼崩乐坏，还想着改变，其实即便是改变了，也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本质一贯如此，甚至到了人世间毁灭的时候，都会是这样吧！”
江毅也是自嘲地说道，他到十五岁，竟然还从来没有和人说过心里话的时候，一时间，心里更是感慨良多。
到底，是想开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