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酒色，杯盏交错。
曾玉春坐在宽敞的包间，用五官细细感受着空调的凉快和菜品的芬芳，怡然自得；尽管他没有想到，陈海东居然这么快就为他们接风洗尘，把他们带到本地最好的酒楼“天香雅居”。而里面再普通的消费，也顶得上工薪阶层两个月的收入。
但是小艾在飞机上对他说的那席话，却始终如同一根刺般横卡在他的心窝里。只要想起来就不能不觉得难受。
陈海东仍在举杯祝酒，貌似没有觉察到曾玉春蓦然骨鲠在喉的些微异样。
倒是小艾中途表现出不胜酒力的姿态，说想早点回去休息。陈海东答允她后，曾玉春趁机提出送她到外头搭车，然后也跟着离开包厢。
呼，外头的空气果然还是比里面畅快啊。这是多少台空调都抵不上的。
而包间里，柳艺馨依旧心无旁骛地夹菜、入口咀嚼，仿佛一门心思全放在那些看上去确实诱人的佳肴上，不多说半句话。陈海东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对这个晚宴还挺满意。”
柳艺馨果真停箸，也盯着他两三秒，笑得若无其事：“老总说笑了，要是连这个我都不满意，我还能上哪儿去吃饭。”
她说的的确也有事实的一面。可陈海东十分清楚，像她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同寻常的吃货一样为了味蕾而不顾别的。
“老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柳艺馨望了望关上的包厢门，知道陈海东刚刚放任曾玉春送别小艾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很聪明，完全正确。”见她主动揭破这层窗户纸，陈海东索性也进入正题，“你应该得到消息了吧。‘二爷’已经被我送到你们那里，只要证据跟上，很快便能对他提起公诉，包括整个‘动物园’。”
柳艺馨静静地听着。她在等待陈海东后半部分的转折。
可陈海东显然想试出她的口风：“怎么，我可是给足你们调查局面子，还有里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老总，我已经不是调查局的人了。”
陈海东微微扯唇。
“没错，我也觉得你应该不是。可是奇怪啊，当我准备将证据移交给调查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上官宏的资料不见了，而且是被人调包了。”
柳艺馨的心就像被蜂刺蜇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视对方。
她当然还记得，陈海东所讲的证据，就是上次她与曾玉春驱车前往“宏哥”那里带回来的那批材料，里面都是关于“动物园”的累累罪证，是她的好同事、好战友阿耿用命换来的。
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被人窃走了？！
更令柳艺馨哭笑不得的是，陈海东居然把她列为嫌疑对象，用的理由居然还是自己杜撰编造的谎言。这算不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
“老总，你凭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离开调查局，所以得背叛你，也背叛他们吗？”她只能耐着性子反驳道。
“其实我不光怀疑你，也怀疑曾玉春，甚至怀疑你们两个——是串通一气，背着我在搞什么勾当。”陈海东的语气越来越慢，目光也开始变得越发深邃，越发不可捉摸，也越发令人心悸。
他的眼神犹似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刺向柳艺馨的心理防线。
“难道没有别的可能？”
“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可能。”陈海东后靠沙发椅，“对了，有一点可以先提醒你，自从你们取回的手提袋进了我的保险柜后，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而且保险柜是我特制的，这世界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打开。”
他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资料的调包只有可能发生在存放入保险柜之前，而负责运送的柳艺馨和曾玉春自然有最大的嫌疑。而她与曾玉春又曾向陈海东表示，在离开上官宏那里的时候，已经再三确认过证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这无疑给他们自身增加了更多疑点。显然，这个调包的人不光算准了时机，还巧妙地把污水完全扣在他俩头上、令其他人包括陈海东在内深信不疑。
心念如电间，柳艺馨蓦地打开记忆的匣门。另一件事鬼使神差地撞入她的脑海。
“那天我们刚回来，就在办公室接到文绮的来电……”她似乎在向陈海东陈述事实，又像是陷入了自言自语，“说她遭遇车祸，撞倒了一名过路人，还被许多人团团围住。不得已，我们只能过去替她解围。可是到了那里，我们没有发现包围她的人。据她所说，那些人在警察过来前，便如鸟兽散……”
陈海东突然打断了她：“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想告诉我，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吧。你想让我怀疑文绮？”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手提袋还没有在你的保险柜里，应该是放在外面的办公区、放在我的座位上。但是换个角度，难道只有我，才能接触到我的位置吗？”
陈海东不再言语。他拾起圆桌上的酒杯，把剩下的82年拉菲缓缓倒入咽喉。
良久，他才搁下杯子：“现在我只想知道，如果不是你干的，你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柳艺馨眸睑盍动，沉吟片刻，突然媚容绽开一丝笑意：“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让调包者自行暴露。”
陈海东有些难以置信地凝注着她。
眼下所有的证据材料已经落入调包者以及其幕后的主使手中。换而言之，他们已经达成目的，起码一段时间内再也不可能出现在陈海东等人的眼里。
但柳艺馨看上去却胸有成竹，不像是大言不惭自吹自擂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