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东颇觉意外。翼能工作室成立至今，除了他们六人，还从未有过新成员。以前也有人想应聘求职，可都被他以各种理由谢绝。毕竟，他需要的是真正能带来利益的异能人士，而且必须是绝对可靠的下属员工，至于跑腿打杂的小厮或者进来混吃等死求个安逸的温室花朵，他考虑都不会考虑。
谁曾想，推荐新人这种事竟会出自除了工作任务向来只顾自己玩乐的曾玉春身上。休完假的他回到公司第一天，就是向陈海东提议扩招手下。更令所有人做梦也料不到的是，求职者竟是前不久才以林女士秘书的身份出现的小柳。
按照两人事先拟好的说辞，曾玉春向陈海东简单陈述了小柳希望跳槽而毛遂自荐的诉求。
陈海东听后却看都不看小柳一眼，而是把严肃的目光投向曾玉春：“行啊曾玉春，你是不是忘记公司的规矩了？”
避开他的逼视，曾玉春揣着明白装糊涂：“老总，没、没那么严重吧。”
“就算你忘了，可我什么说过，公司需要招人了？你擅作主张的老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陈海东抿了口茶，将杯子重重一放，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震颤在座的人的神经。
曾玉春对此早有预料，他望了小柳一眼，示意自己只能帮到这里。
“陈总，今天我是来毛遂自荐的，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洗耳恭听，就别指桑骂槐了。”小柳何尝不知道，陈海东的下马威根本就是做给自己看的。但她无所退让，对付陈海东这种强人，最好的武器绝不是谦和，反而是自信，是智慧，是能力。只有后面三者，才能彻底打动对方。
陈海东睥睨着她，目光忽地琢磨不透。
某一瞬间，小柳内心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此刻的眼神，绝不是因为自己的沉鱼落雁。
“你的真名叫什么？”陈海东突然开口。
“柳艺馨。”
“春风拂柳，德艺双馨，好名字。”陈海东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可略微的赞赏之色却未躲过她的杏眸。
可惜这丝若隐若现的欣赏转眼即逝，陈海东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说吧，既然是毛遂自荐，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特长。”
紧接着他补充了一句：“不过有言在先，容貌在我这里，不能算作是强项。”
小柳看了看他，忽然偏头叹息，就好像陈海东做了某件令她大失所望的事情。
“艺馨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展示一下才能，让我们也开开眼吧。”当初那名娇小甜美的娃娃脸女生好意提醒她。
“奇怪了，难道我没展示过吗？还是说到了现在，在座的几位还没反应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曾玉春心里也打起鼓。这个柳艺馨也太张狂了吧，对自己也就算了，在陈海东面前还敢这么故弄玄虚，她是真打算加入翼能吗？
“你展示了什么，别跟我们打哑谜。”作为屋子里最强壮的男人，绰号“保镖”的高正义沉默寡言，脸也僵得像块冰，但凡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都有板有眼、无懈可击。
柳艺馨这才一步步揭开答案。原来，林长瑛委托一事，虽然按照陈海东预定的计划扳倒了吴庆南，但林长瑛却在恒荣集团会议后对陈海东颇有微词，认为吴庆南的失势是他自己东窗事发、咎由自取，而翼能纯粹拿钱不办事，早知道就不该白瞎了她大手笔的订金。
陈海东沉吟道：“按你这么说，林长瑛到现在也没找我们算账。那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他早就看出来，林长瑛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而且后面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她对翼能的办事能力产生了误会，以其性格，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就是我所展示的能力了。”柳艺馨笑得轻松而自信，“林长瑛以为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自然不会甘心。那时的她已经准备与你当面对质，要么让你退回八十万，要么就把你当作招摇撞骗的嫌犯诉诸法律。”
“哈，她还敢诉诸法律？她就不怕我们拿出监控，反诉她密谋杀人吗？”旁边的曾玉春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自己高看了这位林女士的智商心计。
陈海东也抱着同样的想法，面色却没有半分波澜：“说下去。”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她睡了个好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记得你们了。”柳艺馨轻描淡写地说。
催眠术。这下，从陈海东到曾玉春，再到娃娃脸妹子，甚至连高正义都恍然大悟。
原来关键是在这里！
“但如果不是我，只怕到现在，你们还摆脱不了林长瑛的纠缠吧。忘了告诉你们，她除了有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政军关系也不错，就算你们有点本钱，也只能跟她拼个两败俱伤。但那样的结果就是，你辛辛苦苦创立的翼能，可得从头再来了。”
“那我先说声谢。”陈海东这句话更多成分是客套，“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刚才那番话，不仅宣告了你的能力，也透露出——你有一张不错的情报网。哪怕林长瑛不尽人意，你想离开恒荣，也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组建你的团队，为什么要栖身翼能这间小庙，不怕辱没了你这尊大神吗？”
“区区催眠术而已，我怎敢在陈总面前称大神？”
“是吗，可你做的一些事，已经不能用‘敢’字来形容了吧。”陈海东缓缓起身，微眯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又裹挟着种常人难察的妖异之气，“实话实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家公司的一切？”
摄心术！
曾玉春心头咯噔。据他所知，这是陈海东第三次用过这门奇诡之技。而前两次记录中，他针对的无一不是极其难缠的对手。其他人也被他这突然而诡秘的发作惊了一下。
柳艺馨终于露出凝重之色。在陈海东所有可能的提问里，这个问题无疑是她最感到棘手的。更麻烦的是，根据方才的接触，打着恒荣集团的幌子必定无法令陈海东信服。在他看来，一家再大的家族企业，凭其商业情报的水准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翼能的核心机密。
“说话啊。我怎么从你眼里读出抗拒，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柳艺馨依旧没有答话，不光是难以回答的原因，她心底了然陈海东正在做什么。此刻她必须聚精会神，才能保持自己的意识不被陈海东的摄心之法拉走、彻底坠入那无止无尽的可怖黑暗。一旦开口分心、稍露松懈，她便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唯一能坚持下去的理由是，她看得出，正在与自己僵持对峙的陈海东也很不好受。摄心术极其消耗施法者的脑能，特别是对于不易遭受控制的对象。
就在这时，有人在经理室的门敲了两下，如同给屋内已经压缩得可以挤出水的气氛切开了口子。曾玉春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滴，抬头征询：“老总，我去开门？”
陈海东视线渐渐从柳艺馨脸上移开，而后示意批准。
柳艺馨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曾玉春屁颠屁颠地过去转动门把，原来是出任务的傅杨以及处理过林长瑛案子的细白女生回来报到了。
“老总。”细白女生朝他轻点了下头，走上前，把横抱在胸前的一个黑色文件夹呈递到办公桌上。
同时她若不经意地瞟了曾玉春一眼，曾玉春则回以一个神秘的感激的微笑。
她身后的傅杨却早已被眼前站着的丽人迷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喃喃问：“请问你是……”
“她是林女士的秘书，我和你提过的小柳，今天她是来应聘的。”
“应聘的？太好了！我举双手双脚欢迎。”傅杨眉飞色舞，立即凑上前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傅杨，‘少傅’的‘傅’，‘杨柳’的‘杨’。对了，你又刚好姓柳，真是缘分哪，哈哈……”
柳艺馨的手被他主动握住后便上下摇个不停，从她先是礼貌再到不太自然的笑意来看，傅杨明显激动得过了头。
旁边的曾玉春直翻白眼。这老小子，你献殷勤时有没有顾虑到我的感受，人好歹是我引荐到这里的，真当我是空气啊喂！他恨不得陈海东当场赏对方个爆栗。
终于，陈海东重重的一声咳嗽打醒了傅杨的白日春梦：“傅杨你别打岔，我还没答应让她进来。”
“啊，为什么？”色令智昏，傅杨居然头一次敢以质疑的语气对他讲话。
娃娃脸女生以手扶额，傅杨这个月的提成基本上泡汤了。
“因为我是你老板，这个理由够了吗？”陈海东挑着眉道，不怒自威。
“老总。”细白女生见傅杨被噎得脸上火辣辣，轻声插言，“天云公司的邵经理想约您碰个面，商讨别的案子，您看怎么答复？”
陈海东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拿起方才办公桌上的黑色文件夹，快速翻阅了一遍：“还有别的案子？”
“是。他说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今晚七点，想请您到‘盘龙阁’一聚。”细白女生平静地说。
陈海东长吁，把文件夹一丢：“好吧，待会儿我跟他打个电话。辛苦你了。”
曾玉春内心窃喜。听陈海东的口吻，他的火气基本已消。这样柳艺馨拜托自己的事便十有八九成了。
果然，陈海东把目光转回自打傅杨俩进来后就保持文静的柳艺馨，但这回他眼中的敌意明显少了许多：“明天，八点，记得带上身份证。”
柳若馨一时怔住。
娃娃脸妹子却第一个展颜开怀。她主动从位子上站起来，带头鼓掌：“恭喜恭喜。”
傅杨更是心花怒放，如果不是陈海东在场，保不齐他真敢上前拥抱对方。他不是第一个鼓掌的，但却是鼓得最响的：“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开口，在所不辞。”
